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戴礼回答得很迅速。
这回墨昀真的笑出声来了:“真好,原来从以前到现在,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老样子,坦诚得可爱。”
可爱?
戴礼蹙眉,他不喜欢别人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他。
他揉了揉手腕:“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打一拳?”
“如果挨一拳可以重新得到你的信任,那愿意多挨几下。”墨昀如水一般的眸子深深望着他。
“你以前陪我上学,陪我放学,在雪地里等我,在课桌下偷偷牵我的手,你花了一年时间,得到我信任,然后你不在意地把它们全部摔碎了,现在觉得只要挨几下揍就可以把这些信任补回来?你在开玩笑呢。”戴礼转身,直径往学校里走。
墨昀快步追了上去,抓住他的手说:“我明白了,我对你做的错事,造成的伤害,不是挨几下就能弥补的,我会重新对你好,一年不够就三年五年,我会慢慢地修好你被我摔碎的信任。”
“不需要。”戴礼先是看了看他被扯住的手,然后抬头看向墨昀的脸,“你完全没必要做这些啊,其实我对你的恨没那么深,我会生气只是觉得自己被耍了,自尊心过不去而已。你别把你想的那么重,我根本没有受到什么重创,这些年你要是不主动联系我,我都忘了你了。总之,弥补是不需要的,因为,我也不会再喜欢你了。”
明明是平静不能再平静的语气,墨昀听来却如同遭受了十级重击,这简直比揍他几拳还让人难受,这等于直接判了死刑。
他望着戴礼,手不知不觉攥到掌心发白,少倾,喉结滚动了一下,说:“为什么?”
戴礼觉得奇怪,他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正打算再解释的清楚一点,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礼礼!”
啊、这个声音……
不知为何,总感觉不太妙啊……
他转头,就看见肖景序迈着大长腿,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接着,眼前一花,就被来人扯到了身后。肖景序护崽一样等着墨昀:“你谁啊?抓着我们家礼礼做什么?”
……
我们家?
戴礼太阳穴直跳,隐隐有种不祥的。
“那个……”
他刚要出声,就见墨昀换了脸色,表情不再是温柔毫无攻击性的,而是一副要谈判的正经模样,眼睛盯着肖景序,嘴里的话确是对自己说的:“小礼,你朋友?”
一个“礼礼”,一个“小礼”,都是现在在他听来会起鸡皮疙瘩的名字,他略微糟心地打起精神,指着肖景序对墨昀说:“朋友。”
又指着墨昀对肖景序说:“……老朋友。”
就这样,勉强算是给双方都介绍清楚了。
才后知后觉地想:我为什么要给他们俩捋清我自己的人际关系?关他俩屁事?
墨昀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叫墨昀,是小礼的高中学长,谢谢你照顾我们小礼,给你添麻烦了。”
肖景序也伸出手和他相握:“你好,我是肖景序。不麻烦,反正礼礼是自己人。”
然后两人的手就像用502黏住了一样,很长时间都没有分开。
戴礼的右眼皮不明缘由地狂跳了起来,他看向肖景序:“不是约的九点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哦,想着你一门心思复习肯定忘了吃晚饭,就赶过来想带你去吃饭。”肖景序说完这话,特意问了一嘴,“墨先生要不要一起?”
墨昀从善如流地说:“好啊。”
戴礼:“……”
我看我还是回去复习,你们俩去吃饭算了。
第37章
所以……
为什么……
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呢?
空气中流淌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流,像是平静的水面下早已暗流涌动,暗暗较劲。戴礼坐在餐厅包厢里,左右两边分别是肖景序和墨昀,只觉得精神有些恍惚——不知怎么的,就演变成三个人一起在餐厅吃饭了,而且三人在这里坐了很久了,谁都没有动筷子,请问我们是来观摩菜的吗?
戴礼惆怅地环视一圈桌上的食物,每一道菜都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令人很有食欲。
嗯,算了,和谁吃饭不是吃呢,重要的是吃,真正的男人是在修罗场中也能稳如泰山地进食。
想到这里,一向豁达的戴礼拿起筷子,也不再管身边两人是何气氛,伸向了离他最近的一盘糖醋排骨。
然而他根本还没碰到盘子,左边就伸过来一双筷子,夹住了他心仪的那块排骨。戴礼向左望去,只见墨昀语气柔和地对他说:“我帮你夹。”
“……”
怎么的呢,我是手部残疾吗需要你给我夹?
但那块排骨没能成功离开盘子,因为很快从右边又伸过来一双筷子夹住了它。
肖景序说指尖用力,筷子死死护住排骨:“给礼礼夹菜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吧。”
戴礼:“……”
所以你们是觉得带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来吃饭对吧。
两双筷子和一块糖醋排骨在盘子里僵持了许久,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排骨差一点要被蹂.躏得质壁分离。
戴礼忍了忍,没忍住:“要不这块排骨给你们吧。”
肖景序和墨昀一愣,这才放开了那块小排骨。
戴礼自己把这块排骨夹到碗里:“事先说好,我有手有脚,行动能力正常,谁在再给我夹菜,我就打断他的手,明白?”
墨昀&肖景序:“明白。”
“跟你们吃饭真费劲儿。”
于是三人总算相安无事地吃了一会儿,墨昀叫来服务员:“小礼要不要点饮料喝?”
戴礼正好渴了:“好。”
“想喝椰汁还是可乐?”
“来一扎鲜榨芒果汁。”肖景序不等戴礼回答,直接点了一份。
墨昀抬起眼眸,浓墨色的眸子神色怪异地看了肖景序一眼。
“你可能不知道。”肖景序对墨昀说:“我们礼礼最喜欢芒果汁。”
“是嘛。”墨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破绽,甚至还得体地笑了笑,接话接得很自然:“我真不知道,还是你了解的多。”
“没办法,我们天天相处在一起,他的喜好都倒背如流。”
这时,服务员送上来一扎冰镇芒果汁,墨昀顺手接了过来,反客为主,给戴礼倒了一杯:“多喝果汁确实对身体好。你还记得我们学校那个器材室管理员吗?据说他退休后开了一家水果店,就在我们学校后山那儿,生意好得不得了。”
戴礼还沉浸在美食中,闻言抬起头,记忆中浮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头儿,顿了一顿:“老张?”
“嗯。就是老张,把咱们俩锁在器材室的老张。”
“你们还一起被锁在器材室过?”肖景序说。
“对,说起来算是糗事一桩了,都是高中时闹的笑话。”墨昀淡淡的,温和地给了戴礼一张纸巾,戴礼顺手接过,擦了擦嘴角。
“那种蠢事就不要再提了。”
想起那次被锁的经历,真的不是一个好回忆。
戴礼的体育课一般是在周三下午,小县城的高中体育器材有限,高二高三就把体育课合并,让学生共用,戴礼因为力气大,每次搬器材的任务都交给他,那回老张不知道是不是糊涂了,忘了器材室有人,把门一锁,直接下班去了,可怜戴礼还傻乎乎地放置器材,累的一身汗,把衣服脱下来抹了一把脸,这时候,就听见有一个声音在身后说:“真漂亮的身材。”
第一次有人用“漂亮”来形容他,戴礼莫名地瞪了你一眼:“同学你谁啊?”
墨昀靠在货架上好整以暇地欣赏他线条流畅的肩胛骨,最后目光落在他校裤上,学校的校裤分年段,高一一条杠,高二两条杠,高三三条杠,这个漂亮的少年明显是高二的,于是他勾了勾嘴角:“没礼貌,叫学长。”
那是墨昀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原来他也是进来放器材,不小心都被锁在了里面。
墨昀故意提起老张,就是为了让他回想起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吧,戴礼不是傻子,墨昀和肖景序剑拔弩张的氛围他也看得出来,不想被墨昀牵着鼻子走,就没有接这茬,而是自顾自喝起了果汁。
“好,你不想提就不提了。”
墨昀什么都依着的样子,在旁人看来却有了另外一种意味。
肖景序心里一下子堵得慌,觉得一身劲儿没处使。
他们俩专属的回忆太多,学校,操场,器材室,青春,他都插不上话。
不甘心,不公平,又很无奈。
一顿饭吃完后,肖景序和戴礼回学校,墨昀则是要往另一个方向走。
“我们送送你啊。”肖景序装作很客气的样子。
“不用了,我打车很快就能到。”墨昀反而拒绝了,将目光转向戴礼,“小礼,很高兴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坐着吃顿饭。”
…………
那是因为我饿了。
我吃不吃饭从来就和身边坐着谁没任何关系。
戴礼:“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再见,希望你下次能回我的短信。”墨昀没有再纠缠,很绅士地告了别。他总是能把情绪有控制的很好,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什么时候该收,仿佛一切都那么风轻云淡,从容不迫。
回学校的路上,肖景序的话很少,一言不发地握着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仿佛有什么心事。
戴礼发觉了,但也没有主动去问。两人就这样沉默地来到了校门口。
“你想在哪里补习?”
“图书馆你也进不去,就在教室吧,这个点应该有很多空教室。”
“好。”
两人选了一间空教室进去,这间教室白天可能上过统计学,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板书。
戴礼挑了最后一排坐下,肖景序就跟着坐在了他身边。
戴礼看肖景序十分挫败的样子,耷拉着肩膀,像一只被主人拒绝进屋的大狼狗,就想问一句“怎么了”,结果还没问出口,这只丧里丧气的大狼狗率先往桌上一趴,长叹一口气:“输了!”
“???”
什么输了?
这家伙怎么突然神经兮兮的。
不对,这家伙一直神经兮兮。
戴礼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大狼狗的肩膀:“喂。”
“难怪你看不上我,原来你还有个温柔学长。”肖景序自言自语道。
“我有个学长不是很正常吗,只要上过学的人都有学长,全校都是我学长。”
肖景序从桌上爬了起来,“不,不一样,那个墨昀,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对你有意思。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就好像辛辛苦苦翻过一座大山,以为前面是海,结果前面还是一座大山。”
戴礼蹙眉:“说人话。”
“阻碍太多了啊。照这个速度,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追到你?”
提到“追”这个字眼,戴礼才猛然想起——对啊,这个家伙跟我表白过。
说他对我不是兄弟间的喜欢。
本来在海边那天要解决这件事的,结果鬼知道搞出一个什么情侣套房的闹剧,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
戴礼现在完全不相信任何人说的“喜欢”,因为很有可能一转眼就告诉他“只是随便玩玩,你这么认真我会有负担”。
像肖景序这样的大少爷更是如此,可能觉得一时新鲜,就以为是“喜欢”,等新鲜劲儿过去,就会后悔自己说过的话。
“你追不上我的。”戴礼严肃认真地说,“我小学跑一千五百米是冠军。”
肖景序:“……”
谁要跟你比跑步啊!!
几秒种后——
“算了,咱复习吧,考试重要。”肖景序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资料,“有位名人说过,先读书,后恋爱,书读不好不恋爱。”
“谁说的?”
“沃·兹基硕德。”
“有这个名人吗?”
“没有。”
果然……
戴礼忍住想揍人的冲动,“沃·兹基硕德”不就是“我自己说的”吗!
垃圾肖景序,又跟我皮。
“礼礼,你看,这是我特意找资深英语家教整理的复习计划,非常有用,只要按照这个来复习,补考肯定能过。”
“你今天不是公司很忙么,还有空整理这个?”戴礼翻看着厚厚一本密密麻麻全是标记的书,问道。
“我中午抽时间搞的,你不是不喜欢家教嘛,我又没有教学经验,怕给你讲歪了,所以就临时跟LUCY老师学了一下该怎么给人补习。”肖景序翻开资料说:“这些都是重点词汇,你现在先做一套去年的真题,晚上睡觉前把这二十十个单词背了,明天再带你做一套听力。”
戴礼从侧面看着他,肖景序鼻梁很挺,像欧洲雕塑一般标准,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是很难得的认真模样。
“你一中午没睡?”
“嗯。”
“就为了给我准备补习资料?”
“嗯。”
戴礼没再说话,默默地做起试卷,肖景序也不说话了,静静在旁边陪着他。偌大的教室一时间安静极了,只有一架电风扇在头顶“吱呀吱呀”地转动。戴礼时不时会问:“这个单词什么意思?”肖景序就很耐心地给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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