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小的伺候得不好么?您说说,哪里您不得趣,小的改,小的改……”
“好呀,特别好。等会你闭嘴便更好了,随便咬口衣服,转过身去,若是叫出半点声音,就给本王滚出府去。”
成碧眼泪直淌,只得点头。
“你说,本王……如何?”
“王爷伟物何其雄壮,能伺候王爷,是、是小的的福分……”
宋徽明捏着他下巴的手微微施力,他觉得自己的骨头要被捏断了。
从南方回来,他便是府里最受宠的相公,宋徽明在床笫之间的习惯,他心里都有数,也知他偶尔心情不好时难伺候,可眼前眯着眼的王爷,眼里像是藏着灰色的东西,让他心惊胆战。
不该这样的,王爷今天是怎么了,怎这般暴虐吓人?
见他怕得能从身上抖下汗来,宋徽明又道:“成碧,这么喜欢本王那活儿?”
“喜,喜欢,小的喜欢的不得了!”
“那本王就赏你双倍的喜欢,如何?”
成碧僵跪在地,等反应过来,脸都白了。
“王,王爷,小的不敢,小的消受不起……呜呜……”
男人却没了怜香惜玉的耐心,指了指身边的盒子:“拿出来看看。”
成碧“呜呜啊啊”地叫着,连滚带爬地过去,接过盒子,用颤抖的手将盖儿掀开。
“金镶玉的,喜欢吗?这东西赏给你玩儿了。”
“王爷,王爷,小的真的受不起这个……王爷饶了小的!”
他挨了重重一巴掌。
他连忙捂住嘴流泪,浑身打颤。想起宋徽明方才的话,忙抓起衣服,将嘴里塞满。
白红相间的美景横陈在眼前,宋徽明只阴着脸,取出盒子里的东西,冷声道:“sao货,宠你就把自己当回事了?本王赏什么你都给受着,你他妈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早被捅烂了的婊子,是怕被本王玩破还是玩死?矫情什么,又死不了。”
“……陛下当年如此凶残么?当年他投错神格的事,我也只是略闻一二,但这这这这,暴虐淫纵,真是全瑛陛下?”
清心则静。藏机神色淡然:“雁闻兄,一个神有千万种神格,这便是先天神的特性,陛下素来宽厚,他将有辱圣洁的东西压着,却不可说这些秽物没有。”
“话说回来,藏机兄乃朝空大神之分身,也算是先天神明,莫非藏机兄也有这样鲜为人知的一面?”
天机不可泄露。藏机但笑不语。
深秋的夜风像是从怪兽喉咙里发出的嚎叫,穿过高墙,穿过深深的府院,灌进她耳中。
前几日断续的梦又开始了。
她在跑。
沿着倾斜的烂泥坡路向下跑。
缠了足的小脚,只能磕磕绊绊地跑,稍有不慎便要狠狠摔一跤。
她满身尘土泥水,蓬头垢面,几乎看不出原先端庄矜持的贵妇人形象。她心如擂鼓,只知要不断往前跑,就算跑不动了,连滚带爬也要逃。
她不知跑到了哪里,京城中似乎没与这样的街道,又或许是因为她鲜少被准许出门,哪怕出了门,都是坐在轿子中,只能掀开帘子,远远地朝外面望一眼。
总而言之,她从未来到过这般污秽狭窄的小街小巷。
她的脚踝肿得像秋天熟透了的柿子,脚板每挨一下地,脚踝都会传来钻心的痛。她疼得泪流满面,却只能咬咬牙,扶墙往前逃去。
此时大概是清晨,又大概是夜晚,昏黑与艳红的光不断交替,让沉默污秽的街巷更为幽闭诡异。她所过之处,偶尔只能看见浑身黑脓血的死尸。
来人啊!来人啊!闹鬼了,闹鬼了!救救我,救救我!
闹鬼了啊,要杀人了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巡街的官兵呢!住在这的商贩居民呢?谁都好,谁都好啊,救救我,救救我!
她发出平日里绝对发不出的嘶哑尖叫,惊起停靠在砖墙上的一片乌鸦。乌鸦用又哑又尖利的声音叫着,像是在招来什么不祥之物。
第87章 梦魇
眼见无人相救,她只觉心儿被撕裂了一般,她已经走不动了,求生的欲望却如同魔咒,驱使她继续向望不到头的街中走。
越往下走,尸体便越多,从起先路边的一两具,逐渐变为三四具、六七具,毫无章法地死在街上,有躺在沟里的,也有横在街心的,她无心去看死者模糊肿胀的面孔,目光匆匆掠过,却觉有些熟悉,一时间又让她想不起,这死掉的人究竟是谁。
“娘!你为什么不要孩儿了,不要丢下孩儿……”
不详的风送来噩梦般的呢喃,她浑身僵直,疑神疑鬼地朝身后看去,虽不见那怪物,但她知道,它追来了。
它就在附近。
它来了!它来了!
她涕泪横流,不断向前逃。
路越来越难走。路上的尸首越来越多。
它们连成蜿蜒曲折的一死亡之河。
此时此刻,她便在站在这条河的源头。
“娘……娘……”
小女孩的声音不绝入耳,搅得她心乱如麻,望着堆积成山的尸体,她没有退路,只能爬。
她早顾不得形象了,拼尽力气往上爬,再由尸丘的顶端滚落到下一座尸山的脚下。
翻滚的过程中,她与那些尸体亲密无间,它们眼珠膨胀到变形爆裂、舌头长长地拉挂在外面,看多了,她也麻木了,胃里甚至连可以用来呕吐的东西都没有。
柴房的吴婆、马厩的白老头、她的丫鬟珠玉、李二管家……
一张张熟悉的脸孔,亲切地浮现在她脑海中,这正是她正在爬过的那些人。
哦,她恍然大悟地想,原来她方才觉得眼熟的死者,都是她未出嫁时娘家的人。
她也顾不得两家人尽数惨死的悲剧,只自顾自往高处爬,她的直觉告诉她,爬过眼前这座高如云阁的尸山,便能就到活着的太阳。
远远地,山头上现出一个修长纤细的人影,那人站着,未冠起的青丝随着晚风飘动,遗世独立,贵气难当。
是人,是活人!有人了,她得救了,她得救了!
她欣喜万分,冲山顶的人大喊。
救救我,救救我,我在这,我在这!
那人不为所动。
她如同被打了鸡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了山顶。
你……
她脸色煞白地看着眼前风姿卓越的美青年。
容颜与他相似,却更胜她几分明艳大气的美人凤目微挑,目光瞥向她。他手里七窍流血的头颅也在看她。
不知何时,尸山上停了一片黑鸦,猩红如血的眼淬在夕阳诡异的妖红中,由四面八方转来,伴着沙哑的啼叫凝视她。
低密的小鬼笑声围绕着她,渐渐抽空她最后一丝理智。
“不,不,怎么会这样,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头颅说:“娘亲,你为什么要杀我?”
抱着头颅的青年说:“你为何不认我?”
恐惧如同千万只蜂蚁,从尸山中生出,以奔涌之势咬噬她的血肉。她吃痛地大叫,向下看去,黑密密的群虫裹着她的腿。群虫缝隙间露出她业已被啃剩的腿骨。
“我没想杀你,我没有想害你啊!”她大叫着,回过头来,索命的一人一头已近在咫尺。
他们不断发问,两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不断重叠交错,让她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有多少张脸在她眼前晃动。
冷冷的眼,怨恨如毒汁的目光。
“你骗人。”
“毒妇。”
冰冷的言语剐着她的血肉,眼见成群的蜂蚁拽着她往潮湿恶臭的尸堆里去,她不顾一切地拽住青年的衣袍一角,悲切大哭:“求求你,救救娘!娘待你们好!娘待你们好啊,求求我吧,我不想死啊,主意都是他们出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被拽着的怪物却裂开冷笑,吐出老长的信子,用野兽一般含糊不清的声音道:“娘,孩儿这就救你。”
定睛一看,那哪里是风姿卓越的明艳美人,分明是个蛇头红眼、血盆大口的怪物!
再看她眼前,衣袍下不见金靴,却是粗壮的牛蹄,以及不断甩动的、生着奇异鳞片的大猫尾巴。
那怪物改为单手抱头,俯下身来,向她伸出蹄子。两张狰狞的脸咧着嘴,尖锐的奸笑回荡在猩红的空中。
“呀——!!!”
她嘶声力竭地大叫,从梦中惊坐起来,吓出一身冷汗。
寝中唯有一丝幽暗的天光,她喘气不止,还未从噩梦中解脱,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逃回了现实,还是陷入了更为幽深险恶的梦境。
“素素,怎么了?”睡在一旁的夫君惊醒,见妻子疯癫地捂着胸尖叫,忙去拉她的手,不想她竟如触电一般,惊叫更尖,好像抓着她的不是人,而是可怖的妖鬼。
“别碰我,别碰我呀!救命,救命!”
眼看睡在外院的丫鬟也提着灯来敲内院寝卧的门,周继祖忙将状貌癫狂的女人拉近进怀中,提高声音道:“素素!冷静点,啊,别怕,冷静点,冷静点!”
“……君!”周郭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确已经脱离了那森然诡异的噩梦,心中生出劫后余生的酸楚,直抱着丈夫的脖子失声痛哭,“怎么办,怎么办,夫君,我,我梦见孩子来向我索命了,夫君,我怕啊,我好怕啊!”
周继祖闻言,头疼不已,自长女去世,周郭氏便一直忧心忡忡。他知道她是妇人心肠,只当过段时日,她便能从失去长女的痛苦中恢复过来,谁知月余过去,爱妻非但没有解开心结,反倒越陷越深,今夜更是做了噩梦,形同魔障。
到底还是心慈手软的妇道人家。
周继祖又叹又心疼,搂着她的肩膀,用被子将瑟瑟发抖的爱妻裹严实,低声道:“没事,没事的,咱们做爹娘的都是有苦衷的,影娘她是该明白的,你且放心,她不会找来寻爹娘麻烦的。”
他雇的修士可都还养在府邸中呢,有这些活神仙在,女儿亡魂就是真化作鬼魂,也别想混进他家半条外墙砖缝。
周继祖心道这丫头被关了一辈子,没见过世面,老老实实地死了还能起什么风浪?一定是爱妻心软,素来爱求神拜佛,又被外面的骗子骗了去,才惹得满心忧虑。
他正要出言安抚她,却又听她喊道:“夫君,不止是她,不止是她!”
“……还有谁?”
“我还梦到了那个孩子,还有那个怪物,他们,他们三个都喊我叫‘娘’,夫君,我们该怎么办,莫不是咱们所为惹怒神鬼,遭了天谴才被托梦吧?夫君,过几日你找活神仙来家里做做法吧,我真怕……我真怕……”
一听在妻子梦里找上门的居然有三号人,周继祖更加确信她是自己吓自己,只好生安慰道:“好好好,都依你,不用外面的活神仙,咱们府上的修士便可以,夫人,难道你还信不过他们么?没事的,你且放心,一切都是为了家族荣辱,影娘也是家族的孩子,家族需要她,这就是她的命,不是我们做爹娘的错,你且放心,莫要担忧,没事的。”
他搂着周郭氏,再度躺下,紧挨着入睡。听着女人黑暗中的呼吸变得平稳而绵长,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到底是从少年时代一路走来的结发夫妻,她再懦弱,也是他的妻,尽量包容她这多愁善感的毛病,也是应该的。
一夜再无噩梦。
隔天,周继祖回来时,却见床头挂上了一个很是叫人陌生的香囊。
“夫人,这是何物?”
“这是妾前几日进宫见姐姐时,建王殿下赠与臣妾的香囊。”
周继祖皱眉。
“夫人,为夫不是和你说过,不要跟大殿下接触么?他是太子……殿下的冤家,能对你有什么好念头?你怎么还留着他送的东西?”
建王绝非池中物,危险得很,更何况十来日前,因为私事,他还被那臭小子将了一军,是以如今提起他来,分外不喜。
“夫君,这香囊是建王殿下从张天师那讨来的,能避邪安身,大殿下听闻妾近日因丧女而心神不宁,方将此物赠与妾身,昨日妾做了噩梦,便想起了这物来,”周郭氏解释道,“夫君放心,妾去找府中的活神仙们看过了,这便是普通的辟邪香囊,没有被动过手脚的。这香囊有股很好闻的桂花味,夫君要来闻闻么?”
“这真是从宫观里求来的?”
周郭氏指了指香囊背面的银印,柔声道:“错不了的,妾问过姐姐了,这的确是张仙师的私印,夫君,错不了的。”
“嗯,是个好物,”周继祖点点头道,“既然建王殿下一片好心,你近来又心神不宁,便留着吧。”
至于冤魂托梦之事,他让府上秘养的修士调查一番,结果果如他所想,府中并未有甚异样,周郭氏所梦,均为其忧虑所致。
夜深,夫妻二人抵足而眠。
深秋的风像是通了人性,越来越像人的哭声。这天夜里,周郭氏依偎在周继祖怀中,梦得香甜,又忽听耳边似乎有被拉长的哭啼。
“娘啊,娘啊……娘……”
第88章 闹鬼其一
她皱皱眉,闭着眼,于半梦半醒间意识朦胧地想,一定是自己听错了,这外面的风,怎么会说人话呢?
“娘——娘——”
那声音愈发清晰,由极远的地方被送入她耳中,眼看着要被卷入可怖的浪潮,她匆忙惊醒,坐起身来,慌忙四望。
她动静太大,扯了大半被子,周继祖呢喃几声,也被冷醒。
见夫人坐在那直哆嗦,周继祖懒洋洋地道:“夫人,怎么了?又做噩梦了?无事的,莫怕,快睡吧,为夫明日还要进宫朝见圣上呢……”
“夫君,真的有人在喊我‘娘’!”周郭氏用业已逼出冷汗的手,紧紧抓住周继祖的手,“不是梦!不是梦!夫君你听啊!真的有人在喊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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