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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豆眨巴着眼睛，黑亮黑亮的瞳孔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勺子送到了他面前，雪豆扭过脑壳，李无晴转了一个角度，又送到了他嘴边。
雪豆抬起一边眼皮，发现李无晴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绝无蒙混过关的可能，他心一横，一口吞下了所有的药。
他被呛得咳了一下，扭过头，又一勺子来了。
雪豆很无奈，这碗药其实可以等恢复人身再喝。而且，如果真的恢复了，这点小伤对裴暮雪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用不着如此隆重。
等等。
雪豆眼睛一下瞪大了，水雾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慌无措。
如今他翅膀受了伤，根本不能离开此处。那么等到白天，自己恢复了人身，李无晴将会知道隐藏已久的秘密。
勺子又递到了他的嘴边，雪豆心里有事，习惯地张开小嘴，喝了下去。李无晴很满意，如法炮制，就这样很快喂完了一碗药。
雪豆一口一口喝完，才惊觉李无晴的动作，后知后觉地咳了起来，果然还是太苦了。
李无晴见状，笑了笑，“我想起一个人。”
雪豆一顿，觉不出苦味了，看着他逐渐温和下来的神色，心中一紧。
这个人是谁，会是哪个女修？
“他也不喜喝药，我猜测，也许是因为苦。”说着，李无晴笑了笑，抬头望向窗外，思绪不知飞到了哪里。
雪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能看到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忽然感觉心里更苦了。
李无晴摸摸雪豆的脑壳，又打开了话匣子，似是对雪豆说话，又似是自言自语，“比较起来，是你听话一些，虽然是一只鸟崽，但是比他强。”
“啾！”
鸟崽怎么了！
雪豆抗议。
李无晴笑了笑，继续说着：“他很厉害，可依然会拒绝喝药。”
雪豆看着李无晴越来越红的脸颊，知道他是害羞了。呆毛一掀，雪豆笃定地认为，话中这个不爱喝药的女修就是他的心上人。
不就是喝个药而已，那个女修还扭扭捏捏不乐意，连这点小困难都克服不了，如何才能在修仙界独当一面。这样的女修，李无晴居然能看上，眼光着实有问题。
雪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又苦又酸。
李无晴居然捕捉到了这道目光，点了点他的小脑门，“你喝完了药，比他还厉害。”
这明显是哄小孩的话，雪豆不满地扭过脑壳，退后了一分。就算变成鸟崽，他也是有灵力能修炼的最特别的鸟崽，李无晴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智力低下的孩童么。
雪豆这个姿势有些滑稽，李无晴笑了笑，“有时候，你们竟有些相似。”
雪豆更加不满，和一个娇滴滴不愿喝药的女修相似，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啾。”
我瞧不起她。
雪豆仗着没人懂他的话，从来直言不讳。
可是，李无晴却突然认真起来，“雪豆，他是一个值得所有人尊敬的人。”
雪豆十分不屑，这李无晴一定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放眼整个修仙界，能值得所有人尊重的女修一个都没有，连裴暮雪，都不敢说自己能受得如此大的赞誉。
“你见过他，若你知道他是谁，一定会认同我的话。”
雪豆想了想，鸟崽状态的自己，和李无晴一起见过的女修……
莫非是当初集市里遇到的那几人之一？
可是当初李无晴那高傲的态度，就差把女修们当成空气，凭他追求道侣那殷勤的态度，应该不是，那人究竟会是谁。
可是，想来想去，没人符合李无晴的描述。这样厉害的人物，该不会活在他的梦里吧。
雪豆眯了眯眼睛，不愿再听他闲聊。不管是谁，反正都不会是自己……
突然，雪豆僵住了，为何会冒出这样的念头。他一点都不在意李无晴的心上人是谁，这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雪豆扭过脑壳，脑壳埋进小鸟窝里，眼皮打着架，昏昏欲睡。受过伤，喝过药，他需要休息恢复体力。
可李无晴没有放过他，一手端起了小鸟窝，转了转，对上了雪豆的视线。
“我追求他许久。”
雪豆有些不耐烦，又转了一下脑壳，不去看李无晴。这人追求道侣这么大张旗鼓，他来这里第一天晚上就知道了。
李无晴今天是不打算放过他了，锲而不舍地转着鸟窝，再度对上雪豆的毛茸茸的小脸，“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脑壳扭来扭去头昏，雪豆放弃了，仰头粗脖子，听着李无晴羞涩地夸人。
“说来，他是你的师父。”
我的师父……雪豆皱起眉头想着，敖从筠逝去二十年有余，李无晴同他并无交集，怎么会……
咦。
雪豆呆毛一竖，不是裴暮雪的师父，是雪豆的师父，可他何时有了师父。
只听李无晴又道：“他指导你修炼，你对他应该更加崇敬才是。”
他教导完雪豆，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他休息。
黑暗的房中，徒留雪豆一人呆滞地躺在小鸟窝里，无心睡眠。方才李无晴的话，犹如炸雷一般，一遍遍在他耳边回响，炸得他身上的白毛都泛红了。
雪豆的小脸很烫，烫的几乎冒出烟来，在这样寒风阵阵的深夜，他愣是靠着自己抵御了寒冷。
一直以来，李无晴追求的人都是自己。
这个认知，让雪豆一脚踩进了棉花里，晕晕乎乎云里雾里。
他一会儿在想，李无晴追求自己，为什么自己竟一直不知道，还以为想捉弄自己，他果然被那些不靠谱的攻略骗了。过了一会儿又想，李无晴居然喜欢自己，真是人间奇事年年有。
他悄悄瞄了一眼李无晴，睡梦中的他依然那么英气。
不错，作为道侣合格了。
不！
雪豆动了动呆毛，心虚地低了头，他还有无凌。他爱的是无凌，不是李无晴。虽然李无晴真的很好看，对自己十分用心，对雪豆也是一顶一的好……
雪豆又偷偷瞄了他一眼，丧气地垂下头。
真难办，都说道侣是独一无二的，为什么无凌和李无晴两个人各有各的好，让他难以抉择呢。
雪豆脸上的烫意褪去，陷入了无解的境地。
他想起无凌的画像，想起自己对无凌的告白，想起无凌对自己的回应……
最后他想，他不知无凌的面貌，就对他产生了爱意，他确定自己爱的是无凌。而对李无晴，应该是因为他生得好看，一时被迷了眼吧。
雪豆不是看脸的人，他决定了，从此只对无凌一心一意。
做完这个决定，他的心一痛。雪豆想，一定是我的伤还没好。
他自我斗争了一夜，此时天色微亮，终于支撑不住了。他本就受了伤，体力流失严重，熬了一夜更是让他头昏脑涨，浑身发软。
睡觉吧。
雪豆脑壳已经不会转了，倒头就睡。迷糊中，他似乎感觉自己忘了什么，紧接着就进入了梦乡，肚皮一鼓一鼓，还打起了小呼噜。
李无晴日日起早，今天也不例外。天色即将大亮，他坐了起来，披上了外衫。
雪豆躺在小鸟窝里呼呼大睡，李无晴小心地检查了一下他的翅膀，尽量不发出声音，不扰他的清梦。
天亮了，晨曦洒满大地。
作者有话要说： 66是个好数字鸭，崽崽们的爱情也有了飞一般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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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睡梦中，裴暮雪忽觉身下一空，重重摔了下去。
他在半空中翻了个身，恍惚间认为自己要摔个嘴啃泥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将他稳稳接住，随后滚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这来的太过突然，他还未理清状况，只觉得这个怀抱有些熟悉。身下之人手臂有力，紧紧搂着他。这个姿势看不清身后之人的脸，他迷茫而努力地转过头。
他对上了李无晴的目光，读懂了其中的讶异与震惊。
裴暮雪脸一下就白了，浑身发凉，在这样的天气里，居然出了冷汗。
这里是李无晴的居所，他昨夜没有取下名牌，今早睡得太沉，也没有离开。况且，小翅膀受着伤，他想飞走是很难的。
所以，他暴露了。
两人心中都是万般思绪翻涌，谁都没有说话，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大眼瞪小眼。
李无晴目光闪了几闪，脸色变了又变，先是无言的惊诧，之后微微地脸红，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白没了血色，道：“你不信我。”
时间渐渐流逝，等来了这样一句话，裴暮雪不禁心虚起来，这件事怎么说都是他的不对。变成了一只鸟崽，住在李无晴这里，还把身份捂得紧紧的，这是妥妥的欺诈。
他有太多机会告知李无晴真相，可是他没有，他把他当成了死对头，当成了需要防备的敌人。
“我信你。”
裴暮雪着急了，不知为何，被李无晴这样说，难堪倒是其次，他强烈地想否认那句话，不想李无晴脸色如此苍白，这一抹白投在他的心里，有些凉。
“我信你，所以才在最危急的时刻，选择了你。除了你，雪豆、我没有其他人能放心依靠。”
虽然他是被李无晴捡回来的，虽然最开始想逃跑，虽然最终选择赖在这里只是迫于无奈，他终究接受了李无晴，在他的庇护之下渡过了不短的时光。
李无晴面色依旧，只是睫毛微动，眼中隐约一丝光闪过。
裴暮雪只当他仍在不满意自己的欺骗，咬了牙道：“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不过，就算这样，我仍然感谢你。”
“不。”李无晴终于吐出了一个字。
紧接着，他又说：“我喜欢雪豆。”
雪豆那么可爱，喜欢不是很正……等等，裴暮雪双眼微睁，很快脸上飞了红。
他也喜欢毛茸茸的自己。
这时，李无晴搂着他站了起来，动作很小心，避开碰到他受伤的手臂。
裴暮雪这才发现，他竟然躺在李无晴的怀中这么久。
李无晴抱着他，走向床边。
这一丝温柔，裴暮雪感受到了。他僵在李无晴怀中，大气都不敢出。仅仅几步路，却让他头皮发麻，脸颊烧了起来。
李无晴小心地将他放在了床上，掖好了被角，垂眸道：“你手臂有伤，现在脸色发红，应是受凉了，我去给你熬药。”
裴暮雪跟傻了一般，除了点头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等李无晴走远，他看着屋顶发了一会儿呆，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哪里是受凉了，根本就是……
李无晴对自己从来无微不至。
纷乱的识海里，这个念头一出，他莫名平静下来。
他往被褥里缩了缩，李无晴残留的体温依然灼热，在这样的冬日，暖了他的心。
裴暮雪沉沉睡去。
他再度醒来时，已日上杆头，李无晴默默坐在一旁，随意地看着一本书，修长的手指拨动着书页，腰背挺直，一身白衣看上去仙气飘飘好看极了。这样的场景裴暮雪见过许多次，还是眉头一颤，心怦怦跳了起来。
觉察到他细微的动作，李无晴走了过来。
“我……”裴暮雪说了一个字，便顿住了。
李无晴的手掌轻轻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温暖的触感，从额头渐渐晕开，裴暮雪本来正常的脸色，又发起烫来。他偷偷瞄了一眼眼前那人，然后别过了目光。
“果真着凉了。”李无晴抽回手，端起了药碗。
裴暮雪忙坐起，他伤的是胳膊不是腿，不必金贵地赖床不起。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看着横在两人中央的这碗药，脸色同时变了变，尴尬的气息蔓延开来。
昨晚，李无晴在雪豆面前说的话，现在一同在两人脑中回响。
李无晴很尴尬，裴暮雪更尴尬。
“呵呵……我自己来。”裴暮雪干笑了一声，接过了药碗，刚想下口又停了下来，“其实我没受凉。”
李无晴垂下睫毛，默默不语。
裴暮雪急了，“我真的没有受凉，不是怕苦不想喝药。”
李无晴看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面子不能丢，裴暮雪咬了咬牙，仰头一饮而尽。
李无晴接过药碗，在他手心里放了几粒糖豆。
裴暮雪：“……”
这是雪豆最爱吃的甜食，裴暮雪再度感觉面子挂不住，说来李无晴算是他的后辈，从后辈那里搜刮糖豆这种东西，实在令他无地自容。
李无晴目光灼灼看着他。
裴暮雪脸色更红了，别过脑门艰难道：“你不问我原因么。”
李无晴嘴角微扬，道：“你爱吃糖豆，雪豆也爱吃糖豆。”
“我是说……”
“我在你们身上，能看到相似之处，如此一来，不奇怪。”
裴暮雪语塞，叹了口气，以雪豆的身份掩饰了这么久，他累了。
如果选一个人告知真相，李无晴是最好的对象，既喜爱雪豆，又对自己毫无恶意。
于是，裴暮雪从头讲到尾，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李无晴慢慢皱起了眉头，“名牌是结缘树的树枝所造，或许它与你有某种渊源。”
裴暮雪道：“我也曾这么想过，去查探过几次，可惜一无所获。”
说到这里，他随意一问，“你这里为何会有结缘树的树枝？”
李无晴脸色飞了一丝可疑的红晕，眸光一闪，微微颔首。
在裴暮雪以为他不会说下去的时候，李无晴抬起头，目光坚定中透着情意，一字一句道：“做祈愿牌所剩。”
结缘树，祈愿牌子……
裴暮雪灵光一闪，有了一个不确定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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