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澜一愣,瞬间哑火。
“不是什么事儿都非得靠砸钱解决的,得像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杨南在薛澜对面坐下来,缓和了语气,一板一眼的给他分析:
“我刚才让人查了一下,周越现在手里这种强制性合同还有好几份。他手底下那些小艺人基本上都是像封宁当年那样走投无路了,被他连哄带骗的签了卖身契,不得不给他做二十年的白工。”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合同油水全在周越身上,对于华天娱乐来说来说基本上是没什么利益可言的,但为什么公司频频纵容他啊这么做?”
薛澜冷不屑地哼了一声,“因为他是华天娱乐董事长的小舅子?”
“对。”杨南直言道,“亲戚关系是一方,我想咱们董事长应该是从中获取了什么利益,所以才愿意以公司的名义给周越做这个中介商。”
薛澜没什么表情地问,“所以我们只要搜集到证据,证明这个合同是滥用职权的产物,所以不具备法律效用?这样就能把封宁买回来了?”
杨南自问终于算把这件事儿跟薛澜解释清楚了,即沧桑又欣慰地点点头。
经过了这一番长篇大论,薛澜也确实冷静下来了。他慢慢地坐直了身子,转过头来,凝眉敛目,意味不地看着杨南,一言不发。
杨南已经很多年没看过薛澜这样眼神了,下意识发怵,以为他是因为封宁的事情太过烦心,刚要说点什么安抚一下,就看见薛澜突然勾起唇角戏谑一笑。
“南姐,最近外界是不是有传闻说我要遁入空门了?”
“……”哪儿跟哪儿啊?
杨南不知道薛澜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警惕地摇头说,“并没有。”
“那就好,”薛澜往后一靠,修长的大腿交叠,铮亮的皮鞋毫不客气的直接放在会客沙发前,阴恻恻道:
“小爷我最近修身养性,吃斋念佛,与人为善。到头来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把把我放在眼里了,真当我薛澜的纸糊的?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了?”
杨南下意识觉得事情不妙。
“南姐,搞掉周越这个办法确实可行,但是,太麻烦了。”薛澜顿了顿,“那位暗地里给周越撑腰的董事长会不会又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亲戚……万一再惹着我家封宁呢?”
杨南问:“你难道想连同董事长一起端下台吗?”
薛澜反问:“难道不行吗?”
杨南蹙眉:“动董事会最大的股东是要走法律程序的,那个人毕竟在掌权了华天这么多年培植了不少亲信,我们手头有没有什么绝对有利的把柄,不太好办啊……”
“南姐,没那么麻烦,”薛澜面色冷淡,忽而一笑:“收购华天娱乐不就行了。”
“既然他们不同意我们把封宁买回来,那就只好把整个公司都买下来咯。”
杨南用了足足两分钟,才理解薛澜这句中文表达的意思。
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经纪人急需平复心情,她饥不择食地端起自己方才给薛澜倒的那杯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颤颤巍巍地问:
“你知道华天娱乐是现在华国最大的娱乐公司吧?”
“知道。”
“你知道华天娱乐现在的市值是多少吧?”
“知道。”
杨南弯曲手指,定格成沧桑点烟.jpg,说话的声音虚弱无力,
“那你知道你现在账面上的资金根本不够吗?”
“!”薛澜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剧烈波动:“我不知道。”
“所以……”
“所以,南姐……”薛澜飞速地打断杨南,接过话茬,满目悲怆道,
“这次我恐怕真的要被我爸抓回去继承家产了。我未尽演艺事业,就一并要交托到封宁手上了,请你务必要替我照顾好他。我办公桌左边的第一个抽屉里是我昨晚才刚刚写好的入党申请,组织上……”
杨南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个巴掌拍着薛澜脑门上,生无可恋转身走了。
.
“什么?儿子要买下他现在的那家娱乐公司?好事儿啊!”
帝都西郊,占地面积几千平米的薛家别墅里,王欢女士顺手把佳士得当季拍卖会的展品图册扔到沙发上,一个箭步凑到自己老公身边,把耳朵使劲地往座机话筒边上贴。
口气难掩兴奋:“我早就说过,喜欢演戏嘛就自己开公司,何苦要给别人打工。儿子,你终于开窍了。”
电话里薛澜的声音清冷而坚定,
“爸妈,我已经决定了,要把华天娱乐买下了。这样以后不管是演戏也好,谈资源也好,拉项目也好,就都是自家生意了,没必要凭空让其他人把盈利分出去。而且,这几天我也对华天股票的市值,基本面,技术面都做了全面分析,现在一定是入场的好时机。”
薛父听到薛澜这番话感动的差一点儿就老泪纵横:
“你能有这份心思就最好了,爸妈也觉得欣慰。这么多年了,一跟你提到家里的资产、股价你就顾左右而言他。只要你肯用心做生意,别说是买个娱乐公司,就是天上的月亮爸爸也给你买下来。”
薛父一只手抱着电话,一只手捂着眼睛。
喃喃自语的诉说,这些年为了让薛澜继承家产,自己做出了多少努力花了多少心思。又忍不住叨叨几句薛澜有多么铁石心肠,别人都是上阵父子兵,可惜家儿子偏就铁石心肠,让一个本该退休安享晚年的可怜老人独自在商场厮杀。
薛澜:“……”
王欢女士一把拽出自己垫在腰上的抱枕——她曾经在各大奢侈品店为了配货拿过十几个枕头、靠垫,不由分说砸在薛父的大腿上。
“儿子正说人生大事呢,你在这儿瞎感慨什么!”
王欢边说边嫌弃的把老公拍着老公的肩膀,示意他坐到一边儿去。
自己夺过电话,兴致勃勃地八卦,“儿子啊,妈妈可是听说了,是不是有人要挖宁宁小可爱的墙角,所以你才着急了?”
薛澜停顿了半秒,声音没什么起伏道:“是。”
王欢女士在和儿子的交流中用“妈妈可是听说balabala……”这种句式,大概有过千八百遍,但从来没有一次被后者直接了当的正面肯定了,以至于王欢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该说什么。
她愣了好半天,才难掩激动地嗷一嗓子:“他大爷的,还真有人敢妄想在我儿子头上刷绿漆!谁借给他们的胆子!”
薛澜:“……!”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合同啊收购什么的,我都是瞎编的,为了剧情需要。小可爱们不用当真哦~~~~么么哒爱你们
第53章
“妈你误会了, 挖墙脚并不是带帽子的意思。”薛澜为了挽回封宁在自己父母面前的形象,急于找补,口不择言,
“事实上是我原本想要从一个人渣手里买下你儿媳妇,但操作起来有难度,所以不得不买下整个公司……也不对,宁宁他原本也是清白的, 并没有在任何人手里……嗨,什么跟什么啊……”
薛父:“!”青出于蓝?
王欢:“?!”强取豪夺?
这位一向保养得当举止体面中老年妇女,仿佛在一瞬间被注入了灵魂的鸡血,手里拎着话筒,杀气腾腾、咬牙切齿,
“儿子,妈妈告诉你, 甭管是买男人还是买公司,咱们薛家人就没有吃过亏。你相中什么了就放心大胆的去买,咱家有钱。”
“不过呢, ”王欢女士稍微缓和了语气,“妈妈的意思还两情相悦比较好, 强扭的瓜总归是不甜,要不然你买完了公司再给宁宁买个包?”
薛澜也不知道好好的正谈着一场商业行为,怎么到最后就被自己母上大人生生带跑偏成了“人口买卖”, 还是附加赠品的那种。
薛澜随口应付了几句,揉着眉心无可奈何的挂断了电话。
好在收购股票的资金过几天就应该可以打进账户里了。
薛宅里,还没理清原委就已经答应花出去一大笔钱的薛父靠在沙发里,也是不胜唏嘘:“这么说来,澜澜那小子是为个小明星才想到要奋发图强的?”
“那又怎么样?”王欢女士到底不是一般的家庭主妇, 她是生意场上叱诧风云三十载,巾帼不让须眉,薛家产业幕后的大半个决策者。
王欢女士这辈子只有两个软肋,一个是薛澜,一个是薛澜还没找到儿媳妇。
刚才这两根肋骨突然整齐划一地往她心口里戳,搞难免情绪激动,逻辑混乱。现在心绪平静下来,思路也清晰了许多,很快恢复了知名女企业家的决策力和判断力。
她提溜着薛父的耳朵,按着他坐到书房的电脑屏幕前,先是训斥几句了:“老薛,你不要张口闭口‘小明星长小明星短’的,人家有名字,叫做宁宁。你要懂得尊重年轻人知道吗?”
紧接着,弯腰在电脑上啪啪啪调出一组数据,指着屏幕正色道:
“来看看,这是华天娱乐最近三年披露的上市公司财报。从儿子一入股这家公司我就已经开始关注他们的情况了。曲线平滑,稳中有升,是个有绝对前途的潜力企业。澜澜买下他,只要后续经营跟的上,一定稳赚不赔。”
薛父从抽屉里拿出老花镜架在鼻子上,对着电脑屏幕研究了好半天,才如释重负地微微颔首。
鬓角泛白的老人家,阖目仰在宽大的皮椅上慨叹道:“臭小子总算是长大了。可惜啊,却是为了一个小明……”
薛父“小明星”三个字都说出了一半,猛然看见老婆已经瞪起来的眼睛,毫无原则地瞬间认怂改口:“宁宁!”
王欢女士勉强满意,已经举到了薛父大腿边上的掌心又默默收回去,毫不留情地反驳道,“事业和爱情兼顾才是完美人生嘛,你难道愿意薛澜打一辈子光棍吗?余生与一条绝了育的狗相依为命?”
薛父睁开眼睛,很是费解:“为什么要绝育?”
“等你儿子老了,白发苍苍,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却亲眼看着自己养的狗儿孙满堂其乐融融?你让他怎么想,多么难过,多们悲伤,多么苍凉。”
王欢女士描述的画面冲击力太强,薛父几乎已经看到了几十年以后那个名叫薛澜的孤寡老人,忍不住悲从中来,一拍大腿:
“你说的对,绝育手术要趁早做!”
王欢恨铁不成钢地搡了自己老公一把:“难道不是儿媳妇要趁早娶回家。”
“其实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好,男人就应该是这样,冲冠一怒为红颜嘛。你当年不也是为了向我父亲证明自己能养的起我,才凭尽全力打下的薛氏这片江山。”
王欢说起往事感慨万千心潮起伏,平复了两秒才继续道:
“我有预感,儿子如今能为了那孩子不再抵触生意上的事情,日后必定能会为了封妻荫子一步一步接受家族产业,你就安心等着吧。”
薛父仰面靠在皮椅上,麻木地问:“那狗还养不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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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下一家上市公司其实是一件挺麻烦的事儿。并不像是玛丽苏文里面写的那样轻松,霸道总裁一句话,炮灰企业就“天凉王破”了。
这背后需要动用庞大的人力物力,进行严谨到近乎刻板的数据分析和论证,一轮又一轮的商业谈判,还有大量繁重但不得不做的幕后工作。
薛父有意历练薛澜,派给他的收购团队里面有金牌法务、有财务执行官、有谈判专家,各行各业的翘楚云集,唯独没有专门的职业经理人,所有的终极决策都都需要薛澜自己来完成。
薛澜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自虐倾向的工作狂。他能够在片场一连几天不眠不休,一半是因为敬业,但更多却是因为爱好——热爱演员这个职业,才愿意为之付出。
但是他并不很热爱买别人家公司,所以,全靠一腔热血死命支撑。
从前除了拍戏之外干什么都疲懒懈怠的薛大少爷,摇身一变成了商业精英,薛澜的西山别墅里,原本人迹罕至的办公室里突然热闹起来,薛澜在八分屏电脑前坐镇,冷峻凌厉,乾刚独断。
薛澜身边所有的人好像都在一夜之间被套上了一个叫做“买公司”的紧箍咒,争分夺秒,兢兢业业,仿佛连屁股挨到床边上都是罪过。笔挺西装男们抱着各色文件、纪要、合同往来进出,忙忙碌碌。
杨南和助理他们倒还好说,毕竟生意上的事情帮不上什么忙,日常只负责一些跑腿打杂的活计,工作累是累了点但心里起码轻松。
可就苦了薛父派来的那些个商界精英们,各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还不得不每天二十四小时接受薛澜压力之下暴躁脾气的无差别攻击:
“秘书处呢,抓紧时间把华天娱乐这些年所有合作过的外部资源整理归档,我明天一早就要看到结果。”
“这份财报有问题,让财务部重新核算数据,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以后就都不用来上班了。”
“收购合同范本没有出来吗?这都多少天了,法务部门是想集体去埃塞俄比亚度假吗?”
收购团队里的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法务主管实在忍不了了,私底下找到杨南悄悄地打听:
“薛少是不是童年生长环境不好,受到过刺激,以至于形成了不可逆转的性格缺陷?又或者在某个技术欠缺的整形医院里做过手术,导致面部肌群神经受损,无法做出类似于微笑这样的表情动作?”
杨南心说,神他妈不会笑!你要不要去翻翻薛影帝当年横行娱乐圈的电影剧照,那笑容能迷倒全华国的妙龄少女。
事实上,能让薛澜笑不出来的原因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封宁”。
杨南胸中了如指掌却不能对外人说,只能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薛澜的尊严,跟法务主管打着太极,推说薛少可能也是因为工作压力大身不由己,请大家多多包涵,务必挺到收购工作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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