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康道:“从前虽说两家联合,可这两年到底也没明着真见他们一起出兵过,楚关是羌州之后的第二要地,易攻难守,比不得羌州,淑尤,我们要早做准备。”
魏淑尤点头,想了想,问道:“楚关外面是不是有三条河?”
殷康道:“恩,渭河,西河跟下河的交汇口就是楚关,怎么了,问这个做什么?”
魏淑尤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神色一变,但很快就掩饰这大笑一声,说:“有意思,从前我爹就跟我说,我这辈子跟水犯冲,但凡遇到什么河啊海啊的尽量躲远点,省的没命,没想到这次一下子要遇着三条河,你说倒不倒霉,哈哈哈——”
“说什么胡话呢!”长笙赶紧打断他,脸上十分不悦,说:“感激呸呸呸把晦气去了。”
魏淑尤不甚在意的摆手道:“怕什么,从前哥哥我在三幹河打了两年仗也不见有事,照样将那帮西沙蛮子收拾的服服帖帖,我爹估计是那时候嫌我不让他找后娘,所以故意用那鬼话骗骗我,三幹河回来我不照样好好的?你看,他从来都不捉弄你,一天竟照着我欺负使坏,这些个迷信的东西,当真你就输了。”
他说的十分随意,长笙却忍不住心底生出一丝恐惧,然而没等他细细抓住那不安,就被魏淑尤伸手扯了一把,问道:“你不是给我要了吃的吗?怎么还不来,我快饿死了,你怎么照看病人的,就这么对我的吗?我看我睡下的这一个月,你也没少这么虐待我吧?你个小兔崽子!”
长笙:“......啊,我忘了,我马上去看。”
殷康笑道:“我去吧,淑尤刚醒,长笙你留在这陪他说说话。”
魏淑尤赶紧道:“让他去啊,两年没伺候过我,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可不能让他给溜了,你别心疼你弟弟啊,这是他本来就该孝顺我的事。”
殷康笑说:“也就你舍得这么用他......”
长笙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风雪甚大,长笙走在半路上正巧碰到伙头兵将吃的往过送,长笙顺手接下,没走几步,只见前方不远处一骑黑马缓缓而过,马上那人背影高大宽阔,此时正低头向两侧士兵打探询问什么,长笙一开始并没怎么在意,这几天刚打了胜仗,还有些乱哄哄的,虽然不至于是敌军的人混进来,外来个过路的什么也是有可能的。
长笙正要往回走,就听身后有人喊道:“哎,等会儿!”
他没停下,虽然知道那人应该喊的就是他。
什么语气?还哎!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路子的。
“叫你呢,白衣服扎辫子的。”身后那人不依不饶,声音还挺大,惹得一旁士兵都忍不住回头看他两眼。
长笙依旧没理,嘴巴里咕哝了几句不干不净的话,却不想那人突然来了脾气,唰的一声厉啸忽然从身后响起,长笙在感受到那冷风袭来的瞬间整个人顿时从原地跳了起来,而后端着托盘的手稳稳朝雪地上一撑,翻滚的瞬间躲过了他一击偷袭。
“好身手!”那人忽然赞呼一声,长笙原本埋在暗处的脸登时一片怒色,在身后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顺手从地上摸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嗖的一下就甩了出去。
“碰”!
马上之人惊呼一声瞬间栽了下来,将地上厚重的积雪炸出半人高的雪花,当即引得周围来往士兵一阵大笑。
“不自量力!”
长笙冷笑一声,手中浮碗的托盘始终都没落下,都懒得理他,扭头就走。
“哎!你打了人就跑,太嚣张了吧!”那人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前身一片白雪,他象征性拍了两下,朝前两步就朝长笙追来,然而在忽然看到长笙转过头来的眼神之后,硬生生顿了脚步愣在了原地。
“哟,难怪他跟我说这边都是一群不好惹的,本来今天下午我过来时候还不相信,现在见着你,总算是知道了,你们这帮北陆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剽悍?”他一边说着,却又开始朝长笙走来,“你叫什么名字?刚才你打了我,不该跟我道个歉什么的吗?”
长笙这才转头细细打量他,这人一身青色大裘,身材健壮高大,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皮肤白皙,长相俊美,笑起来右脸有个不太明显的酒窝,给原本凌厉的一双眼睛平添了三分柔和。
虽是第一次见他,可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这人竟是有些眼熟,好像以前在哪见过似的。
“道歉?你要给我道歉吗?!”长笙没好气的看着他,“你干什么的?军营重地,谁许你在这瞎溜达的?!披甲奴呢,过来几个人给我这玩意儿丢出去啊,干什么在里面乱咬人。”
“哎,我说,你年纪轻轻的嘴巴怎么这么毒?我是个人,不是玩意儿!呸!我是个玩意儿......我......”他被自己气的饶了半天,赶紧道:“甭管我是不是玩意儿吧,我好歹也是你们这个军营的贵客,你刚才打了我也就算了,现在让人把我扔出去算怎么回事?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是谁的亲属吗?!说出来吓死你!”
长笙来了兴趣,说道耍无赖,还没人敢在他面前张狂,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那人不到三步的地方,问道:“你谁啊?魏淑尤他姘头吗?”
开玩笑,羌州这一带谁能大的过魏淑尤?他现在直接把魏淑尤拉出来放话,甭管他是谁的亲属,也能给他压死了。
就是可怜魏淑尤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走了一圈,都还没好利索了,就被长笙给黑了一顿。
“你这个年轻人,讲话真是没大没小,魏淑尤的名字也是你敢叫的?还姘头?我说你这小子,魏淑尤要是知道你坏了他名声,回头铁定找人抽死你。”他伸手拉了拉衣领,不给长笙说话的机会,笑道:“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我虽然跟魏淑尤不是那什么关系,不过我是另外一个人的亲属。”
他说着,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展开,随后唰的一下在长笙面前一抖,得意洋洋道:“看,这是我的家属,知道他是谁了吗?”
纸上的男人眉眼如画,笑意温平,一身淡蓝色长衫越发衬得整个人淡远如山,只一眼,长笙便瞧出来了,当下忽然深吸了口气,朝对面的人阴阴一笑,问:“你说他是你姘头?”
男人挑眉,啧啧道:“别说这么难听好吗?是我家属,怎么样,你该不会不认识吧?告诉我,他在哪?我现在要去找他。”
长笙呼了几口气,然后伸手招来一名士兵将手中的托盘递了过去,那男人看他忽然开始活动手腕,正奇怪间,就见这小子忽然抡起胳膊就朝他打来,嘴里喝道:“你奶奶的,那是我哥!”
第97章
殷康跟魏淑尤两人正在谈论事情,冷不丁就听到外面越来越大的嘈杂声。
魏淑尤咳了两声,问道:“外面什么情况?”
殷康也有些纳闷,笑道:“刚打了胜仗,他们想必是在外面闹腾呢,不必理会,由得他们去......朱先生已经把平先生那边的事情安排好了,派了宛丘和钟树过去接应,另外就是清和将军那边得派几个人过去,朱先生跟我提了,想让你拨几个人过去,你觉得谁合适?”
魏淑尤想了想,问:“平先生大概什么时候能到港口?”
殷康:“也就十来日的时间了。”
魏淑尤点头:“这次能到多少货?”
殷康:“目前就一船,不能太多,容易被发现,况且贸海港口那边的地理位置有些危险,稍不注意就会被发现异样,我们得小心行事。”
魏淑尤说:“嗯,朱先生办事,我很放心。清和将军那边,就让荆家那两兄弟去吧,汴州一直以来都是将军一个人在,怪寂寞的。”
殷康笑道:“朱先生还说让荆齐荆容他们俩留下来照顾你呢,你倒好,直接把他们都塞过去了。”
魏淑尤不满道:“我有什么可照顾的,用不着,到时候跟你们一块去楚关。”
殷康担忧道:“你这身子行不行?”
魏淑尤:“都几年了你还没习惯呢?我自小就这样,没什么要紧。”
殷康看了他半晌,没再说话。
“对了。”魏淑尤不知想到了什么,问道:“平沙川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殷康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凝重:“目前来看,只是找到了人,若说想救出来,还是有些难度,要等等。”
魏淑尤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现在到处兵荒马乱的,平沙川那边肯定也没那么多的心思去管几个早就败落的人,再说,现在救不出来也不算坏事,李宗尧年纪也大了,我们整天都是刀尖上舔血的过着,他到时候来了,也照样得跟我们一样,跟他现在没什么区别。”
殷康叹气:“当年承他救过我一命,李肃又几次救过长笙,最后竟落得那个下场,要说起来我殷氏最对不住的,就是你们魏家和他们李家,如今你这身子我总担心着不敢多跟长笙说什么,可我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魏兄,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才好。”
魏淑尤哈哈大笑,打趣道:“你好端端的这么伤春悲秋做什么,我命硬着呢,没个七八十年死不了,放心。”
殷康无奈道:“你这人总是一副对自己满不在乎的样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魏淑尤受不了这种煽情的时候,忙转移话题,问他:“别说我了,对了,你那小情人最近还有给你来信吗?是不是又说你不见他的话就要杀了我?”
殷康:“......”
猜的还挺准。
他想。
魏淑尤:“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又被我给猜中了,哎我说,凭什么呀?你不见他,他杀我干什么?再说,就凭他,还想杀我?狗崽子似的。”
殷康:“你平白无故的提他做什么?”
魏淑尤挑眉:“哟,还不给提了?殷康,你是不是早就不怪他了?”
殷康有些不自在的问道:“我有什么可怪他的?”
魏淑尤笑道:“他毕竟是赵氏的子孙,殷康,可我还得说一句,赵玉清他,跟那些赵家的人不一样,他是真心想......”
“打住打住!”殷康难得来了脾气,不满道:“你一个大男人没事老爱意淫另外两个男人是做什么?是不是昏迷了太久忍不住要开始浪了?”
魏淑尤正色道:“敢做你还怕别人说么?殷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表面上装作对他不耐烦,实际上早就......”
“闭嘴!”殷康赶紧呵斥,站起身来就准备出去。
“别躲着呀。”魏淑尤大声道:“要敢于直面自己的感情,再说了,两个男人怎么了?我还不是......”
他说着赶紧闭了嘴,心里吓了一跳。
好险,差点就说漏嘴了。
“你不是什么?”殷康来了兴趣:“你不是也喜欢男人?”
魏淑尤嗤道:“放屁,没有的事!别跟我掰扯这个,咱俩现在在讨论你跟赵玉清,殷康,差不多得了,都多少年了,一般人谁能花那么多心思给你,先是找了你十年,这三年又是时常贴着你往上赶的,再说了,他现在不早就不姓赵了吗?”
殷康难得红了脸,再懒得跟他废话,摇了摇头。
“哎,真是饿了,也不知道那小兔崽子取个饭怎么这么长时间......”
殷康被他说得竟有一丝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觉,刚推开门往出走,外面那阵嘈杂的声音才停了下来,他低头看着脚下的雪有些出神,一时间连大氅落在房里了也给忘记了。
魏淑尤说得对,一般人谁能花那么多心思给你,十三年了,虽说那十年他从未参与其中,可这三年来,赵玉清对他的感情他是确确实实体会的到的,不说别的,单是为了他肯放弃自己的姓氏和家族,一路随他一直从那么远的地方跟来,还要次次受着他的冷眼和拒绝没有丝毫退缩,便足以让他明白自己的真心。
他其实,也早就不怪他了。
可他又觉得很别扭,毕竟长笙亲手杀了赵彻,他怕赵玉清若是知道的话,心里肯定接受不了,可他不后悔,也不怨,赵彻该死,若当时他能赶在赵彻活着的时候见到他的话,他也一定会亲手杀了那老畜生。
可惜当初种下恶果的人早就已经死去,活着的人都在饱受他所留下的折磨,他们都想挣脱枷锁站在自由和希望的顶端,可是那样的过程,需要太多人共同前去完成,这条路他所受到的任何阻碍都会被他一一清理干净,唯独这个,是他唯一一个无法摒弃的意外。
风停了,殷康只穿了一件棉袍却也不觉着冷,可能是还没反应过来吧,等到他感觉到周围人都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他的时候,殷康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经走出魏淑尤房间这么远了。
前面传来一阵骚动,他抬眼,就见长笙捧着一个托盘疾步往这边走,他正准备上前教育他怎么耽误了这么久也不怕魏淑尤饿着,下一秒,在看到他身后追上来那人的时候,原本欲抬的脚步瞬间仿佛灌了铅似的沉重。
他当即愣在了原地,霎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
“挨打还没挨够是吧?还跟着!”长笙气的一脚朝身后那狗皮膏药似的人踹了上去,却被他灵巧一躲,笑道:“长笙啊,我怎么说也是你表哥,刚才你跟我动手,我不还手那是我让着你,你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么?要不是看在殷康的面子上,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长笙冷笑道:“哟,表哥?熊猫眼表哥吗?还看在殷康的面子上?还给你脸了是不是?赶紧滚,我们这不欢迎你!”
被他说成熊猫眼,赵玉清忍不住伸手在一只被长笙打的一圈青紫的眼睛上揉了揉,笑道:“你打了我我不怪你,但是欢不欢迎我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带我去找殷康,等见了他,若他说不欢迎我,我再走,怎么样?”
长笙嗤道:“看把你美得,还想见殷康?做梦!”他朝旁边的士兵招呼道:“赶紧给我把他丢出去,什么人你们都敢往进放,无法无天了还。”
眼看着一旁的士兵就要动手,赵玉清忙道:“别啊长笙,有话好好说,我只想见殷康,不进去也行,你把他叫出来,行吗?”
长笙皮笑肉不笑道:“行吗?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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