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的时候稍微有点腿麻,许时熙把雪人给他堆好,起身顺手拍了拍脑壳,结果雪人鼻子没插稳,一不小心拍掉了,赶紧捡起来重新安回去当作无事发生。
沈昼川看着笑了笑,本来想过去找许时熙,不过他今天有事,不能在这儿多待了,刚要走的时候方小椿叫住他,抬起头忽然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沈昼川稍微怔了一下,然后很快点头,说:“是。”方小椿会发现他并不意外,他俩这么多年下来实在是太熟了,就算现在关系不太好,也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方小椿低着头也没说话,等沈昼川走了过去就找许时熙,跟他约寒假来自己家吃饭,然后还很神秘地说:“我穿裙子给你看。”
许时熙心想我可一点儿也不想看你穿裙子,但吃饭还是可以的,方小椿父母人都很和善,热情又不会给人太大压力。
方小椿全家都知道他女装癖,一开始也不能接受,不过后来一想,既不犯法,又没有影响到其他人,比起别家那些孩子成天飙车酗酒,这简直算不上什么,自己想穿什么就穿吧,连方小椿他爷爷奶奶都不管,还觉得也挺可爱的,只是没人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喜欢上这个了。
方小椿也没有跟别人说过,其实他最早的时候根本没这种爱好,包括头一回穿女装去沈昼川家,他自己都挺别扭的,一路上还觉得怪丢人,还是后来时间长了,有一天才突然真的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在沈昼川电脑上看到他登同性恋网站,但那个时候他完全不了解同性恋,和很多人一样有偏见,以为同性恋就是会化妆,戴耳钉,穿得很女气,那几年里还会有人管同性恋叫玻璃,不像现在,多少大家会了解一些,起码尊重一点。
他还当沈昼川说不定会喜欢,没想到从那以后就彻底闹掰了。
沈昼川非得说他自己是直男,方小椿是不信的,有些天生的东西根本无法改变,迟早有一天他会认同这个身份,只不过十有八|九不是为了自己。
操场上的积雪很深,深一脚浅一脚走出去,许时熙回头等方小椿,才发现他哭了,想了半天不知道他哭什么,拉过来哄小孩一样搓了搓后背,说:“别哭,一会儿冻脸,谁欺负你了?”
方小椿吸吸鼻子,红着眼睛说:“你不乐意看我穿裙子把我气哭了。”
“没说不看,”许时熙知道肯定不是因为这个,但方小椿不打算说,他也就不问,顺着他的话说,“你敢穿我还不敢看么?”
“那我过两天给你打电话,我妈让你去喝鱼汤。”方小椿说。
“好。”许时熙揉揉他的头发,把兜里纸巾塞给他,快走到校门口就不顺路了,还得去车棚取车。
裴沨在车棚那边等他,考完以后也还得接着复习,但今天晚上稍微能缓一下,许时熙就打算跟他一块儿去楚宁舟那儿,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过去,还有点不习惯晚上直接回家。
现在时间还早,就先去学校外面店里吃了碗酸汤面,从店里出来也才八点半,往酒吧走的路上看到那家电玩城,许时熙忽然有点想进去转转。
“我想进去看一下,”许时熙跟裴沨说,“你要是……”
他没说完被裴沨打断了,“我也去。”
许时熙就没再说什么,进去先买了一小把游戏币。
里面人还挺多,估计都是刚期末考完的学生。
他以前还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很多都不会玩,只是转着看了看,他自己不觉得无聊,只感觉裴沨跟着他估计挺无聊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裴沨走去投篮机旁边拿了个篮球。
在学校除了体育课许时熙没见过他打篮球,没想到他居然投得挺准的,看了一会儿有点跃跃欲试,结果连着试了五个都没进去,深深地挫败,感觉但凡这些体育和游戏都不适合自己,还不如切水果。
在里面绕了多半圈,还剩下几个游戏币,许时熙打算去给裴诺诺抓两个娃娃,前几次都没弄上来,剩最后一个币的时候才抓到一个挺丑的小羊。
拿出来以后裴沨很自然地就接过去了,许时熙笑了下问他:“万一我给自己抓的呢?”
“不是给我的么?”裴沨拿着小羊,看着特别单纯地说。
许时熙看到他眼底的笑意,推着他后背往外走,说:“对,给你的。”
裴沨有时候也很幼稚,许时熙反而愿意看他这样的幼稚,没有从前跗骨难消的阴霾。
快走到电玩城外面时许时熙才听到裴沨的电话好像响了很久了,裴沨拿出手机,稍微走远了一点才接起来。
裴念忠年前动了手术,不是什么大手术,休养了一个多月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段时间又开始喝酒,成天说自己快要死了,死在这个破楼洞里根本没人管,将来在这个家里的几个人,全都是杀人犯。
裴沨完全不想看他荒诞的表演,但也没办法总是换号,拉黑没有用,关机又怕裴诺诺找不到他,只能忍着。
裴沨一开始没当回事,只是听着,听到一半觉得不对,那边好像隐约有小孩的哭声,皱眉挂掉电话又给裴诺诺打过去,没有人接。
许时熙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我先回家一趟。”裴沨说。
“需要我跟你一起去么?”许时熙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大概也能猜到一点。
“不用,”裴沨还不确定是什么情况,跟他说,“你先去酒吧。”
许时熙就点了点头。
裴沨很快赶回去,刚走到三楼楼梯口,看到隔壁那个婶子在使劲拍他家的门,叫裴念忠开门,但屋里一直没动静,回头看到裴沨来了,着急得拉着他什么也没顾上说,就让他赶紧开门。
裴沨拿着钥匙往里插,门却根本打不开,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周英快急死了,她买菜回来,看到这边门开着,听到里面打小孩,哭喊成一片,又不敢自己一个人进去看,回家想找自己儿子出来一起去看看,结果裴念忠已经把门关上弄不开了,等半天也不见裴沨回来。
裴沨家不是厚重的防盗门,里面是一扇老木门,外面一个上面带铁栅栏小窗口的破旧铁门,他让周英往后站站,抬腿猛地在门上踹了一脚。
外面那道铁门被踹出一处凹陷但还是没能踹开,他又接着补了几脚,直接踹到门锁上,眼看就掉了半截下来,周围的墙灰也跟着簌簌落下。
周英吓坏了,怕出事,拉着他胳膊说:“小裴,别踹了,要不报警吧。”
裴沨等不了那么久,拿书包往门上砸了一下,最后又狠狠地踹了一脚,门锁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那道木门更不用废什么力气,跟着也被猛地踹开。
他进去时刘春玲在客厅直接吓哭了,裴沨一眼都没有看她,把房间门挨个打开找裴诺诺,最后在厕所看到她蹲在暖气片旁边,地上掉着好几个铁衣架,后背都是抽出来的红痕。
裴念忠在外面抽着烟,看他抱着裴诺诺出来稍微抖了一下,烟灰不小心掉到裤子上,拍掉后又冷静下来。
裴沨一开始以为她只是后背上有伤,结果抱裴诺诺起来的时候她的腿往上缩了一下,抬起来才看到小腿也被抽了几道子。
这不是刘春玲能打出来的,裴沨几乎再也没法忍住想杀了面前这个人的冲动,积攒了无数个日夜的恨意一瞬间翻涌而上,许多年前在他第一次对他妈妈动手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办法让裴念忠死在街外那道肮脏的水沟里。
但现在不行,他还得送裴诺诺去医院。
裴沨一言未发,抱着裴诺诺越过那两道被踹烂的门下了楼。
外面风雪欲骤,裴诺诺哭了太久已经哭不出来了,裴沨听着她的心跳还很平稳,在路边抬手拦了辆车。
到医院挂了急诊,裴沨抱着她过去让医生给看,发现伤得并不重,那些伤痕都没有破皮,也几乎没有肿,稍微过几天就能消下去,裴诺诺更多的是被吓到了。
裴念忠动手一向都重,裴沨不觉得他是舍不得,更多的可能是怕自己报警让他坐牢,裴诺诺的监护权还在他手里,自己就拿他没办法。
裴诺诺现在才七岁,想摆脱他还需要十一年时间,裴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能保护好她,至少平安长大。
裴诺诺哭过了劲现在也不想哭了,从外套兜里拿出块巧克力掰成两半,给裴沨塞了半个,自己拿着另外半个嘬。
等去拿了开好的药,裴沨在酒吧附近找了家宾馆带她过去,他没办法请假,还得要这个月的全勤工资,只能买了点吃的让她自己待一会儿。
许时熙自己先去了酒吧,跟顾琮打了两局游戏然后就被顾琮嫌弃得踢出队了,只好切自己的水果。
切了半局看到微博又有私信,他也没管,还是接着玩完这局才去看,点开看到梁嘉平三个字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身,顾琮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怎么了。
许时熙之前就关注了梁嘉平,但不好贸然说什么,毕竟现在除了梁嘉平自己去找过的演员以外还没有什么人知道有这部电影。
梁嘉平完全是碰运气,他拉不到赞助,给不出多少片酬,再加上自己寂寂无名,稍微有点名气的演员都不会来拍他这个电影,去电影学院拦住问过的学生也不太愿意来,有几个倒是试镜了一下,演技又撑不起来,他只能广撒网。
许时熙年龄太小,虽然那几天的热搜让他对这个名字很眼熟,但原本不在他的考虑中,毕竟角色在电影里年龄跨度比较大,外貌上的改变可以靠化妆解决,一个十几岁孩子的眼神和缉凶十多年的刑警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但黔驴技穷,有一点希望也想试试,这才来问了一下。
他在私信里大致说了一下自己和这部电影的情况,问许时熙有没有来试镜的意向,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详谈,然后还留了一个联系方式。
许时熙加了一下那个号,等他通过申请。
那阵激动还没平复下去,看到裴沨从酒吧外面进来,就问他:“刚才回家什么事?”
“没什么,回去的时候已经好了。”裴沨跟他说。
他还能来上班应该就没什么大事,许时熙也没有多想,梁嘉平很快给他发来了一部分剧本,许时熙去边上坐着看,他看得很专注,反复看过两遍之后去问了梁嘉平试镜时间。
等把这些确定下来之后许时熙才松了一口气,梁嘉平让他下周三过去试镜,还有几天时间,刚好期末考完还要回趟学校。
在酒吧里等到裴沨下班,裴沨看他好像心情很好,就问他:“刚才看什么?”
许时熙就跟他大概说了一下,裴沨愣了一会儿说:“什么时候去?”
“下周三,”许时熙说,“过去可能待一两天就回来了。”
他俩在更衣室里待着,裴沨过去把门锁上,手撑在后面柜子上低头亲他,许时熙总感觉他情绪好像不太对,裴沨抓着他的手腕,挣了一下半点也没挣开,有点透不过气,过了一会儿裴沨停下来,捏了捏他的脸颊。
许时熙有点懵,问他:“怎么了?”
“没事,”裴沨抱着他看了一眼灯火稀疏,飘着雪的窗外,亲亲他额头,说:“我大概以后每个冬天都能想起来,我特别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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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舍不得
许时熙总觉得裴沨有点奇怪,但后面几天看他又很正常,反而是自己成天莫名其妙盯着他看比较不对劲。
梁嘉平发给他的剧本只有三分之一,为了防止剧本泄露,正式定下来之前不会把完整的发给他,许时熙想提前多了解一点角色,只能去网上搜当年的案件报道,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年,那时候网络并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时过境迁很多信息在网上很难搜索到,只有模糊的一些记录。
他在酒吧借顾琮的电脑用,顾琮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他看这些凶杀案干什么,还挺吓人的,尤其酒吧里就他们这一小块灯光亮一点,其他地方都很昏暗,看着那些经年褪色的老照片,更觉得瘆得慌了。
“你干嘛呢?”顾琮拿了瓶果啤问他,“想考警校?”
“不是,”许时熙接过他递来的瓶子,翻着网页顾不上抬头,说,“我想查查这个案子具体情况。”
顾琮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懒得管他了,去角落里坐着对付那一摞寒假作业。
许时熙把那一部分剧本打印出来装订好放在手边,裴沨过来时看到,就坐下拿起来看了看,封皮上白底黑字写着《冷焰火》。
“这就是那个电影?”裴沨拿着剧本问他。
“嗯,不过不是完整的,剩下的得谈好后续的事情才能看到,试镜的时候过去当面说。”许时熙说。
他对自己试镜的事还是比较有把握的,至少在目前这个情况下,梁嘉平除他之外几乎没有更好的选择,并不是出于自负,只是五六年磨炼下来,他心里清楚自己能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不过试镜是一回事,想把这个电影拍好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电影里的男主方洵,出场时是15岁,到电影结局是应该是39岁,在实际的案子里那位刑警的年龄要更大一些,但放在电影中还是有一定程度的改编。
事情最初开始应该是在四十多年前,在一个小县城里有一起失踪案,女孩失踪半个月,父母去找警方报案,当时监控等一系列设施在大城市里尚且都不够完善,更不用说这样的小地方,很多监控探头都形同虚设,警方追查多月没有任何下落。
这个女孩就是方洵和他的姐姐方夏的母亲,她被拐卖到穷乡僻壤生了两个孩子之后没过多久就病故了,父亲得了肺结核也很快去世,家产都被叔叔一家抢走,还商量要卖掉两个孩子,方夏就趁没人注意带着当时才出生七个月的方洵从那个小地方逃了出去。
方夏没读过书,也没接触过什么人,天真又不谙世事,那时候她才16岁,在镇上找零工,被人骗走卖去当了小姐,很艰难地把方洵拉扯大。
方洵稍微长大一点,尤其在上初中以后开始跟着镇上的人一起瞧不起她,她完全是他的耻辱,提起来都觉得羞愧,他不愿意让方夏去给他开家长会,不愿意碰她动过的东西,觉得她肮脏恶心,还把她的衣服都从衣柜里拽出来丢到大街上。
方夏几乎崩溃,很多次想再逃,但这个小镇却罗网遍布一样,她走不出去一步,她也舍不得方洵,她是看着他从巴掌大一点,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一直长成这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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