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我真没有!不关我的事!”
明明是他先不要自己的……步离巨冤,有理说不清。
“还没有,还不知道错!”郭珍花指着池岭命令步离:“你道歉,就在这给你老板道歉!不然别想进家门!”
“我、我……”步离攥着拳,吭哧半天,终于受不了地大吼:“我不!!!”
“好!”郭珍花狠狠指了一下步离的鼻子,转身上楼,紧紧关上门,意思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解决完了不要回家。
步离憋住眼泪,按着眼角嗅了半天的鼻子,总算压下委屈的情绪。
好像没有听到锁门的声音。
步离趿拉着拖鞋跑上楼,旋开门把手。
艹。门没锁,保险栓挂上了。
步离扒着大门研究怎么绕过保险栓开门,搞得满手红印子,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能徒手打开的保险栓还能叫保险栓吗?折腾来折腾去,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去想靠在楼下当赖皮的那个人是池岭的事实。
步离放弃了,不情不愿地下楼,提提裤衩,把池岭拖在楼梯上的外套边角展平,垫着坐下。
春末的早晨,风还是有点凉。
步离两臂交叉抱住胸,把手夹在咯吱窝里抖了抖,企图抖掉浑身的鸡皮疙瘩。
池岭动了动,偏头露出一双眼睛,幽幽地看了步离一眼,转回去,觉得哪里不对,又转过来,扫了一眼步离裸着的上半身,再转回去,想想还是不对,又低头看了一眼步离的大花裤衩,最后转回去,继续埋好。
没见过人裸睡怎么的?留条裤衩不错了。步离哆哆嗦嗦,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是不怎么好。
但有人更不好。
脸色灰暗,眼神呆滞,眼眶通红,眼下青黑,眼睛里都是血丝,看上去熬了一整夜的样子,昨晚收工晚,现在天都没亮,还不知道究竟睡了几个小时。
怎么,又来卖惨?步离撇嘴。这次他可不会再心软了!
步离摊手,“手机给我。”
原来的手机已经留在办公室物归原主,联系方式也都删光,要找人把池岭带回去,只有用池岭自己的手机联系。
池岭抬头,拿出手机解锁,目光呆滞地盯了一会儿,手一扬,用力往外一扔。
楼梯外面一条小路,不宽。小路靠着栏杆,栏杆外面就是江。
手机越过栏杆,“扑通”一声扎进水面,飞快下沉。
步离傻眼了,“你干嘛啊?!”
两万块的同款就这么喂了江,还污染环境,有毒啊!
池岭不说话,早就看穿步离的套路,索性扔了手机以绝后患。
步离狠狠喘了两口气,鼻音浓重,“你到底想干嘛啊?!”
池岭这次没有抬头,而是伸出手,握着手里的东西摇了摇。
是一张欠条,是昨天压在钥匙底下那张,金额一万,和工资数目一致,其他的保健品、保健仪那些估算不出价格,就大致概括了一下,添在后面,欠款人、债主写得清清楚楚,末尾还按了一个红指印。
步离看着欠条,脑子“嗡”的一下,这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我记得,我没忘,我会还,我会还的,让我攒攒,行吗?”步离咬着嘴唇,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赖账,从来没有,不然也不会提前一天写好欠条,和手机、钥匙一起留下了。
池岭收回欠条,两只手捏住,撕成一片一片,然后松手。
转折来得太突然,等步离反应过来,纸片已经随风飘得到处都是。
“啊真是……不要乱丢垃圾!要罚款的!”步离窜出楼道,满大街地追着风捡垃圾。
意外的晨运让步离稍感冷静,等捡完垃圾回来,已经能好好说话了。
“别闹了,我让Ada姐接你回去,你把号码给我。”步离飞快地说着,弯腰把纸片塞进池岭外套口袋,垂下眼睛,卑微地乞求,“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攒够了钱会去找你还的,不然你给我一个卡号,分期吧,分期好吗?”
池岭不听,摘下口罩,拿出口袋里的碎纸,一片一片往嘴里塞。
步离打掉池岭的手,“你疯啦!!!”
池岭愣了很久,终于开口,“嗯,饿了。”
所以呢?因为他饿了,所以自己应该像往常一样包揽他的一日三餐,照顾他的起居需求?在他肆无忌惮地表达过对自己的厌恶,在他堂而皇之地说走就走、说来就来之后,还应该以他的感受为先,回应他的索取?凭什么呢?
步离咬牙,“我不饿!”
刚说完,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池岭肩膀耸动,看样子在偷笑。
步离一点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他明明很认真地在做一件事,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搞笑。
他明明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想法,没有人在乎。
他也想成为像郁萱、像池岭、像司裘那样或是优秀、或是能独当一面的人,可惜连最亲的亲人都说他蠢,说他只会闯祸。
步离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闹了这么久,他终于受不了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算我怕了你了,行吗?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就不该担心你被淘汰,不该一个人去找司裘,不该惹你,不该惹你们所有人,我错了,我后悔了,我求你,给我一个反悔的机会,你让我……你让我这么难过……”步离哽咽,“我求你了,放过我吧。”
池岭呼吸一滞,喉结滚了滚,手从外套边上伸过去,用力握住步离的手腕,“对不起。”
步离乱七八糟地嗅着鼻涕,突然愣住,“呃……啊???”
作者有话要说:原不原谅,大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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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读者“哈哈”灌溉营养液+10 2020-03-21 13:07:30
第32章
步离愣了很久。
对不起有很多意思,认错、道歉是步离熟知的含义,也一度以为它只有这两种含义,等后来被骗得多了,才知道它也有可能是情势所迫,不得已以退为进,暂时用来安抚对方的一种托词。
“对不起”三个字从池岭嘴里说出来,步离很难分辨它究竟属于哪一种。
池岭转头,看着步离认真重复,“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相似的情景,同样的语气,一字不改,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步离心里一凉。
像楼道里时不时吹来的冷风,一点没有暖春的和煦,吹得人一身冷汗,也把所有的不忿、激动、委屈和不甘吹得透凉。
对不起,让你难过了。然后呢?等明天,等明天就没事了,你相信我?
可是他嘴里的明天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步离慢慢平静下来,不再吵,也不再闹。
这是池岭希望看到的结果,温顺,乖巧,还像以前一样,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是不一样了,很不一样。
池岭自认为自己的措辞没有半分不妥,但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却不知道为什么。
步离的反应让池岭隐隐觉得用过一次的方法不会再奏效第二次,或许应该采取一些更为激烈的手段。
他急切地抓住步离挣扎着想要缩回去的手,“不要相信谢馥希,她在骗你,合同有问题!她搬弄是非,让我以为你接近我,是为了司裘、黎觅和GT,她不让我看合同,是因为合同的乙方是黎觅,也就是说,你签的不是和GT的经纪约,而是和黎觅的个人约,只要你签字,合同生效,他会以各种理由拖住你、引诱你、威胁你,让你成为第二个苏砚明!”
啊,是这样啊。步离后知后觉。
“为什么?”他问。
步离不关心什么“第二个苏砚明”,他只是搞不懂,难道那么多次成功的愚弄还不够这个人认清自己有多好骗的事实?谢馥希的不可信众所周知,能三言两语让池岭动摇,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池岭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自己。
池岭坦白,“因为我身边都是这样的人,没有见过你这样的……”
“傻子。”步离接上。
池岭没有反驳,他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昨晚的直播很成功,没有因为开头的小插曲引起什么不可挽回的演出事故。
他喝了很多酒,但并不开心。等酒劲过去,已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蜷了一整夜。
他没有为自己神志不清的行为感到懊恼,而是觉得来了就来了吧,也挺好。
甚至来不及、或是始终避免去想,他要来做什么,又为什么来。
而谈到谢馥希,他突然来了精神,像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罕见的多话,迫不及待、不管不顾地倾吐出来。
“不要相信谢馥希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也不要相信司裘,他不是好人!”池岭脸色阴沉,口气差到极点,“离黎觅远一点,他是个人渣!”
“那你呢?我可以相信你吗?”步离问。
池岭沉默了很久,“不可以。”
步离捂住眼睛,突然笑了。
“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步离坐下来,回到最初的话题,内心已经足够平静,“你是来提醒我不要再被人骗的吗?”
池岭说了一个“是”,又很快闭嘴。
比起黎觅,他能好多少?更别说一直以来只是袖手旁观的司裘。
都是烂人,一丘之貉。他有资格贬低黎觅、司裘、谢馥希乃至任何一个人,但在步离面前,他没有。
他也是烂人中的一员,甚至更过分。
可如果不是,他又来干什么呢?
“我不知道。”池岭茫然,“我也想知道。”
看,他就是这么诚实,哪怕说出口的话再不好听,也不屑于说任何谎话。
只是偶尔隐瞒,隐瞒又不算谎话。
步离苦笑,狠狠抹了把脸,站起来往外走。
他绕到前门,从窗户爬进房间,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客厅里发呆。
天渐渐亮了,街上的人开始多起来。
步离返回楼道,池岭仍旧没有离开,也一点看不出有离开的打算。
再这样下去,可能真的要头条见了。
步离舒了一口气,朝池岭伸出手,“你来。”
步离带池岭从后门溜进店里,拿来一个小菜篓,打开消毒冰柜,对着柜子里的剩菜挑挑拣拣。
“面条,吃不吃?”
“嗯。”
“白菜?”
“嗯。”
“牛肉?”
“嗯。”
“香菇?”
“嗯。”
“吃辣吗?”
“嗯。”
“我少放一点哈。”
“嗯。”
步离挑完菜,让池岭找位子坐,自己端着菜走进厨房,打开煤气灶,耐心等水开,下面条、烫菜一气呵成,舀一点高汤,再加一点祖传辣酱,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很快出锅。
肉多过菜,菜多过面条,满满一碗,绝对超值。
他果然还是心软。池岭无比得意。
步离掰开竹筷,细心剃掉筷子上的倒刺,握着筷尾那一头递给池岭。
池岭接过筷子,埋头吃面。
可能是饿得狠了,一碗面很快见了底。
步离趴在桌上,歪头看着池岭,“好吃吗?”
池岭喝下最后一口汤,点头,“好吃。”
其实一点也不好吃。
常年的高水准生活让他对食物有着非比寻常的高要求,说实话,他实在没有能力分辨刚刚吃下去的这一碗东西究竟算好吃还是不好吃。
仅仅是能吃而已。
只是因为制作者身份不同让它有了额外的加分项,所以必须好吃。
但是步离很开心,他向来开心,哪怕只是礼貌性的称赞,都够他开心很久。
步离收拾完碗筷,回到池岭身边。
“我没有要签合同。”步离开口,又摇头,“不对,其实我本来是要签的。因为谢馥希说现在的情况很要紧,应该要签一个合同。你没跟我签合同是信任我,我因为任性,不但没有帮到你,还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同意了。如果不是对你有帮助,而是有别的目的,那我不会听她的话。”
“你问我司裘给了我什么好处……”步离顿了顿,继续,“他说什么都可以给我,我认真想过,发现自己和他想的一样,就是希望你好好的。包括最开始也是因为觉得自己可能害你要淘汰了,才脑子一热去酒店找他,很蠢,但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池岭十指交叉,认真看着步离。
他表情严肃,内心却觉得很好笑,笑谢馥希,笑司裘,笑黎觅,也笑自己。
步离没有签合同的打算,留在办公室里的手机、欠条和钥匙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他没有依附任何一方,他选择拒绝。
所有人都把他当成工具,以为他会按照自己的剧本演完所有的剧情,但他不是。
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喜好,温顺只是因为他善良,而不是因为他蠢。他也有底线,更加有权拒绝。
当看到办公室里留下的东西,池岭承认自己一度很慌张,以为自己也被拒之在外,所幸没有。
司裘要的是弗格,黎觅要的是一个听话的顶流,谢馥希机关算尽,最后却被一个傻子给耍了。
所有人都失算了,只有自己赢了。
他是很听话。
看,他只听我的话。
GT如何,思瑞又如何,他只想着我,只看着我,所有一切都是因为我。
池岭弯起嘴角,却没有高兴多久。
“后来我发现你不需要别人的帮助。”步离苦笑,“但我还是留下来了,还特别高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想留下来,想跟着你,想帮你,想看你赢,看你打败讨厌的人,看你开心,我也会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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