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不出也好。免得他希望落空。
“……给我点时间。”
两人通话时,程沛奇又打进来过一次。
他的审判还没有结束。
拖着只会更难受,不如一次性痛快地受完。祁燃吸了吸鼻子,调整好语气后直接回拨给他,“抱歉,刚刚我有个电话。”
“啊?那要是有重要的事你们先说,我可以再等等的。”
“没关系,已经说完了。我跟纪寒景……也在说这件事。”
程沛奇又“啊”了一声,低头看看手里的手术通知,“他……都跟你说了啊。”
“嗯。”祁燃勉强苦笑,“看来我是知道的最晚的一个。”
纪寒景确实早就知道了。就是不敢亲自开口,这差事才落到他头上的。
程沛奇捏着笔,不安地在表格空白处划了两道。感觉终于还是到了自己最不擅长的部分,笨拙地劝慰,“那你们……其实,纪寒景也不是有意瞒着你。就是怕影响你决定。”
“我知道。”
“其实他……”
“我都知道了。”
祁燃打断,“不用再告诉我。”
程沛奇愣了愣。听到对面似乎也被自己吓到,声音迟缓地传来,“抱歉……我今天控制不好自己情绪。”
祁燃甚至记不起自己上一次这样粗暴地打断别人是什么时候。还在同一天内,不止一次地发生。
好像那些无法控制的情绪,已经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急需自己冷静的空间,不想听到任何声音,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连自己的呼吸都觉得吵。
“没事没事,我能理解。”
程沛奇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怕激着他,小心地问,“那你,需要一些时间来做决定吗?”
一些怎么够。
祁燃说,“我应该还要再多点时间才能想清楚。”
“也是,毕竟这么大的事。”
手术本身就是自愿的,也不急于一时。程沛奇说,“那……给我一个地址吧?回头我把材料都给你寄过去,等以后你要是不放心,再想去医院检查确认的话,也可以带着。给医生看看,当作诊断依据。”
“我稍后发给你。辛苦了。”
“应该的。”
程沛奇挂了电话,叹出一口气。通知完成了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莫名惆怅。
然后翻着手里的文件,找到手术意向那栏,写上了“暂缓”。
**
周舟立刻察觉出不对劲。
比以往有心事不爱说话的情况还要严重,祁燃开始回避人群。工作一结束就找地方自己待着,身边多一个人都会觉得不舒服。
周舟甚至觉得自己的喘气声都会打扰到他。想方设法地问怎么回事,旁敲侧击或开门见山都没有用。他什么都不说。
平时好脾气的人,真正倔起来谁都架不住。
纪寒景不敢打电话给他,就改骚扰周舟了。一日三餐每天定时问,短信摞起来翻不到头。
周舟觉得自己像个小太/监,天天拿小本儿记录皇上的饮食起居给人通风报信。发消息那个频繁,旁人看在眼里还以为他谈恋爱了。
明显是两个人感情出了问题。周舟天天盼着他俩赶紧和好,早日摆脱贴身太/监的工作。
但这样过了几天,情况一点都没改善。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又没胆子质问纪老师,索性就向岑意求助了。
岑意动作很快,就在本市,不到两个小时就从家赶来酒店。抵达时问祁燃在哪,周舟心惊胆战地往上指,“天台吹风呢。”
“……”
“嫌房间里太闷,别的地方又太多人。”
岑意敏锐地察觉了,问题比来的路上想象得还要严重。
怪不得小助理哭丧个脸,“你别愁啦,回去休息吧。我上去看看他。”
周舟感激不已,“唉,多亏你来。”
岑意到了天台,阶梯上一眼就把人望到。
空旷的场景里独自一人的单薄背影太显眼,他哒哒哒跑过去一屁//股坐下,“怎么啦燃燃。”
“……”
祁燃在出神,硬生生被他拉回现实,“怎么……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舟舟愁死了。说你有心事又不跟他说,一点办法都没有。”
岑意抱住他的胳膊摇了摇,“跟我说吧跟我说吧~我肯定有办法。”
祁燃低头笑了笑,没什么表情。倒也没再瞒着什么,把自己听到的检查结果说了一遍。
“你有办法吗?”
他语气很平,却仿佛带着某种报复般的快意,一点都不像那个温柔和善的祁燃,“有办法让我好起来吗?”
“有办法……让我不要再喜欢他吗?”
“……”
岑意抱紧他的胳膊。听得出那些恶意的语气,也听得出他这样说,是在冲着自己的心上不断地补刀。
很有些心疼,却也无可奈何,“……燃燃,这些都不怪你的。”
“我知道。”
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什么都改变不了。
短暂地发泄后,祁燃收敛了情绪。又去望漆黑一片的夜幕,声音空落落的,茫然的一声叹气,“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吗。”
本来就是这样,让人无路可走吗。
纪寒景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只是因为他的原因。
他并不是不能跟纪寒景在一起。而是无法跟任何人在一起。
这些天来他反反复复地想到,其实从一开始,他的心里不就已经有了这个结论吗?也坚信了那么多年。
那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
因为纪寒景出现了,他就觉得自己应该还有希望。轻易地动摇了自己的坚信,把所有的信心和勇气都给他。
可到头来,还是绕回起点。
经历过的那些短暂的幸福的时间,都像是从纪寒景那里偷来的。
他没有做错什么。
祁燃想,可我又做错什么了?
为什么别人可以那么自由地跟爱的人在一起。那么简单平常,理所当然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却这么难?
“那你们有没有好好聊过?”
岑意想了想,“他有和你说自己的想法吗?或者……你有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祁燃摇头。
“我不想说。也不想听。”
“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岑意能想象到纪寒景被他拒绝靠近的心情了。
“两个人的事,总得要商量着来的。就算……感情败给现实,起码也可以好聚好散的啊。”
祁燃扯出一个无奈的笑。
“可你知道的啊……本来就和他无关。”
感情是两个人的感情。
现实是一个人的现实。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
纪寒景想不出,祁燃究竟会不会同意手术。
不敢拿自己和他的舞台做比较,或许是心底潜意识已经知道,自己会输得很惨。
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泄露了一直在祁燃面前有意藏起来的阴暗面。怕他看到自己心里某个见不得光的角落,哪怕没有这次手术,也阴暗地希望他能变成自己的所有物。把他关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只看着自己一个人。
可他干不出那种事。
因为他知道祁燃属于更大的地方。值得更好的未来。
真正的爱里,远远不止那些狭隘的,偏执的占有欲。
见不到他,甚至得不到他的对话,纪寒景只能从周舟那打听消息,每天定时定点地睡得好不好,吃得香不香。
对方过得怎样还不知道,没过几天先把自己折腾得不像样了。
江廖音陪季韶去做了孕检回来,顺便叫他一起吃饭。
本来上周说挺久没见了可以聚个餐的时候,都默认把祁燃也算在里面的。最后却只有他一个人来。江廖音一见到他就皱眉,“你怎么这个德行。祁燃把你甩了?”
纪寒景看他的表情变得惊恐起来。骂骂咧咧,“你瞎说什么!赶紧要杯茶水漱口重说!”
“……”
季韶清了清嗓子,“什么时候可以上菜?饿了。”
坐下来一聊,江廖音夫夫俩的心情变化跟岑意如出一辙。
起先以为是吵架生气之类的情侣日常,听到许松延盖章定论的结果,对视一眼,都很惋惜。
“松延能这么说,再找其他地方检查基本也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季韶问,“祁燃怎么反应?”
纪寒景表情苦涩,“不给我反应。他一直躲着我。”
“他不让你找你就真不去找他了?”江廖音脱口而出,嫌弃他,“你怎么这么听话?汪一声听听?”
“我都这么惨了!你说话积点德吧朋友!”
“……傻子。”
纪寒景整顿饭吃得凄凄惨惨戚戚,江廖音看着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分别时反倒是季韶脚步稍迟,叫住他,“纪寒景,你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季韶微笑,“赴汤蹈火的那种。”
上次借济园的时候原话就这么说过。到了还债的时候,纪寒景当然不会推脱,“我记得。你尽管说。”
季韶颔首,接着却说,“廖音刚刚没有跟你开玩笑,只是说话不好听。”
纪寒景没想到他下一句是这个。以为是在解释江廖音没有恶意,迟疑了下,“我……明白?”
自己都说得不太确定。
季韶叹气,“你不明白。”
“个人的看法总是会有片面性的。我们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廖音是想告诉你,不要真的任由祁燃完全从自己的角度决定。你以为这样是在尊重他的想法,但回头再看,或许他自己都会后悔。”
“因为他是一个人。不一定能看得清事情的全貌。”
一个是孩他爹的发小,一个是初见就合眼缘的小朋友。
季韶在他们的事上表现出令人感激的耐心,以及旁观者角度的睿智和前瞻性。
“如果祁燃无法接受你,那他以后也不会再接受任何人了。”
“我希望你做的事,是不要放弃他。”季韶说,“别让他一个人待着。”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
大家不要慌!
还有最后一刀
*
抱歉各位,三次元临时有事出趟远门,下一章的内容较多今天不够时间写完,更新往后顺延一天
恰好卡在这个关键点我也虚_(:з」∠)_明天会尽量早点更
最近更新不稳定大家见谅
大家晚安
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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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季韶的话如同一针强心剂,精准戳中在纪寒景最紧张也最关键的一点上。
他也是一个人在想,又何尝不是片面的?
或许祁燃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容易被动摇。
他哥从来都不是拎不清的人,分得出主次,知道自己该坚持什么,可以放弃什么。他说的话,可能并没有自以为的那么大的影响力。
还总担心自己会影响祁燃做决定,阻碍他的判断。但其实对祁燃而言,那也是一种帮助,可以让他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选择自己真正希望的方向。
如果愿意手术,就为他安排最好的医疗条件,尽可能快地恢复状态。找最好的资源帮他复出。
不愿意也没关系。柏拉图就柏拉图,反正除了祁燃别人的信息素再浓也像劣质香水味。治不好就治不好,大不了就去做腺体封闭手术陪他一辈子。
心里头那些私欲,跟喜欢的人本身比起来根本无足轻重。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纪寒景想,无所谓会发生什么了。只要他哥能过得好,是跟他在一起,两个人好好地过。就已经是唯一的期望——唯一的,无法放弃的期望。
无论怎样都好。无论什么都给。
只要在一起就行。
他只是不希望自己变成被放弃的那个。
起码这些,一定要说给祁燃知道。
年前的时间都已经空出来了,要提前去国外看望长辈而特意为之腾出的空档。只是还没向家里通知。
但纪寒景心里总悬着沉重的不安。尤其前几天跟祁燃的最后一通电话后,他更不向离开,索性向家里去了消息,说今年要留在国内,到时候打个视频电话代替。
家里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甚至没有人问他为什么要留下来。
恍惚间纪寒景觉得,在这之前的许多年里,所谓的家人齐聚去辞旧岁,其实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充满仪式感。对他家其他人而言,只是习惯了定期去一次打卡,并不是特殊到“一个都不能少”的团聚时刻。
而是有没有他都一样。
也没人问他生日打算怎么过。
想到这一点纪寒景难过更甚,下定决心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去找哥哥了,离开之前却意外地收到了快递。
寄到的是之前和祁燃一起写的明信片。当时还想着得去国外过春节,明信片需要再转寄国外,估摸着路上要周转的时间,填日期就特意提前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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