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当纪崆看到之前还信誓旦旦为他拼命的心腹转手出卖自己,一张阴鸷的脸再无丝毫冷静,闪着扭曲至变形的恶毒,发疯般的吼道:“我要找我的律师,所有公司都是老八在打理,我根本不知情!你他妈的没听到我说的话啊,快去请我的律师!花多少钱都没事儿,老子有的是钱哈哈哈......”
声嘶力竭的吼叫越来越远,顺着惊起一树山雀的翅膀挥动声,渐渐没入安静下来的空气,纪玦牵紧顾桓,敛去眼底讽刺,对葛捷锡吩咐道:“把刚才录下的视频拿给纪老八,他开口以后,直接交给公安局。”
葛捷锡点点头,大步走向关有纪老八的小隔间。
顾桓一侧嘴角跟着轻轻一挑,另只手一推有些滑落的镜框,懒洋洋地“啧”了一声:“可惜,纪老八忠心护主,主人竟然没领情。”
纪玦没说话,只是微侧过头,取下顾桓戴得不太习惯的眼镜,替他挂在衣领上,又在他唇角印下一个轻/柔的wen,这才牵起顾桓,往外走。
金黄色的余晖在人工湖旁落下两道并肩而行的影子,静谧温馨,而同一时刻,与他们百米之隔的另一间屋子里,被纪崆反咬一口的纪老八再没了之前的严防死守,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纪崆这么多年干过的肮脏事一并吐出,还给了葛捷锡他们许多额外惊喜——人心就是这么脆弱,一点点怀疑就足以使得累积多年的信任全部崩塌,对心有恶鬼的纪崆来说,他宁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愿意相信这么多年曾被纪老八拼死保护的过往——虽然,眼睛有时候看到的,并非全部真相。
那段看似证明了纪老八和纪泱私下有来往的偷拍视频,其实只是纪玦他们找了个相像的人,假扮纪老八,约纪泱谈生意合作,而纪泱塞给对方的那张像银行卡的小物件,也只不过是一张私人名片,至于一直被纪崆耿耿于怀的,为何纪老八始终没能查出是谁偷换了药,是因为纪玦早在一开始就察觉出了纪泱的叵测心机,把所有证据拿到手并销毁原件,给到了黎霏。
三个小时后,配合公安局做完调查的顾桓和纪玦回到了星辰湾,庄园已经重新打扫干净,归巢的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叫着,湖水粼粼,荡开一圈圈闪着月光的涟/漪。
再然后,那涟/漪猛地一下荡出了层叠往复的同心圆,被一头扎入湖心的某个欢快的身影翻起了清澈浪花。
顾桓从水面露了个头,甩去额上汗珠,对不远处的纪玦吹了声流//氓哨:“纪总,想看就正大光明地看,我很愿意帮你在水中解决。”
不久之前,还是水火不容的两个死对头,第一次被迫深夜共//枕,顾桓就是这般懒洋洋地躺在水里,对纪玦说了同样一句话。
纪玦无声一勾唇,起身,走到湖水边驻足,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衣扣。
顾桓一双墨玉般的眼眸微微弯着,盛满月光般皎洁的笑意,欣赏俊美如雕刻的男人在他面前剥去伪装,露出里面只有他一人见过的风景。
月色温柔地在池水中映出纪玦倒影,顾桓微仰起头,看男人身子前倾,数条深浅不一的伤痕正对着自己,距离他的睫毛只有咫尺之遥。
下一秒,洁白的天使翅膀展开了轻/柔弧度,紧密包裹着那些伤痕,把来自地狱的烈火一一浇灭。
湖水翻腾,卷起了比刚才更激烈的浪花,沿着湖中心往外蔓延,和着优美的夜莺啼叫奏出了一首动听夜曲。
而在月色都无法照映的角落,那水光激起了无数看不清的波浪,紧紧围绕着两条沉入水底的鱼,展开了数波亲//昵追逐。
意/识开始濒临窒息,直到无法继续进行才短暂浮出水面,畅快呼吸过后,又随着新的氧气注入,重新潜入水底深处——恣意妄为的两个人,在这种生与死的边界反复游/离着,疯/狂地zhan//据着对方,却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感知,何谓从灵//魂深//处迸//发的爱。
月光不知何时换了角度,模模糊糊地映出鱼儿欢快奔腾的嬉戏场景,在水底肆/意纠//缠,而后,露出水面时,那布满伤痕的地方已经重新刻下无数新的印记。
湖水渐渐恢复平静,只余下余波未散的细小波澜,以夜空为背景,以月光为画笔,勾勒出栩栩如生的美男出/浴图。
顾桓将湿漉漉的头发往上一撩,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眉目,狡黠地一弯眸,随即抵上纪玦:“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纪玦听出顾桓潜台词,没承认,只是在他鼻尖轻轻刮了下,低笑:“我以为,我刚才已经做到了。”
顾桓“啧”了一声,捉住纪玦十指,一扬眉:“耍赖是小狗——你说的,今晚上听我的。”
唔,看来今晚没把小野兽伺/候尽兴。
纪玦笑着点点头,任由顾桓箍住他的手腕,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想看顾桓今晚上要玩什么花样。
顾桓墨玉般的眼珠轻轻转了下,沿着纪玦身上扫视了一圈,看只会在他面前撕去伪装的永远冰冷克//制的男人清浅笑着,戏谑心起,半真半假地和纪玦开玩笑:“我想看你——”
他拉长了音调,后半句话迟迟没说出口,在对上纪玦一如既往的淡定眼神时,一弯眸,飞快地亲了下纪玦耳垂:“自己做。”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顾桓已经被纪玦反客为主地绑住了手,紧接着,就听到男人带点危险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原来你喜欢看我做的样子呐,正好,家里可以重新布置一下,多放些落地镜,这样,你以后就可以随时看我,怎、么、做。”
唔,这人,怎么那么会曲解原意!
顾桓没能哄纪玦答应,微微上扬的眼眸还他了一个鄙视的眼神,小虎牙不轻不重地磕上他的下巴,以作惩戒:“小狗。”
纪玦忍不住笑了下,指腹蹭过顾桓在自己下巴上留的印章,又在顾桓唇角按了按,随即把顾桓散落的一缕额发轻轻撩起,抵上他的额头,礼尚往来地还他更多。
才恢复片刻安静的湖水,伴着皎洁月光,重新激起了新的层叠浪花。
顾桓是从一阵饭香中清醒的。
俩人前一天晚上折/腾得太久,顾桓睡得有些沉,生物钟晚了半刻,等睡醒时,发现纪玦已经不在身边了。
他利落地跳下chuang,随意捞过一件衬衫披着,循着饭香去找纪玦。
厨房里,那个曾戏谑顾桓让他为自己做饭的男人,继上次牛排首秀后,极快端正了自己的家庭煮夫地位,涉猎面已经从西餐来到了中餐,并依靠傻瓜式多功能厨具的帮助,简单的饭菜做得像模像样。
顾桓弯了弯眉,走上前,把纪玦系得松松垮垮的衬衫往上提了下,直等到那清瘦的锁//骨都被领口掩了进去,这才接过纪玦手里盛好的粥。
纪玦被顾桓的小动作撩/得呼//吸一滞,瞧见顾桓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没穿好,一勾唇,揉揉顾桓的头,问他:“几点去公司?”
顾桓一侧眉梢跟着微微上扬,听出了纪玦话里的含义——通常这句话问出口,就代表着若是时间不着急,俩人可以吃点小甜点再出门,再好一点的情况,公司不忙,俩人可以一整天都在家办公——但是,今天是周一。
“十点钟有会。”顾桓遗憾地叹声气,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回纪玦。
纪玦也无奈地笑了下,看看时间,在顾桓进浴室洗澡后,把他今天要穿的衣服拿出,随即坐到餐桌,拿勺子轻搅着还有些烫的粥。
等顾桓洗完澡出来,粥已经刚好可以喝。
纪玦瞧见顾桓还在滴水的发梢,拿起一条毛巾,给他擦着头发,开口说:“黎霏联系我了。”
第57章 2019.09.18
顾桓好看的浓眉轻轻动了下, “嗯”了一声,问纪玦:“几点?你结束了我去接你。”
“三点。”纪玦见头发已经擦得差不多干,收起毛巾, 在顾桓被水珠打湿的眼尾轻/柔抚//摸着, 低头wen上他的唇角, “不用接我, 晚上应该还有一场好戏。”
顾桓微仰起头, 回应纪玦,透过他如冷泉般幽//深的琥珀眼眸, 读懂了他没说完的话。
骄纵如纪崆, 虽然注定了下半辈子会在监狱度过,但他怎么可能甘心咽下这口气,一定会想法设法先出来, 把该算的账给算了——首当其冲的, 就是害他吃了大亏的纪泱。
纪崆现在就是条失去理智的疯狗,逮谁咬谁, 他要下地狱,也一定会先放火烧了看他笑话的人。
顾桓脸上带了几分不走心的遗憾,一耸肩, 冲纪玦眨眨眼睛:“好戏我就不看了,你替我多欣赏一下。”
纪玦低笑着点点头, 把顾桓敞开的衣领系好,又在他头上轻轻揉了一把,认真叮嘱:“小心点。”
“嗯, 我知道。”顾桓勾着纪玦手指,抬眸,和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语气郑重,“你也是。”
这句话后,空气重新恢复安静,光/屁/股的卡通小人奖杯端坐在展柜上,目送俩主人接了一个清甜的热//wen,随即牵紧对方的手,离开了。
下午三点,纪玦在一家咖啡馆见到了黎霏。
几日不见,她看上去和之前并没有太大变化,妆容精致,服装得体——感谢二十一世纪堪比换头的高超化妆技术,教黎霏还可以强撑着伪装,继续当那个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的空洞玩偶。
“我见到她了。”风铃声起,随着被推开的窄门微微晃动,黎霏从游离的状态中回过神,看向坐她对面的纪玦,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只有在旁人对上她的眼睛时,才能从她浅红血丝充溢的黑眼珠里,感觉到一丝生气。
纪玦不置可否,平静地垂下睫毛,看着黎霏。
黎霏拿手比划着,头微微歪向一侧,略显失焦的眼眸又开始陷入回忆:“她那么年轻,那么好看,就跟刚盛开的花骨朵,真教人羡慕啊......”
她没说完。
可纪玦听懂了。
她在说,她从那个懵懂无知的女孩子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纪玦端起咖啡杯,轻啜,听黎霏自顾自地讲她和那个女人见面的场景,一双冰凉的琥珀色眼眸没有丝毫起伏,他平静地喝着咖啡,脸上是不悲不喜的看客姿态,仿佛他在听黎霏带有几分不甘的描述时,眼前漫漫浮现的另一个模糊身影,只是他的错觉。
良久,黎霏似是才记起来找纪玦的正事,拿纸巾轻轻擦了擦眼角,掩去刚才失态:“不好意思,我最近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纪玦轻轻瞥她一眼,没打断,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看过那些录像了,”黎霏说到这,声音霎时尖锐了几分,双手紧紧抓着杯子,在白皙的手背上咯出了清晰的青筋脉络,和精致美甲格格不入,“是我瞎了眼,我一直以为他是灵灵的父亲,会对灵灵好,可谁知道他竟然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放过!他从头到尾爱的就只有钱和他自己!”
浓郁的咖啡微微晃了几下,从光洁的餐盘映出女人一张痛苦交织的脸。
少顷,黎霏端起咖啡杯,和着苦涩口感将血泪打碎了一起往肚里咽,颓然道:“小玦,我真的很想帮你,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啊。”
纪玦并未直接答话,只是放下杯子,直视着黎霏,淡淡道:“你找江雪的事,他知道吗?”
黎霏愣了一瞬,一双带泪的眼珠疑惑地看向纪玦:“我没告诉江雪我是谁。”
她说完,边回忆边补充说:“但他最近每天都会回家,对我和灵灵也比以前关心。”
纪玦闻言,眼底浮现了一抹嘲讽。
“所以,你还抱有一丝幻想,以为他得偿所愿后,会善待你和灵灵,和江雪断了关系。”纪玦淡漠地垂着眸,一字一顿开口,将记忆里曾经听过的那些谎言,和眼前黎霏隐秘的期盼,一一重叠,“甚至,你不介意他以其他名义把江雪的孩子带回去,只要他能回家。”
汤匙从黎霏手中悄然滑落,“叮”的一声发出脆响,跌入咖啡杯,在洁白的桌面溅落点点污渍。
黎霏大张着嘴巴,所有可悲又可笑的隐秘希冀都在这个瞬间,被纪玦直接暴露于阳光下,根本无所遁形。
而直戳她心窝的话还在继续,步步紧逼。
“没有江雪,还会有张雪、李雪,他不仅想要一个儿子,他还想要无数个能证明他高贵身份的后代,你能容忍得了一个,能容忍得了一群?”纪玦语气平静,就像是讨论天气般平白直叙,说的话却是残忍地把黎霏视而不见的后患一一指出,“还是说,你并不担心以后他的所有孩子中,会出现我们三个这样自相残杀的情况?”
黎霏眼眸倏然大瞪,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儿,拼命摇头:“不,不可以,我不能让别人伤害灵灵!”
她痛苦地以手掩面,在听到纪玦语气微顿,平静地说了句“灵灵是无辜的,她已经为你们前半生的错误买单,没责任也没义务再承受你们后半生的过错”时,终于绷不住了,泪珠子开始簌簌往下掉,沿着精致妆容跌落一地。
纪玦收回视线,侧过头,透过密不透风的雕花窗棱看向窗外,仿佛隔着天边飘渺的白云,触及到了那张早已变得模糊的女人笑脸——若是有轮回,她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吧?
世人都说,饮毕孟婆汤才能过得了奈何桥,可纪玦却希望,她能残留一缕这一世飞蛾扑火的痛,然后,在轮回后的这辈子,再不用为情所累。
纪玦微垂着眸,敛去眼底不合时宜的情绪,轻扶眼镜,看向黎霏。
黎霏瘦削的肩膀还在微微抖动着,抽出纸,强忍住泪珠,下定了决心:“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纪玦没说话,视线在腕表上停留了数秒,随即站起身,走向守候在外的葛捷锡。
葛捷锡看见纪玦,立即大步上前,低声汇报:“纪崆出来了,在回别墅的路上。”
纪玦点点头,转身回包厢。
风铃微微轻晃,没等纪玦开口,黎霏手机嗡嗡震了几下。
她滑开屏幕,看清内容以后,征求纪玦意见:“他问我在哪儿,要接我一起回家,我怎么说?”
来得刚巧。
纪玦眼眸多了几分冰冷,淡漠开口:“实话实说。”
黎霏正要补妆的手指一滞,诧异地瞪大眼睛,紧接着,听完纪玦吩咐,了然,和他们分开。
傍晚时分,鲜血般浓烈的晚霞裹着云朵,沿天边翻滚,在行至郊区一栋别墅前时,映出了两辆狭路相逢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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