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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烨扔出一支，正中靶心，退出场地，用目光示意傅深。
比赛并不遵守正式的飞镖规则，而是以环数分胜负，属于最简单直观的那种。
傅深捻起一支，没怎么起势，只随手一扔，飞镖也钉在红心内，却比陆烨的稍稍偏了点。
从结果来看，傅深的确稍逊一筹，但唐舟明显看出来他没认真，又或者是并不想在这种场合落陆烨面子。
傅深一句废话都没，直接灌下一杯酒。
陆烨不蠢，显然也瞧出来他没尽力，觉得有被冒犯到，皱眉不悦道：“再来一次。”
“行啊，”傅深重新捻起一支，“这次我先。”
轻松一抛，直击红心。干净利落的身手引起众人鼓掌赞叹。
乔原双眸亮晶晶的，“傅深你好厉害！”
陆烨仿佛喝了一瓶陈醋，大概是心里不平静，他这次表现不好，没落在红心。
一人输一次，很公平。
气呼呼喝下酒，陆烨正要和傅深再战，却见他看向唐舟，“唐学长要不要也玩玩？”
陆烨：“……”
唐舟就是个游戏杀手，根本玩不转！
他想帮唐舟挡下，结果学弟学妹们欢呼声很高，都想看唐神威武霸气。
唐舟不得已站到线前，一本正经道：“我真的不会玩。”
一支飞镖递到他手中，傅深凑近他耳边，声音低不可闻：“玩游戏而已，输赢不重要。”
唐舟睨他：你就是想看我出丑吧！
傅深唇角微扬，“学长先请。”
唐舟不是个遇事退缩的性子，即便是输，他也会输得正正当当。
他凝神定目，起手的姿势学得十成像，颇有唬人的架势，其他人屏息期待。
众人都以为他刚才只是在谦虚，堂堂唐神怎么可能不会飞镖？
镖体咻地从眼前划过，“啪嗒”一声，撞击在墙壁上，发出钝响。
众人：“……”
陆烨有些后悔，他就不该挑衅傅深，现在傅深挑衅唐舟，肯定是在报复。
唐舟倒没在意这点小失败，神情平静道：“是我输了。”
说着就端起酒杯，却被傅深摁住。
“我还没投。”
唐舟道：“我喝我的，你投你的。”
青年双眸坦然，毫无为难之色，傅深沉默放开手。
他是真不知道唐舟不会玩。
唐舟蹙眉饮下一杯，差点被酒味呛死。
他是真的不喜欢喝酒，这也是他不爱参加那些酒会的原因之一。
陆烨适时凑过来，“唐舟，你先去沙发上歇会儿，等游戏玩完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他知道唐舟酒量不好，生怕他喝多晕倒。
唐舟乖顺地坐到沙发上，脑袋晕晕的。
游戏不会因为他一个人的退出终止，喧闹声如魔音般往他脑子里钻，他难受地皱眉，半眯着眼，睨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等到众人嗨够，陆烨自己都灌了不少酒，醉醺醺的，根本管不了唐舟。乔原更不必说。
傅深凝视唐舟染上酒意的绯色面颊，弯腰轻声唤他：“唐舟，回去了。”
唐舟没醉彻底，听到有人喊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傅深，笑了笑，“啊，傅助理。”
“……”
他还算听话，摇摇晃晃站起来，没走几步，却朝前一扑。
傅深迅速扶住，唐舟顺势瘫在他身上不动，一双眼半睁半阖。
飞霞染在眼尾，眸中水光润泽，如蒙清雾，音调也软得不可思议。
“不想走，要抱抱。”
傅深瞳孔震动。
得亏包间里的人都醉倒了，否则被人看到这样的唐神，唐神的神格一定会碎裂。
他没法跟醉酒的人讲道理，只好无奈地转过身，屈膝弯下腰，“背。”
唐舟眨眨眼，好像也可以哦。
于是猛地往他背上一趴，压得傅深差点五体投地。
等唐舟环住他脖颈，傅深双手托住他，缓缓走出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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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夜风泛着凉意，一出会所，傅深酒气全散。
唐舟也被风激得清醒几分，挣扎着要下地。
蹭得人火气又上来了。
傅深只好将他放下，扶着他胳臂，“找代驾还是打的？”
“什么？”唐舟醉眼惺忪，嘟囔道。
傅深不再问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扶着他正要上去，却被唐舟推开。
“不坐，不坐车。”
说着转身就走。
傅深没法强行将他拖上车，只好跟师傅道声歉，默默跟在他身后。
青年歪歪斜斜，一走一顿，甩开傅深伸过来的手，瞪他一眼，“我能走。”
他眼窝本就有点深，眼睛很大，这一瞪，又圆了几分，乍然冲散了那股子冷峻气质，像只跟人撒娇的炸毛猫，路灯恰巧映照在瞳孔中，很亮很亮。
傅深压根生不起来气，眼见他转了个弯，忙抬步跟上去，不远不近缀着，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稍有不妙，就能立刻上前。
一杯酒算不得多大量，唐舟确实醉了，却醉得不重。
他隐约认识这个地方，心里有个强烈的声音让他顺着这条街往前走。
跌跌撞撞，如同年幼的孩童，奔向一个渴望已久的地方。
这里位于闹市区，商铺林立，人流如织。
傅深担心他被人挤到，大步追上去，握住他手臂，“去哪？”
唐舟迷迷瞪瞪看他一眼，大概觉得他眼熟，没甩开他，伸另一只手指了指前面。
有孩子玩得太兴奋，忘了看路，突然撞上来，周围人迅速闪避，唐舟喝了酒，脚底生根，没反应过来。
孩子小炮弹一样冲到他腿上，唐舟往后倾倒，失去平衡的心悸感让他瞪大眼睛。
所幸，后背没有和地面亲吻，反而落入一片宽阔柔韧的胸膛，隔着几层单薄的布料，似乎能感受到几分温暖，以及稍稍变快的心跳。
孩子撞到人，知道自己干了坏事，奶声奶气说对不起。
家长也赶过来，跟唐舟赔了不是，轻轻打几下孩子屁股以示惩戒。
孩子脸蛋发红，埋进爸爸怀里，撒着娇说要背背。
爸爸无奈地蹲在他面前，背对着他，目含宠溺。
孩子爬上爸爸宽阔的背，高兴直呼：“驾~驾~”
唐舟眼睁睁看着一家三口走远，唇角忽然耷拉下来，眼里泛着水气，一瞬不瞬瞅着傅深。
傅深挑了挑眉。
“没人背过我。”
他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着幼稚无比的话，却并不会让人产生反感。
傅深心道：刚才难道是鬼背的你吗？
随口回了一句：“也没人背过我。”
唐舟睁大眼睛，仿佛在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然后背对着傅深，弯腰道：“我背你吧！”
见傅深呆站着没动，唐舟扯了扯他的手，“快上来！”
“……”
这还是传说中的高岭之花吗？
傅深叹了口气，将他拉起来，“不用。刚才不是有想去的地方？”
“对哦！”唐三岁拉着他的手，快步往前走，“就在前面，我记得的！”
穿过斑马线，几台并列排放的抓娃娃机映入眼帘，傅深心里咯噔一下，只见唐舟飞快地扑上去，双眸亮晶晶的，好不开心。
万万没想到，唐神居然喜欢布娃娃。
他心情复杂地站在原地，看着唐舟掰扯着手柄，手柄却怎么也不动，急得嘴角又耷拉下去，才上前提醒：“要投币。”
唐舟愣了一下，期待看向他。
傅深：“我没有硬币。”
唐三岁眼眶立马红了，模样甚是可怜。
傅深：“……在这等我，千万别乱跑。”喝醉了的唐舟简直比没喝醉的还能折腾人。
唐舟乖乖点头。
没过一会儿，傅深揣着一兜硬币回来。唐舟依旧呆呆看着他离开时的方向，见到他出现，惊喜瞬间从眼底浮现，乖巧听话的模样让人心头不知不觉柔软几分。
傅深没忍住，摊开掌心的硬币，轻声哄骗：“想不想玩？想玩叫声哥。”
唐舟如今失智，叫哥算什么？叫爸都行。
毫不犹豫开口：“哥。”
心窝仿佛被什么击中，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傅深以拳抵唇，也没能止住笑意。
唐舟急了，拍拍他手臂，“快点投。”
即便再急，他都不会从傅深手上抢过硬币投进去。
傅深笑了笑，真是个乖孩子。他顺从投了币进去，唐舟连忙掰动手柄，对准一只丑不拉几的娃娃，展开突袭。
毫无疑问败北。
在他失落之前，傅深又投了一次，提醒道：“快动。”
唐舟收拾情绪，愈战愈勇。
一连输了好多次，眼看青年差点要哭出来，傅深掏出最后的硬币，凑近他耳边哄道：“让我试一次？”
唐舟瞅瞅机器里的娃娃，又瞅瞅傅深看上去还算靠谱的脸，只好点点头。
两人换了位置，傅深利落投币，目光落在静静躺在橱窗内的蓝色小鲸鱼上，移动夹子，一气呵成。
唐舟趴在橱窗上，握紧拳头紧紧盯着小鲸鱼，唯恐它和它之前的那些同伴们一样掉下去，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娃娃准确掉进洞口，唐舟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傅深的眼神充满崇拜，“你真厉害！”
厉害的傅哥哥弯腰取出小鲸鱼，递到唐舟面前。
唐舟不解看着他。
傅深：“给你的。”
“是你抓的。”
“送你。”
青年一双眸子亮若晨星，欣喜接过来，“真的？”
傅深点点头。
唐舟高兴极了，双手将小鲸鱼捧进怀里，摸了摸劣质粗糙的布料。
“咱们得回家了。”傅深不合时宜开口。
唐舟得寸进尺，“可是我走累了。”
“坐车。”
“不想坐。”
“……我背你？”
“好！”
傅深给他气笑了，“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吗？”
“唐舟呀。”
“那我是谁？”
唐舟愣愣看他半晌，忽而轻声道：“你是哥哥呀。”
送他娃娃的哥哥。
晚风从高楼的缝隙里穿过，呼啸着吹乱青年柔软的发。
他很白，眼睛也很亮，手里抱着小鲸鱼，傻愣愣的模样与周围匆忙的行人格格不入，像是故事里误闯人间的精灵，沾了几分烟火气，可爱得令人心惊。
傅深缓缓吐出一口气，背对着他躬身，“上来。”
唐舟笑着趴到他背上，环住他脖子，两只手还紧紧抓着小鲸鱼不放，等傅深将他托起来后，他半张脸贴在男人后颈处，微眯着眼，昏昏欲睡。
他看起来瘦，背起来却不轻。
傅深走几步得把人往上颠一下，颠得唐舟瞌睡虫全跑了，趴在他背上开心揉摸小鲸鱼。
“你很喜欢娃娃？”傅深问。
唐舟现在有问必答：“喜欢。”
“为什么喜欢？”
“不知道。”
“喜欢的话，可以买很多。”
“不能买。”
“为什么？”
“因为……”轻缓的呼吸盖过街上的车笛声，清晰落入耳际。
胸前的两只手蓦地松开，神奇的是，小鲸鱼被牢牢抓在右手上，没有一点掉落的趋势。
傅深停下来，招了一辆出租。
小心将唐舟放入后座，整个过程他都没醒，傅深松口气，紧跟着坐上去。
报了地址后，车子发动。
青年整个上半身都歪倒在傅深怀里，傅深右手托着他脸颊，放在自己腿上，从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青年长而密的睫毛，秀致高挺的鼻梁，以及绯色唇瓣。
今晚的唐舟完全颠覆了以往的形象，这种强烈的冲击与对比，让人更想知道，这副矜贵淡漠的面具下，到底是怎样一种性情。
好不容易回到唐舟的住处，傅深正要开门，唐舟就醒了过来。
他迷茫地睁开眼，瞅瞅手里的小鲸鱼，连忙挣脱傅深，将小鲸鱼塞进他怀里。
傅深眸色微沉，“怎么了？”
唐舟凑近他，超小声道：“不能带它回家，会坏的。”
“为什么会坏？”
唐舟委委屈屈，“他们不给我玩，会弄坏它。”
傅深：“……”
心里蓦地发堵。
“不会，我送你的，他们不敢弄坏。”
“真的？”
“不骗你。”
唐舟犹犹豫豫，目光落在小鲸鱼上，想拿回来又不敢。
“别怕，”傅深将小鲸鱼送回他手里，“我陪你一起。”
“就算坏了，我可以再送你一个。”
唐舟被他的“糖衣炮弹”蛊惑，紧紧护着小鲸鱼，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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