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秋山,你比我还打了好几岁,你都不急,我有什么好急的?自己还不服气地反驳了一句。
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哦,他低了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轻轻丢出一句话,那少主肯让我娶妻生子去吗?
自己干脆利落地揪了他的衣领把他拉近,鼻尖对着鼻尖,恶狠狠地道——萧秋山,你想都别想!
你是我的人,一辈子都是。
原本是想骗他吃醋来着,最后还把自己给惹炸了。萧焕那厮也不着急,甚至哄的时候都是漫不经心的——只要少主不点头,焕也不会离开少主身边。
这话也算不得什么甜言蜜语,倒是明明白白地彰示着两人之间的关系——若不是萧焕投了倚霄宫,受制于人,他才不会碰自己这个心狠手辣又诡计多端的魔教妖人呢。
萧焕在倚霄宫虽然身份微妙,但他一点没有人在屋檐下的自觉,就连对沈望舒也是爱答不理的,沈望舒一直以为他是天性如此,桀骜不驯,张扬疏狂,在私情一道上是没怎么留心的。如今想想,也不过是不爱罢了。
沈望舒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萧焕往吃醋上去想。即便他真有吃错的时候,那也绝对不是因为自己。
“不认识便不认识,萧少侠这样激动作甚?”沈望舒拨开他的手,“楚姑娘古道热肠,倒是很值得结交。”
虽然萧焕有些恼羞成怒,但他终究不是岳澄,理智始终还绷着,一面生着沈望舒的气,一面迅速地分出一点心神开始思考——三年前再往前一年,他与沈望舒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这三年来他又几乎是从未曾下过山的,重逢之后沈望舒也绝少有离开他眼皮底下的机会,看起来这二人也不像是旧识。
是了,三四日前,刚刚遇上秋暝师徒的时候,沈望舒与叶无咎离开了几个时辰,他在远运船行门口久候不至,险些以为这人又要猝不及防地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因着秋暝之故,也因着那时他心绪激荡后怕不已,都未及问两人做什么去了。
楚兰藉也是因为人口走失之事才和绿萝坊众弟子来到沅陵的,且已查到涌波山庄的线索,能在远运船行门口碰上沈望舒,那也是正常的。
想通此节,萧焕耳根发红,如同触及火焰一般飞快地松手,见沈望舒有些吃不住力地往下倒,才又手忙脚乱地将他扶住,颇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你找楚姑娘有何事?”
萧某人虽然张狂些,但终归不是一惊一乍的性子,这是在干什么?沈望舒撇了撇嘴,又开始细想苏慕平之事。
岳澄一向把喜怒直接摆在脸上,韩青溪虽然口头不说但心里未必没有怀疑过,这二人不相信苏慕平是清白的。萧焕与他们是同门,又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情,谁知他能不能信苏慕平呢?
找叶无咎来问也是一样的。算了吧。
于是沈望舒轻轻笑了笑,“无事,谁说我要找楚姑娘了?”
“那你问……”萧焕显然不信。
沈望舒笑意更深,“萧少侠,你兀自闯进来,吓得谢少侠都赶紧回避了,在下也很是尴尬的好吗?若不再找两句话随口聊一聊,我怕……”
“怕什么?”目光锐利如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盯上了哪个敌手。
别说放在从前,就算是任何时候,大约岳澄也不会相信这鬼话。萧焕好像还真信了,并且表现得异常急切,倒真是有点意思。
怕什么?难道要说怕自己失控吗?沈望舒狠狠地唾弃自己。都说男人只用半身来思考,这话好像一点错都没有,在那样的气氛下,居然连前尘过往恩怨情仇都不管了,只想不管不顾地与萧焕一道宣泄自己积压已久的热情,实在太可怕了。
沈望舒,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只怕……萧少侠连我这件衣裳上的经纬都数明白了。”沈望舒飞快地找到一个借口,面不改色地说了下去,添油加醋,几乎连自己都要信了,“幸而我们明月山庄也挺穷的,发给弟子的衣物不是什么细密的料子,否则萧少侠还真要好生数上一阵。”
他这是在胡言乱语!萧焕听明白了。
只是萧焕也无法反驳。
不过是帮着穿件衣服而已,松风剑派的众多师兄弟,但凡有手上的,就总有这样互相帮扶的时候。他帮师兄弟换衣服是出了名的快,左手还在整理衣摆,右手就已经灵活地系好衣带了,没理由一件中衣能穿这么许久。
那不过是他意乱|情|迷了。
纠缠了一年多,沈望舒对他的身体很熟悉,对他的各种反应也很熟悉。他应当是看出来怎么回事了,不过是为了不让大家难堪,才佯装若无其事而已。
真是体贴啊。
可这样的体贴又让萧焕十分委屈。
他既然看出来了,又怎么还能如此从容?又或者说是,方才的时候,他为何还能这样冷静?
曾经在倚霄宫中的那些岁月,始终还能保持从容淡定的都是他萧秋山啊,小舒一早就会在他的一双大掌搓弄下不知今夕何夕。
看着那一张白玉似的面孔渐渐地染上薄红再层层晕染开去,萧焕都会有一种深深的罪恶感。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倚霄少主沈望舒,其实再单纯不过,也是在太容易满足了,自己还这么骗他,委实是太过禽兽。
可现在沈望舒不再贪恋他的温暖,萧焕又深深地感到不甘。
小舒——
我花了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去思考,去悔悟,去辗转反侧,最后终于明了,我愧对于你,我糟蹋了你的一颗真心。
我其实,一直是爱你的呀。
可惜从前总是想着,待我有一日灭了这魔窟,便能光明正大地回到松风剑派,绝不能与小魔头扯上关系。于是心里哪怕是生出一点点的怜惜与愧疚之意,都会被自己狠狠地掐灭。
但情愫这种东西,就仿佛离离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越是想将之斩于萌芽之际,那种莫名的情愫就会越发繁茂,最终蔚然成林。
可错了终究是错了,也不是谁都该在原地等着他幡然醒悟的。
当他终于想把一颗真心捧出来,郑重地交给小舒时,小舒却已经风轻云淡地告诉他——
哦,那个呀,我已经不想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追妻火葬场loading
第57章 章十·水姻
“沈兄弟,小沈……沈望舒!”是夜,两名男子披一身月色,在沅陵安静的街巷间飞快地奔走,起先还是并驾齐驱,猴脸便有一人慢了下来,站在原地喊人。喊了两声也没人答应,语气也就变得恶狠狠的了。
前头那人,不得不停下,“怎么了?叶兄跑不动了?”
“我跑不动?本公子好手好脚的凭什么会跑不动?”后面那人都忘了一开始张嘴是要干什么,只是一叠声地辩解起来,最后才发觉话题被扯太远,不得不强行打住:“你这一身都是伤的,偷偷跑出来就算了,跑这么快做什么?”
沈望舒见他没事,又飞身上了房顶,疾行过两户低矮民宅,足尖落下的地方竟是片瓦都不曾惊动。“我无妨啊。若是叶兄吃力了,那我就慢着些。”
后面跟着那人自然是叶无咎。他被沈望舒这么一说简直怒不可遏,“我再说一遍,我不是跑不动了。我是担心……我才不担心你,拿自己身子玩命作践的傻子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是担心萧焕那家伙。”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近来沈望舒都听不得这个名字,脸上竭力淡定,但步履却真的慢了些下来。
叶无咎没好气地道:“你想跑出来我就帮你,要是让他知道了……”非抽死我不可!
沈望舒又忍不住开始疾奔,仍旧觉得有一股无名火在心底乱窜,便施展起轻功来,在城中俨然的房舍之间任意飞落,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只大鸟在飞翔。
这傻子,说了不让他用内力的,这么没命地跑什么?活像后面有鬼在追。可叶无咎也不得不跟上,“你干什么?就算你不体谅人家秋前辈治你一回也着实不容易,你好歹体谅体谅我啊。”
“你怎么了?”沈望舒乜了他一眼。
“少侠,你这么糟蹋身子,萧焕要是知道了,他是不会跟你发脾气的,但是他肯定不会饶过我啊。你大人有大量,慢着点。”叶无咎一把拽住他。
夜色里,看不清沈望舒神色的变化,但听他轻笑一声,“放心,溯光还在洪涛水寨,他不敢对你怎样。”
叶无咎愣了一愣,忽然嘲笑道:“就你,还和我倾吐衷肠呢?你这傻子该不会没看出来萧焕非常着紧你吧?”
“并不是。”沈望舒冷着脸打断。
“嚯,你还不信?”叶无咎笑得更开心,“我发现你也是有点好玩啊,你说你心心念念地喜欢萧秋山,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样子,怎么还不知道他也喜欢你啊?沈兄弟,我发现你平时还挺聪明的嘛,怎么这时候就忽然傻了呢……”
沈望舒忽然扭过头来,眼神凌厉地瞪了他一眼。
叶无咎说得正开心,忽然被他吓到,一句话没收住,险些把自己给呛着,结结巴巴地问:“干什么?”
谁知沈望舒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去,淡声道:“噤声,江边可是远运船行的地界,切莫打草惊蛇。”
被他这么一说,叶无咎才发现自己都不知不觉地跟着沈望舒窜到了江边来。沅水亦是荆楚境内一条重要的水流,只是并不如湘水波涛汹涌,叶无咎又是在水上跑惯了的人,都已经没有在意水声了。
“到这儿来干嘛?”几日前江边一场恶战,远运船行损失惨重,虽然因为并不知道这一伙是什么人而不曾找上门来,但若是他们出现在自己的地盘上,叶无咎可不认为他们能全身而退。
沈望舒也不敢腾挪得太快,说话声音亦是压低了几分,“谁说我要下江了?我只是想去涌波山庄瞧瞧。”
涌……好吧,这家伙莫不是真的活腻味了,孤身一人还敢往贼人的老巢里闯。“沈兄,既然你来都来了,我也打不过你,当然不能把你给架回去。可是去涌波山庄明明从城里走更近,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我看过小二帮着弄来的沅陵舆图,发现涌波山庄是临江的。”沈望舒忽然压低身子,伏在一处屋脊之后,看着渡口停靠着的几艘船只,船上有几名身着远运船行服饰的船工正打着灯笼在左右巡视,倒是一副尽忠职守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只是我看这薛无涯啊,做的都是水上的生意,这一路过去,未免还有些意料之外的发现呢。”
叶无咎也跟着伏了下来,闻言不由得撇了撇嘴,“沈兄,容我再提醒你一句,我跟着他们几位到此,那是为了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真心要查案的,至于你,我都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要跟着来。怎么你查案倒是比他们几个还要积极呢?”
沈望舒白了他一眼,不说话。
叶无咎也不是真心要等他一个回答的。之前和沈望舒聊过了,虽然他说话还是半含半露的,但叶无咎明白,沈望舒……不过是担心萧焕送命而已。
江湖上都在传,倚霄少主沈望舒那是被松风剑派的萧少侠亲手诛杀的,看起来虽然传言多有不实之处,但大差不差的,显然是有这么一个过程的。沈望舒居然还能护着萧焕不让他有性命之虞,看起来也是真心在喜欢这家伙的。
就是这萧焕吧,之前对沈望舒言语也不怎么客气,见了他肩头那个胎记之后要好多了,但也总是做些想让人臭骂一顿的事。难怪沈望舒还总是不信萧焕是真心在喜欢他的。
“那沈少侠准备在这儿趴多久?”秋夜风凉,叶无咎倒也不是很怕冷,只是沈望舒重伤未愈,经不得风,他怕好好地把人领出来却送回去一只病猫,萧焕那是得跟他拼命的。
大约也是因为前两天才闹过,远运船行到底收敛了些,至少今日在船上巡视的船工都是老老实实尽职尽责的,就算是把眼睛盯瞎了也不会看出有什么不妥,沈望舒索性也就放弃了,叫着叶无咎一道走了。
“江上风大,你真的没事吧?”叶无咎坚持了一阵,自己都觉得有点受不住江风,不由得开口问了沈望舒一声,“我听苏慕平那家伙说,你好像还挺怕冷的?”
“我?”沈望舒愣了一愣,“我也不算很怕冷吧。年轻的时候……算了,当年的事不提了。身子坏了之后倒也不是很怕冷,只是冷天气行不畅,格外容易犯病,所以才比较注意。”
叶无咎立刻嗤笑一声,“你年轻的时候?快别逗我了。沈兄弟今年好像还不到弱冠吧?”
沈望舒轻哼一声,“年底就是了,我是腊月的生日。说起来,叶兄从前也不曾见过我吧,我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没刻意宣扬过这些事,你怎么还挺清楚的?”
两人一边潜行一边说话,倒也不觉得有多冷了。叶无咎笑道:“这你得去问苏慕平啊。他在山上是只跟你一个人交好吗?每次到我这儿来,多半都会说你的事儿,我不想知道也就都知道了啊。”
那可不是,苏慕平不像他,脾气温和,且因为排行靠前,就格外照顾各位师弟们。在明月山庄,除了常沂和他几个真心实意的拥趸,苏慕平和谁的关系都还算不错。
沈望舒有些疑惑,“说我的事?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吧。他只说我的事吗?”
“那可不?师父今天又给你换了一种药啊,师父今天又传你新的剑招啦,师父把他的兰摧剑传给你啦……哎哟那一股浓浓的醋味,臭不可闻,他每次一走我都得叫底下人把我的水榭给好生涮洗一遍,免得被他余下的酸气给熏死。”叶无咎绘声绘色地说着。他和苏慕平相交好些年,学起他说话的时候,神情语调有七八分相似。
这……有点出乎意料了。
沈望舒愣了一愣——苏慕平醉心医术研究,武学天赋不佳,也就得过且过了,沈望舒学到什么新的武学招式,他应当没什么感觉才是啊,如何会像叶无咎描述的这般一股子酸气呢?
好吧,想来是苏闻的医术和武学都相当惊人了,苏慕平又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最孺慕的就是苏闻,即便自己学不好功夫,但也有些羡慕的吧。
“叶兄是什么时候认识我二师兄的?”之前认识叶无咎就兵荒马乱的,但他到底是苏慕平的好友,且相处下来发现人也不坏,倒是值得一交,沈望舒索性就与他聊些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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