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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无涯同样凑了过去，“退，退去哪里？”
应如是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三人达成一致。他们不是来保命的，在进入黄尘暗界之前，已经做好了觉悟。
不知黑暗中蛰伏是何种妖物，应如是想了想道：“我过去一探。”
寻古兰点头默许，来此地帮忙已是情分，这种冲锋陷阵的事她可不想当冤大头。三人之中只有应如是是来赎罪的，这样的情形他上最合适。
水无涯默不作声，扔出了引路符。
呼吸声未变，妖物并没被惊醒。应如是缓缓走过去，被黑暗笼罩。
他缓缓向前走，有一刻明显感受到呼吸声近在耳边，妖物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定了定神，他试探着前进。
大约一刻过后，他再度站在了微弱的亮光里。
妖物一直在沉睡，陷入深眠之中，外界的一切对它而言，没有半分影响。
应如是小心翼翼走了回去。
“我们就这么偷偷走过去吧。”寻古兰不容置喙地说，不愿节外生枝，“在此浪费时间，实在不明智。”
“是么。”一个阴冷沙哑的声音说道。
这道声音带着一股尖锐的质感，萦绕在三人耳边，久久才散。
他们精神一震，这个妖物醒来了，虽然看不到他的真面目，三人没来由地觉得，他强大而可怖。
联招再度发出，飞进黑暗归于平静。
寻古兰管不了能不能起到作用，拔出佩剑飞出剑光，依然是同样的结果。
这三人在修仙界，哪个都是一顶一的人物，何曾见过这样的妖物，一招一式落在身上，全部无端化解。
应如是冷汗滴下，水无涯身形一闪，掠进黑暗中，打斗声响起。应如是脸色一变，跟着冲了过去。
寻古兰淡漠地看着这两人送死，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她脸色一白，豆大的汗珠滴下，“呃……”
寻古兰痛苦地捂住了胸口，喘不过气来。她艰难转身，那片黑暗变了形，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那不是什么无光的黑暗，而是积聚的黑气，让人无端心悸。比起外面若隐若现的黑气，这黑气纯的毫无杂质，压迫感极高。
寻古兰被黑气攥住了脖颈，额头青筋暴起，双眼凸出，再有几息就会丧命。
应如是和水无涯的声音消失了，地道之中重归平静。
“宫主、师父！”前面踉踉跄跄跑来一个人，浑身颤抖，脚步却没停。
寻古兰努力抬起眼皮，来人好像是应如是的徒弟，修为不高，没什么存在感，叫什么来着。
温吉星双眼微红，不甚熟练地扔出山水修谱中的一招，“我这就救你们。”
理所当然，黑气巍然不动。
应如是奄奄一息，竭尽所能提着声音警告他，“快、快走。”
温吉星泪光一闪，“我不会走的，来了这里我就没想过当逃兵。”
黑气延伸到了他面前，温吉星一咬牙，又扔出几招，“我命大着，今日绝对不会死在你手里。”
他摸出温家祖传的占卜秘籍，画出一个八卦图站了进去，竟阻绝了黑气的魔爪。
温吉星喜上眉梢，祖先传下来的保命之法，关键时刻真的有用。他翻着书页，扔出几个简单咒术，温家占卜术自成一系，不需要灵力就能用，修为的弱势并不影响咒术的效果。
黑气徒然一缩，三人齐齐落地。
他们这才看清妖物的长相，这是一个以假乱真的人类。
他黑发极长，张扬地散落满身，眼神慵懒，打了一个哈欠。黑气聚成一个圆球，停在他身旁。
他眼神落在温吉星身上，伸手将他吸至身侧，紧紧握着他的脑门，只要一用力，温吉星必会留命于此。
应如是双腿颤抖，提着剑走过来，“放、放开他。”
这个人看蝼蚁一般扫了他一眼，黑球飞过去，在应如是胸前开了一个窟窿。
温吉星颤抖着，眼中满是血丝，握紧的手指泛着白，“你们走！”
寻古兰叹了口气，“没想到你竟由此胆识。我们走吧，不能辜负……”
水无涯提着剑刺了过去。
寻古兰眉头一蹙，他们三人无法打败眼前的敌人，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这个人一根手指不动，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她有些来气，队友一个比一个更蠢。
“我懂了……”她叹了口气，眼中是麻木了的无动于衷，“这一行是我想错了，你们是来送命的，是来赎罪的，是来陪罪人赎罪的，不是来消灭阴鬼一族的。”
寻古兰离去了，不再管这几个蠢人，走的是进入古城的那个方向，没人拦她。
应如是和水无涯被扔在一处，双腿打颤无法站起。
“打扰我沉眠，不如杀了吧。”那人嫌弃地扔下温吉星，吐出一句话，黑球变大，裹挟着风砸向两人。
温吉星一头撞向黑球，颤着声音吼道：“快走！我不会死的，我会长命百岁……”
寻古兰走出了出口，这里是一片废墟，丝毫不见任何人的影踪。
她小心地走在石块间，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救命！救救我们！”四个孩童抹着泪奔过来，身上到处脏脏的，惹人怜惜。
寻古兰扫了一下四周，停下来关切道：“你们是被抓来的么？后面有什么在追你们？”
“已经有好几个同伴被吃掉了，我们被好可怕的东西追赶，它要吃了我们。”孩童们争前恐后地倾诉，说完哭得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
寻古兰蹲下身子，抹掉最前面孩童的泪水，放缓了声音，柔声道：“不要怕，我这就去杀了他们救你们走。”
孩童们一齐露出欣喜的表情，转身指着一处，“那个怪物就在那里。”
寻古兰点点头，边走边问：“你们被抓来多久了，怎么逃出来的？”
“很久很久了，我想阿娘……”一个孩童又哭起来。
“这座古城里有多少怪物？”
“很多很多……”走在她左边的孩童漏了怯，放低声音道，“它们藏得很隐蔽，大部分时间在睡觉，偶尔醒来就是来吃我们。”
“死了好多个同伴了。”右边的孩童补充。
“看来你们对这里很熟悉，它们一般会准许你们乱跑么？”
“不、不管我们，但是我们偷跑多次，从未成功过。”
“这样啊，那你们有没有在这城中发现一个满是怪物骨架的地方，可能和现在城中的怪物不一样，就像是、就像是童谣中的龙骨？”
孩童们一齐停下来，“没有。”
寻古兰笑道，“怎么，吃人的怪物就在这个院子中？”
孩童们一齐点头。
寻古兰定定站住，转身离去，“抱歉，这里没有怪物。”
孩童们一齐冷了脸色，团团围住她，“这位老婆婆，你说错了，吃人的怪物当然有。”
而且是四个。
“轰”，巨石粉碎的声音震耳欲聋。
敖初真从烟尘中走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只扑腾着的白色团子，“宫主，和你一同前来的那个黑袍人，同阴鬼一族私通，已经被我正法。”
第86章
寻古兰见过敖初真，当年他就是敖从筠的小跟屁虫，由此在修仙界众人面前亮了很多回相。
见到他，寻古兰稍稍松了口气，这四个孩童露出真面目，她些微捏了把汗。黄尘暗界的妖物，再不起眼都不能大意。
“你是说无凌？这个人的确出身魔教，这次主动要求跟来，用意本就值得推敲，如今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寻古兰瞥了雪豆一眼，“别挣扎了，也别瞪我，你是裴暮雪饲养的鸟崽，和主人接近就行了，犯不着这么护着一个外人。”
敖初真压着雪豆的小翅膀，“我带你回去见裴暮雪。”
雪豆气极，“啾啾啾啾啾！”
脸皮这么厚，撒谎脸不红心不跳，我当年真是瞎了眼，师父也是瞎了眼！
寻古兰皱起眉头，“真吵。”
敖初真笑了笑，“它好像有话要说，可惜不能吐人言。”
“你是不是想带我们两人飞起来？”寻古兰难得有了耐心，笑吟吟循循善诱。
雪豆叫声戛然而止。
寻古兰眉梢弯弯，“你是默认了？”
雪豆叹了口气，他不喜欢寻古兰。
敖初真一出现，四个孩童立刻不见了影踪。寻古兰问他：“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敖初真脸色一沉，似是装着满腹不好的回忆，道：“苟延残喘。”
两人间有了一瞬的沉默，寻古兰知道他不欲再说，笑了笑，话锋一转道：“活着就好，所有人都以为你失踪了，你的同门找了你多年，如今能在此重逢，他们很高兴。”
敖初真似有所感，长叹一口气，“他们人呢？”
寻古兰语塞。
她眼神躲闪着飘向前方，瞳孔一震，“他们在前方等着我们。”
雪豆不再扑腾，抬起脑壳，可不是么，应如是和水无涯相互搀扶，佝偻着身躯向他们招手。
这下齐活了。
雪豆丧了气，呆毛耷拉下去，这不是要被一网打尽么！
“啾啾啾！啾啾啾啾！”
雪豆拼尽全力，小爪子刺进敖初真的掌心，探出脑壳卖力地扑腾着，完全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没人看得懂。
他的两个师兄就差眼含热泪过来相认了。
雪豆着急了，以往他在李无晴手里，他总是能很好地理解自己的意图，在无凌手里亦然。此刻才真正感受到语言不通的难处。
他眼睁睁看着敖初真领着三人走了。
敖初真道：“其实我不想你们进入这古城，把我捉来的妖物日日折磨我，把我吊在城外许久，这里没有日夜之分，按人间的时间算，至少半月有余。我躲过他们的视线出来接应你们，等他们发觉了咱们一个都走不了。”
应如是叹息一声，“阴鬼一族不灭，我不会走。”
“师兄你这样说可不对，阴鬼一族不是你们能对付的，耗下去只会白白送命，”敖初真攥雪豆的小粗脖，无声地警告他，“你们带来了一位叛徒，这一行注定是落人圈套。”
提到无凌，应如是沉默片刻，犹疑地问道：“你亲眼看到他投敌？”
水无涯也道：“这个年轻人不像会如此行事之人，出卖修仙界，于他没有半点好处。”
“所以说你们真是榆木脑子，为什么没有好处，最大的好处就是他能活命，咱们只能被他的暗箭所伤，永远葬身于此。”寻古兰冷笑。
他们都忽视了雪豆的动作。
走了许久，水无涯才看到脸红脖子粗，炸起毛的雪豆，“师弟，不要这样捏它的脖子，拎后颈就行。或者你放开它，它会飞起来跟着我们。”
他养了一只仓鼠，虽然同鸟崽不大相同，可看到这只鸟崽被不正确的方式捏住，不免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敖初真笑了笑，满带歉意扫了雪豆一眼，“实在对不住，我没有照顾鸟类的经验。”
他的手并没有松开，敖初真抬手指着前方，“目的地到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至古城边缘，这里是一片空地，再往前隐隐可见高大的城墙。
“二位师兄，宫主，我就送你们到这里，这处城墙下有一个孔洞，足够你们出入。”
应如是猛地转身，“你呢。”
敖初真苦笑一声，“我是无法离开这里的，你们再不走，妖物们很快就会醒来。到时候……”
“啾啾啾！”雪豆亮起嗓门，睁大圆眼睛盯着应如是，师兄你真的看不懂我的意思么！
应如是看不懂，他根本没看，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敖初真身上。
寻古兰为难了，“我不愿走，连阴鬼一族的影子都没摸到，这一趟回去不是给人看笑话么！”
应如是也皱着蚯蚓眉，恳切道：“师弟，我和水弟都不会抛下你的。”
敖初真无奈一笑，为难地拍拍脑门，“二位师兄，你们受了伤。说得难听点，就是自身难保，回去吧。”
回去吧，三字说完，他们不再坚持，如同受了蛊惑一般，默默转身走向城墙。
雪豆愣住，圆眼睛里写着愤怒，狠狠啄了敖初真的手，“啾！”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敖初真一笑，手上加力，压制住雪豆的挣扎，“裴暮雪，你到了黄尘暗界力量的确增大不少，但是落到了我手里，还是乖乖听话吧。”
他抬起头，四周幽暗的光映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衬得他脸色阴森。
三人肢体僵硬，一步步走着，平整的地面渐渐溢起黑气。他们一脚踏进去，下陷了几分，地面逐渐变成了黑气沼泽。没几步，他们的小腿已经没入其中。
敖初真戳着雪豆的脑门，“把你扔进去太浪费了，随我去另一处。”
古城很大，敖初真不紧不慢走着，越过乱石瓦片，越过破败街道，走向最深处。
古城随处可见高大的房舍，他早就见过。再往前，有一片高耸入云的树木，全数枯死，树干皲裂沾满黑气，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不知被埋了多少年。
雪豆每一根羽毛都在躁动。
走在枯树林中，他浑身异样白毛泛红，难以抑制的兴奋，简直想挣脱敖初真的手，在林间畅快飞翔。
敖初真感受到手中的团子逐渐发烫，攥的更紧了，一言不发穿过了枯树林。
雪豆被他捏的难受，抖了几下小爪子，瞳孔紧缩用力一啄。
敖初真居高临下，瞥了他一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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