不知道封印阴界之后,能不能再见到他啊……
花不语站在断崖之前,今日天晴,身后的白雪皑皑将一切都掩盖在了下面。
回忆止不住地翻滚而出,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天空渐渐飘散起七彩的光芒,这是五方阵在庇护着大地。如若此次封填失败,阴界大开,便将上仙界与下凡界彻底相隔。
他们这些修仙的,站在高处,自然要替天下百姓扛起一片天的。
愿你们无忧。
花不语飞身入阵,活尸填满了整个死神谷,只此一隅,仿若人间炼狱,阴沉的死气被渐渐吞噬,仿佛一道深不见底的天堑,其中隐匿着惊世骇俗的怪物。
尸阵成,世间安静一片。
死神谷内无风,无雪,吞噬天地万物。
阴界之门的裂缝悬在空中,那一头漆黑无比,带着令人骨寒的阴冷。
就要结束了。
花不语催动尸阵,随着滔天的怨气,猩红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峡谷,疯了似的刺向阴界之门。
五脏六腑疼痛得如同撕裂一般,身上的每一寸肌肉与皮肤都在灼烧,疼痛得近乎麻木!
这上万的活尸牵引在他的身上,与他的灵魂相连接,每一具活尸填身裂缝,都要将花不语的灵魂撕碎一般痛楚。
他紧绷的皮肤开始破解,血液浸透了墨黑的长袍,只留下湿润的、带着腥味的痕迹。
再看不见什么。
他前世也是这般么?
他带领上仙界众人去破坏尸阵之时,季沧笙被尸阵反伤而咯血。那样脆弱的身躯,究竟是怎么扛下来这些的……
花不语想,如今这般,因果轮回,都是报应。
他并不觉得疼,因为肉.身的疼痛也好,灵魂撕裂的痛苦也罢,都比不上心中之痛。
他该得这痛的。
一道道红光填补进那巨大的裂缝,花不语只觉得肩头越发地沉重,即便是渡劫巅峰的修为,他也扛不下这数以万计的魂魄。
他不过是个小偷,天元仙尊之位本就是他偷来的,这一生欢愉也是他偷来的一个梦。
强行继承天元仙尊之位,花不语并未获得所有的气运,他名不符实,又怎么能扛得下来……
花不语被沉重的魂魄之力压得再站不住,尸阵才启大半,他已是几乎承受不住这重量,单膝跪在了尸海之上。
可他并没有切断阵法,即便他被这数万魂魄压得连呼吸都快停止,也没有半分松懈的想法。
他不能……
他不能这么懦弱。
花不语低着头,不知从何处滴落的血,溅到了地上,开出一朵妖艳的花。
他看着那血迹,心中一片空白,疼痛与魂魄的重量压得他无法思考什么。
恍然间,一只柔软的手扶在了他的手臂上,那样轻柔,虚无得像是幻觉。
那只手抬着他的手臂,仿佛分去了他身上泰山压顶般的重量。
花不语抬头,如同一梦前世。
不过前世那张活尸一般毫无生气的脸,此时有些透明,正对着自己笑。
折花跪在他身侧,用手扶着他的手臂,就像此前,他还是天元峰小徒弟的时候,这位师兄无数次牵着他前行一样。
又一道光芒闪过,玉蝴蝶抬手扶住了他的肩,那只手淡得快要消失一样,没有温度,却那么的宽厚。
花不语觉得怀中一烫,那颗透明的舍利子从衣襟之中滚落出来。
七汝与白歌也来了。
他们并未多言,却默默地替他扛下了,他几乎完全无法承受的力量。
他好像回到了从前,自己不过是个备受宠爱的小徒弟,拥有着世间最幸福的生活。
最后一个出现的,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季沧笙如记忆中一般,一袭白衣才能配得上的风光霁月,温和似水地,捧在自己的脸颊上。
“做的不错。”
他拥着他,隔绝了世间一切痛楚。
从此人间地狱隔绝,阳光照耀大地,马蹄踏花惊飞鸟,丝竹沧笙唤晚春。
天下太平。
全文完。
第140章 番外一.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光怪陆离,天元门被毁,上仙界气数已尽,世间满目疮痍。
他看着那个孤独的身影,伸手想要触碰,却是怎么也捉摸不住。
“夏!”澈捂着头坐起来,梦见自己的死可真是一点也不美好。他惊了一身冷汗,浑身的不自在,变回了狐狸打算出去逛一圈,却发现自己在夏日才会掉得斑驳的皮毛又长得油光水滑了。
自己这是睡了多久?
澈跳出神树,刚打算伸个懒腰,便被满目死气破败撞得心中一惊。
和梦里几乎一样的场景,让他一时间以为是幻觉。
可他的幻术修得太好了,即便是夏也骗不了他。
澈走起路来有些虚晃,他穿过死气沉沉的山间,来到天元峰,却感受不到半分的气运。
天元峰竟不剩一人了。
联想起那个梦,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一只雪白的凤凰缓缓飞来,它身上带着薄薄一层灵光,看起来神圣无比。
白凰落到地上,化作人形。
夏身量颀长,比澈还高出半个头来,他生的一张冷漠的脸,仿佛从雪中走来,融不进这尘世。
他是世间的观测者,不该插手人间。
可却将自己囚禁了起来!
“为什么……”澈站在石阶之上,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为什么不让我去。”
夏如同他的神色一般沉默。
“他们都死了!谁都不剩下,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他怒气冲冲地走下石阶,逼问一般怒吼,“为什么不让我救他们,你不动手,好,我去!你为什么连我去救他们的资格都不留给我!”
澈抓着夏的衣襟,不知是怒是悲,他眼中抑制不住地漫出泪水,模糊了视线。
“你为什么……”他的声音淹没在了一声呜咽里,他做不到像夏那般冷漠地观望这世界,他活着,他有生命,也有情感,他没办法冰封自己的心!即便过了几千年,他也依旧适应不了沧海桑田。
他是狐狸,本性如此,多情又深情。
一生太长了,尤其像他这般过了上千年的,早就该习惯了生命中的过客来去。让他动情的人不多,澈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喜欢上“人”了。
人太过脆弱,生命像花一样短暂,他不愿意与人太过亲近。
可季沧笙不一样,他从他还是一粒菩提子开始,就期待着与他相遇。
那是世间最后一粒孕有灵气的星月菩提,是上苍赠与世间的礼物。
何苦惹尘埃。
“我只是……历史的观测者,没有权力改变历史。”
夏的声音冷冷的,毫无感情,那几乎冰封的眸子深深刺在澈的心上,他忽然觉得好累……无论怎么努力,他好像都追赶不上,无论怎么奔跑,也无法到他身边。
你的心到底为了什么而跳动。
面前的人微微低头,澈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不断地靠近,放大,最后模糊起来。
嘴唇上落下了轻柔的,如同羽毛一般的触感。
是温暖的。
我爱你啊。
澈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双眸失神地跌坐在石阶上,待到灵魂归位,一双眼睛复又清明起来。
狐狸的眸子像琉璃珠子,透亮而闪耀,藏着一丝狡黠的光。
澈眨了眨眼睛,随意左右打量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眼前这个面容姣好的男人身上。
他习惯性地露出一个迷惑人的笑来:“这位小郎君,可知此乃何处?”
面前那人一袭白衣,目光温柔如水,却又幽深不可测。
男子那张冷淡的脸上忽然扬起一个笑,那绝世的容颜晃得澈几乎不能自持,心都要跟着跑了。
可惜这位白衣仙君连话都没和他搭一句,转身便走远了。
“唉。”澈叹了一口气,心中仿佛丢了一块什么,有些怅然若失,良久,才回过神,对着自己骂起来,“我是傻了?刚刚怎么不追上去?那么好看的玉面小郎君啊……”
他捶胸顿足,却再搜寻不到那个人的半点气息。
夏并未走远,而是回到了仙寐山,这个他沉睡过很久的地方。
人间走一遭,他是旁观者,什么也不留下。
夏伸手扶在那粗砺的树干上,身遭渐渐泛起莹莹的白光,他的身形越发淡薄,一点点随着光芒变得透明起来。
你们找到了答案。
便给他一世喜乐罢。
完。
第141章 番外二.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户的缝隙溜进房间,屋内的陈设简单清雅,熏香之中夹杂着应季的花味,素净的屏风上搭着干净柔软的衣物。
床上的人抬手遮住双眼,不禁恍惚起来。
是梦吗?
他不是……跳进阴界之后……
“师尊……”门外,青涩稚嫩的声音已恭候多时,“来客人了。”
折花今日刚摘了新鲜的桂枝,便听闻那位云游四海的师叔回来了,赶忙抱着花枝过来,若是传出师尊这个点还在睡觉,有损形象啊!
他轻轻唤了一声,没人答应,又有些犹豫起来。师尊被吵醒的时候心情很不好的,可是安陵殿那边……
这方他还在纠结着,门忽的就被打开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倏然奔出,那位平日里闲散得没骨头似的天元仙尊,披着那头泼墨的长发,手头还拉拢着衣襟,风一般地踩着剑就飞走了。
折花:?
师尊这么着急的吗?
他看向消失于天际的身影,慌慌张张地把花枝放下,拍着衣摆上的灰往安陵殿跑去。
季沧笙赶到那个偏僻的村落的时候,天色还没亮。
雨淅淅沥沥地落着,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能掩盖住许多气息。
这糟糕的雨……
他心脏跳得厉害,不禁生出一丝烦躁来,袖口一挥,顿时狂风大作,将天空中的雨云给吹走了。
乡间小道,泥土被雨水溅得到处都是。季沧笙走在这田野间,衣不沾尘,白衣飘飘,仿若天仙。
如果忽视掉这位天仙连头发也没挽的话。
遥遥的,村口的芭蕉树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水珠,一群身穿蓑衣的人奇怪地摘下头上的斗笠,看向朦朦胧胧泛着光亮的天。
然后警惕地看向来人。
那人一袭白衣,面容姣好,墨染的长发披散着,像意外掉落云端的天仙,看着十六七岁的样子,修为却深不可测。
季沧笙对着众人点了点头,解释了由来,忽然听见不远处的屋内传来些声响。
小孩儿稚嫩的手推开了窗户,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只是那一眼,便足够震得季沧笙心神大乱。
是他。
他还在。
“对了,贵族是否有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那剑中封了邪祟,我想尽快将之封印。”季沧笙将自己的玉牌交出,众人查完玉牌真假,不疑有他,连忙进屋中将无名取了出来。
还带着个小屁孩儿。
刚过人膝盖的小孩儿身上穿着夏天的粗布衣服,相比这位纤尘不染的仙君来脏兮兮的,小孩儿屁颠屁颠跑过来,一把扑到人腿上,稚嫩的声音闷进衣服里,软糯糯地唤道:
“仙君!”
他……
季沧笙心中忽然乱了起来。
不过也好,前世的记忆太过苦涩,他不记得了,也好……
只是自己这心啊。
“环环!”人群中一妙龄女子伸手就要把这小年糕给薅下来,季沧笙摆了摆手,伸手将这小孩儿给抱了起来。
“不碍事。”
花不语和前世记忆中没有分毫的变化,那双眼睛依旧透亮得让人心颤。
“仙君……”小孩儿黏糊糊地就把手臂套到他脖子上,“仙君,你要走了吗?”
花娘子又做出一副要把这小孩儿扒下来的动作,卷了卷袖子,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倒是藏着小心思,并没有真的动手。
“不走。”季沧笙拍着小孩儿的背,哄道,“不走了。”
“仙君,小子不懂事,这……”
“不碍事。”季沧笙摆了摆手,“这剑可有人打开过?”
“不曾。”一位气宇轩昂,看着就像是村长模样的男子说道,“这剑算是我们的传族之物,我们神农一族的使命,就是保护这剑不要流落,安全送到天元仙尊手中。”
季沧笙垂了垂眼眸,先将无名封印起来,丢进一个空的储物袋中,才缓缓道。
“此物我会带回天元门进行封印,诸位的使命也算完成了。如今各位离开太泽墟,世间已过千年,血脉稀薄,再这般流浪恐是不妥。”
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却又娓娓道来,让人听着舒服,不自觉放下心来。
“天元门与神农氏后裔自古交好……”
季沧笙话未说完,忽然被一枚暗器打断,那暗器直接袭向他身旁的男子,引来众人一阵惊呼。
然而,还不待所有人反应,暗器忽然在半途就碎作齑粉。
“无名鼠辈罢了。”他给怀中的小孩儿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在众人紧张的查看下继续道,“不如诸位随我一并回天元门,以延续血脉,不再受世俗纷扰,可好?”
“这、这……”
众人皆露出为难之色。
“天元仙尊仁慈,可咱们这血脉,从古至今一旦现世,就会惹出巨大的麻烦,因此一直归隐太泽墟。太泽墟xx,吾辈流落,该是宿命将至,如今归还无名,使命已达,若是全部去了天元门,岂不是……”
季沧笙温和地对众人笑了笑,一点也没有直接将那个偷袭的职业杀.手给定肉.身封神识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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