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匹野狼。
这世上没有人不怕疼,但他就是个列外。
从他能走能跑开始,祟岚城的人就躲着他,避着他。
就算他偷了东西,偷便偷吧,反正没法制他,也不只是自己被偷而已。
他从不用他娘给他取的名字称呼自己,六岁的时候,在学堂外听课勉强认了几个字,重新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星彧。
祟岚城的人恨透了他,这就是一个小混混,小流氓。
吃东西不给钱,要什么你就得给他什么,小时候如此,长大了就更是如此。
当着面不敢说,背地里却人人叫他小怪物。
不许自家的小孩和他玩,当然,小孩也不敢靠近他。
如果星彧早知道叶之凝这个女人不能惹,惹肯定还是会惹,但他一定不会这般光明正大的惹,肯定偷偷的,让她吃了苦头都不知是哪个小流氓干的。
而不会像现在,偷了她的东西,被她拎在手中提着走。
星彧:“放我下来!敢这样拎着我走的,你可是第一个人!”
后领被她拎着,饶是这样星彧依旧在手舞足蹈地挣扎,半刻都不消停。
这个女人实在太厉害了,比那些人高马大的衙役、小厮还要厉害,明明小小的一个,细胳膊细腿,居然两三下就将他提起来。
小流氓被人制服,祟岚城的人欢喜坏了,一个个冲出来,抱孩子的抱孩子,牵狗的牵狗,立即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领头的正是那被他偷走满园动物的员外,这员外曾被星彧折腾的很惨。
如今见到他,还隔得远远的,生怕星彧挣脱下来给他一下。
但叶之凝太厉害了,一只手就将他牢牢制服,提在半空中只能乱摇。
见此,员外便放心了,带着一家老口喜道:“姑娘,这位姑娘,您简直太厉害了,一下就揪住我们祟岚城的最大祸患!”
叶之凝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说不上多漂亮,却也不丑,十分耐看。
听了员外的话,再看看周围的人,她一下笑起来,有些不敢置信:“最大祸害?他?!”
员外马上道:“您可别看他只是个小娃娃,没那么简单,您可千万别被他的外表蒙骗了,这个家伙就是匹狼崽子,又毒又狠,命还特别硬,怎么都弄不死!”
星彧朝员外蹬了瞪脚,员外连忙侧开身子,叶之凝也将他提开。
星彧叫道:“你这女人,有本事把我放下来!我马上叫你知道我的厉害,一会叫你哭着喊我祖宗!”
员外生怕她中了激将法,真把这小恶魔放下来,正想开口提醒,却见叶之凝将星彧又拎高了些。
她笑眯眯的,轻轻晃了晃手里的小孩:“你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但是刚刚我给过你机会了,可是结果很明显了,一眨眼的时间我就制服了你,你还在神气什么?”
她凑得很近,星彧一张嘴巴想咬她的鼻子,却被她笑着躲开了。
他呸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哼道:“我只不过看你是个女人,所以让了你一下。”
叶之凝笑道:“输了就是输了,要我是个坏人,你已经没命了,哪还能继续在这叫嚣?”
星彧将头扭回来,盯着她的眼睛,用手在空中向她做了个鄙视的动作:
“老子不认输,便不算输,你一个女人懂个屁!”
叶之凝没生气,反而笑得很开心。
等笑够了,她将手掌心摊在他的面前:“还我。我便不跟你计较。”
员外和众人一听这话,急了。忙告诉她不能放,这是个小恶魔,放了今日在这围观他的人都要倒霉了。
他们将星彧的种种恶行都告诉她,星彧满眼都是得意的神色。
他道:“怕了吧?知道小爷的厉害了吧?赶紧放我下来,我就不跟你计较!”
员外道:“姑娘,您不知道,这匹狼崽子是个凶恶的命格。命是大凶,名字是大凶,什么字用在他身上都是凶,浑身上下哪哪都是煞气。是个天生的坏人。”
另一人也凑过来,他凑到叶之凝的耳边,悄悄跟她说了几句话。
“怎么叫这个名字?”她吃惊地看看手里的小孩,“这个做娘的也真是不负责任,那么小的孩子,她怎能说丢就丢。还有这个名字,真是不像话!”
员外道:“也怨不得人家做娘的,生了这么个狼崽子,谁不怕啊。万一养大了,真如算命先生说的,杀父杀母那可怎么办?”
叶之凝没说话,被他拎在手里的星彧也不说话。
突然,她手中一轻,星彧竟是往下一滑,光着上半身从衣裳中滑了下来。
他一落地,周围的人哗啦一下往后跑,果真如见了狼般害怕。
叶之凝道:“光着身子,你也不害臊。”
星彧是个小混混,混混就是混混样:“你们看的人都不害臊,我又害臊什么?”
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黑黑的小石埙,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
“哼,这什么玩意儿,石头不像石头,难看死了!”
他拿在手中抛了抛:“那么丑的东西,要不是因为没见过,谁稀罕啊,送我搭钱再叫几声祖宗我都不要!”
说罢,他眼中闪过一抹歹毒的光,唇角微微翘起,心道:叫你惹我!
“还你!”话音一落,他将黑色的小石埙摔向叶之凝脚边的地上。
叶之凝一惊:“你——!!”
万幸,他个子矮,虽有心砸坏,石埙却很牢。
砸在地上竟也没坏,连丝毫裂痕都没有。
“唉,可惜。真是可惜。”星彧摇摇头,连衣裳也不要了,背过身大摇大摆的就想走。
叶之凝捡起小石埙,紧张地看了看,发现没什么裂痕后,松了好大一口气。
眼见星彧要走,她用食指在他光滑的背上飞快点了几下,星彧便保持着一个动作,动不了了。
他叫道:“你对我干了什么,妖女!放开我!”
叶之凝笑着弯下腰,将手中的小衣服给他套回去:“你得罪了我。”
她挑挑眉,扫一眼躲进屋的百姓,继续道:“得罪了我,今日我就要为民除害,捉了你这个小流氓带回去给我当徒弟!”
星彧右眼皮一跳,冷笑道:“你妄想,不可能……”话还未说完,叶之凝一拍腰间的小包袱,摸出一只雪白色的小杯子。
小杯子里装满了温热的茶,她用这只小茶杯碰一下星彧的脸,一仰头将茶水喝了:
“好了。我喝了你的敬师茶,就是你师父了,从此以后你便跟着我吧!”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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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厌世恶俗 三
“你的名字不好,不管是你娘取的,还是你自己取的,都是大凶。这样吧,我帮你重取一个,你现在既然跟了我,便跟我姓吧。”
她笑了笑:“我姓叶,叫叶之凝。昨日我翻遍了书,给你想了一个,叫叶青幽。青指‘青天’,意思是你抬头就能看到天,这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冤枉,幽指‘沉静安闲’,师父希望你改一改现在的脾气,能成为一个沉静的皎皎君子,这一生都不要遇上什么大事,能安全、闲宁的过完一生。”
她眨了一下左眼,对抱手而坐的孩子道:“怎么样?”
星彧冷冷哼了一声:“不怎么样,难听死了。你休想我叫这个名字,谁理你!”
“还有,”他指着右手边的一块尖石,道:“我就是一头碰死在那块石头上,也绝不会叫你这个妖女一声师父。”
这个妖女,确实厉害的很。
她腰间有一把二指宽的长剑,剑的名字叫惜叹。只要星彧一跑,这把剑就会自己从剑鞘中出来,追着他把他赶回来。
星彧从没听说过剑会自己动,还能飞,怕到不怕,只是恼得很。
他一恼便会骂:“妖女!放我走,要不然总有一日我定叫你知道后悔!”
叶之凝总道:“后不后悔,今后再说吧。不过,总有一日,你定会心服口服地叫我师父。”
有时他不听话,叶之凝便会吓他:“你要是再不听我的,等这个月的月圆之夜,师父就一口吃了你!拿你做补品,怕不怕?”
想星彧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怕鬼的。
可星彧哪里都是个例外,叶之凝吓他,他不怕反而嗤道:“要吃便吃,扒皮抽筋都可以,啰哩啰嗦像个老太婆!”
星彧确实是个极难管教的孩子。
每天都在做错事,时时刻刻都是个小流氓。
你好好和他说,他不会听你的。你要打他,他随你打,仿佛不会疼一样。
软硬不吃,难以管教。
他偷了东西,被叶之凝亲手抓到。好说歹说不听,叶之凝一气之下,叫他伸出手,拿着戒尺在他两只掌心上狠狠打了三十下。
打完,一双小手也肿了,人却还是那副样子。
他斜着眼睛看叶之凝,骂她道:“妖女。咱们走着瞧。”
叶之凝可能真是他命里的克星,总有各式各样的手段让他破功,令他屈服。
他生气不理人,叶之凝就挠他,让他笑。
他讨厌背书,叶之凝就施些妖法将他困在书桌前,不抄完背完就走不了。
星彧天天被她逼得哇哇乱叫,她却无动于衷。
这妖女还亲手做了把小木剑,每天天不亮就提他起来,叫他练剑,夜间逼着他打坐。
她是这么说的:“只要有一天你能打败为师,为师就放你走。”
星彧:“呸!”
管教之余,叶之凝也没忘小孩子天性.爱玩。
别的小孩爱玩,星彧这样的小孩更爱玩。
“要吃糖葫芦就跟我说,你何必抢?咱们又不是给不起那几个钱?”
星彧道:“我从小到大,吃东西就从来不给钱……”话未说完,手中就被塞了一个青颜色的小钱袋。
叶之凝:“从今天起你不管买什么,都要付钱,听到没?要是不听话,再被我抓到一次,就罚你将剑谱抄一百遍!”
星彧怒道:“你!你……妖女,迟早我要弄死你!”
多数时候都是叶之凝气得星彧乱叫,乱吼,但少数时候,星彧也能让她气的发疯。
星彧这种小混混,衣裳动不动就会变得破破烂烂,时常要修修补补。
叶之凝也不是非常有钱,他故意把衣服弄破,气归气,罚归罚,却还是帮他把衣裳补起来。
有一次,叶之凝给他缝了一件青色的新衣。
结果刚穿一天,他就和隔壁的小孩打架,袖子被扯出好大一个口子。叶之凝将他臭骂一顿,他一脸笑嘻嘻的,都快让叶之凝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当夜,星彧夜起上茅房,路过叶之凝的屋子时,他见那么晚了,她屋里还灯火通明,便扒着石阶支起身子向屋里看。
没想到这一看,却是一愣。
只见一盏油灯下,叶之凝正在引线穿针,为他缝补白日打架撕破的衣裳。
从前的六年中,从没有一个人为他缝补过衣裳。吃靠抢,穿靠抢,夜间不像现在能在一间小木屋中盖上温暖柔软的被子,只能睡在角落里亦或是山洞里。
木屋很小,也只是暂时住住。不像瓦房,大且漂亮,更不像有钱人家的宅院,还有下人伺候。
可是足够了,已经足矣了。
星彧感觉自己心中突然溢满了某种东西,感觉很奇妙,却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出来。
他趴在窗边,哪能逃过叶之凝的耳目。
叶之凝笑着用针穿过衣裳:“要进来便进来,躲在窗边有意思吗?”
没听到窗外人的回答,倒听到一声冷哼。
星彧动作干脆地跃下去,他拍拍手,本想直接走人。眼睛却是一转,鬼使神差地进了叶之凝的屋子。
他走过去,坐在叶之凝对面。暖橘色的光映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正是寂静间,突听星彧道:“哎。你为什么要收我做徒弟?”
如果只是因为他摔了她的石埙,这不太可能。
叶之凝手上的动作没停,用眼睛看了他一眼:“你这个小流氓倒是挺聪明,那么点小年纪,比一般的男人有担当多了,你要是性格能再好点,只怕比某些仙门大门派精心培养的小少爷还要优秀。”
星彧太小了,又常常混迹在俗世街头,哪听说过什么仙门世家。
小孩子都对神神鬼鬼,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星彧当然也不列外,他歪着头,坐在凳子上荡着腿上下摇晃:“什么仙门,什么大门派?”
叶之凝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极有耐心:“不要摇,不要晃,好好坐正。另外,要叫我师父,不是‘哎’。”
星彧偏不如她的愿,张口依旧是:“哎,什么是仙门,什么是大门派?”
叶之凝放下手中的小衣服,将油灯推开一点点:“仙门也就是修真界,修真界里的人可腾云驾雾,也可千变万化,凡人只有一百年的寿命,而修真者们却有千余年的寿命,甚至更多。若有造化,还能飞升为仙,与世长存。”
星彧:“真的?”
叶之凝:“当然。为师我就是一个修真者,如今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很快就要突破后期了。”
她看看星彧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你爹娘……一定也是位修士,并且灵根修为绝对不低,说不定还是某个大门派,大世家的掌门或家主。”
提到自己生身父母,星彧并没有多少感觉。说难过并不难过,说恨也不恨。
他只笑笑:“为什么这么说?”
叶之凝说的很小心:“仙门中分六等灵根,第一等人称逆灵根,这类算上天的宠儿,突破每个境界时完全不会有任何瓶颈,修炼的速度也是最快的。第二等叫天灵根,和逆灵根一样,修炼不会遇到任何瓶颈。”
“第三等叫双灵根,第四等叫三灵根,这两种灵根算中品灵根,如今大部分门派里的天才和长老都是这两种。最后两等,就是下品灵根,四灵根和五灵根。属于人最多,也是最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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