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倒也没有多少人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们都在如火如荼地谈论这次武林盟的事宜,亦或者是说这次秘籍的有力竞争者。
其中谈论的最多的就是丹霞宗的大师兄家冬悠,说他是年轻一代武功最强的人。
段宁沉还看到了邓松灵,和围着她转的徐荐。不过他们都没注意到他——就算注意到,他易了容,他们铁定也认不出。
在人声鼎沸的人群之中,段宁沉的视线一下子被一斗笠黑衣人给吸引了。
那人个头不高,在人群中不太明显,但周围人交谈走动时,他不与旁人交谈,以及造型独特的样子就格外显眼——他甚至连兵器也没带。
段宁沉的直觉向来很准,现在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人恐怕不简单。
他跳起了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吊儿郎当地便朝着那人走去。
“喂,你是叫王二吗?盟主有事找你过去。”
斗笠的布垂下,遮住了那人的脸,对方面容看不真切,声音沙哑地说道:“你说的是我?我不叫王二。”
第八十二章
“是吗?”段宁沉故作惊异地打量他的模样,“但是盟主说王二就是戴斗笠,穿黑袍的啊?”
黑衣人不欲与他纠缠,迈步就往前走。
段宁沉拍上他的肩,“喂,你等等!”
黑衣人侧身避开,段宁沉拦在他身前,仍在纠缠道:“不可能!你绝对就是王二!盟主说你生了他的气,不肯搭理他。唉,你就原谅他吧!”
两人的交锋,已经引来了不少周围人的侧目,甚至有两个武林盟弟子跑来,问道:“怎么回事?”
黑衣人显然是有些急了,似乎是不大想要引人注目,他短促地揭开了斗笠,给段宁沉看了眼自己的面容。
段宁沉瞥了眼,恍然道:“啊!你真不是王二啊!抱歉抱歉,打扰了,兄弟!”他刚想拍对方的肩,对方闪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段宁沉对周围人道:“没事了,没事了!大家散去吧!我找错人了!”
他又回到了树下,仔细回想方才见到的容貌,皱眉摸了摸下巴。
那人大概二十岁出头,细眉细眼,皮肤棕黄,是个平平无奇的样貌,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侧脸上的一块狰狞的疤痕,煞是丑陋。
就算是易容,瞧那黑衣人千方百计想要低调的模样,也不会给自己脸上整这么个东西。
所以应该是真的,这恐怕也是他戴斗笠,遮掩面容的缘由。
毕竟易容术也不是人人都能精通的。
又过了一会儿,一小个子灰衣男子走向了他,说道:“阁下可是赵公子?”
段宁沉回道:“不,我姓宁。”
暗号对上,两人一道来到了一无人的地界。
灰衣男子朝他微微躬身,低声道:“宁公子,在下是少主派来与您接洽的人,名为夏文。”
“夏文啊,我记住了。”段宁沉瞅着他,问道,“你在这里是什么身份来着?”
“在下是丹霞宗的普通弟子。”
“丹霞宗?”段宁沉念叨了一遍这名字,突然又道,“你们宗的那什么大师兄是不是对这次的颂道玄录志在必得啊?”
夏文说道:“是。他将是一个威胁。少主计划对付他,以让我们的卧底替补上场。”
“噢噢噢!好的!你放心吧!我会配合你们的!”
“多谢宁公子。”
与缺月楼的人接洽完,段宁沉便又去找裴叙。
这里是二楼,高台之下就是比试的场地,裴叙坐在主座上喝茶,徐荐也坐在旁边,在吃水果。
段宁沉在一空座上坐了下来,并把一只腿翘到了椅把手上,那嚣张的架势引来了徐荐震惊的目光。
徐荐看向了波澜不惊的裴叙,问道:“这侍卫谁啊?”
段宁沉毫不客气地笑道:“徐荐,你这个大傻子!”
徐荐:“……”
“段宁沉?”
“可不就是你大爷我吗?”段宁沉又看向了裴叙,说道,“我和荀葭的人联系上了。对方卧底在丹霞宗,名为夏文。他们似乎还打算对丹霞宗大师兄下手,好让替补卧底上场。”
说完,他拿起盘中的一个苹果,就“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
“我知道了。”
段宁沉嘴巴塞得满满的,嚼了一会儿果肉,把它吞了下去,又想到一件事,说道:“哦对了!我还碰到一个挺可疑的人,穿着黑衣,戴着斗笠……”
徐荐吐槽道:“这种打扮的人多了去吧?怎么可疑了?”
“他脚步虚浮,武功很差,而且还没有配防身的兵器。唔,倒也有可能他使的是暗器,不管啦!我觉得他可疑,他就可疑。”
徐荐:“……”
裴叙问道:“你可有与他交涉?”
“交涉了。他还被迫摘了斗笠,让我看了他的脸。”段宁沉把那人的样貌形容了一遍。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有些凝固。
段宁沉瞅了眼裴叙,见他蹙眉凝思,问道:“怎么了?难不成我还真怀疑对了?”
徐荐也沉默半晌后问道:“他是不是和我差不多高?仔细看还与我有那么一点点像?”
段宁沉震惊道:“难不成他是你流落在外的兄弟什么的?”
徐荐:“……你思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了给这次武林大会造势,也是为了保证“权威性”,凌国公世子亲自到场一事,众所周知。
段宁沉因为他的询问,顿时脑补了一场身为私生子的兄弟来找嫡兄报仇的戏码,他说道:“像不像的,我不记得了。身高的话,他确实和你一样比我矮。矮多少,我没太注意。毕竟在我眼里,你们身高都差不多。”
这话也是顺便内涵了裴叙。
然而,没有人搭理又开始臭屁的他。
裴叙招来了聂礼,低声嘱咐了几句。聂礼领命离去。
徐荐说道:“听说洪长风废了,身上满是奴印,莫不真是他?”
“八成。”裴叙淡淡地道,“应该是听到消息,冲你来的。”
徐荐按住了额头,“但我和他交涉不多,不知该怎么应付他。”
“交给我来处理。”裴叙站起了身,踱步到了高台,俯望下面黑压压的人群,神情寡淡。
段宁沉问徐荐道:“你们说的人是谁?该不会真是你流落在外,想要找你报仇的兄弟吧?”
徐荐:“……”
对方的身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样貌特征已经这么明显了。
“柴世鸣,你知道吗?”
段宁沉觉得耳熟,喃喃念了一遍这名字,很快,他恍然一拍大腿,“我知道!就是这人的亲叔叔当年推了小叙下冰湖!所以说,他其实是和小叙有仇的吗?”
徐荐瞅了眼裴叙的背影,心情颇是复杂地“恩”了一声。
柴世鸣当年不可谓不无辜,被叔叔连累,被剥夺了皇姓,五岁就进了幽庭,由千娇百宠的皇孙,变成了低贱的宫奴。
而他心机也很深,擅长隐忍,甚至连先帝都被他外表的纯善给欺骗了,因为他的护驾,而免去了他的奴籍。
先帝去世,嘉远帝登基。
颇得当今圣上赏识的他一下子就上了位,他明面上对裴叙仍是唯唯诺诺,恭敬有礼的模样,然而私下……就连徐荐都知道他的狼子野心,以及对裴叙的刻骨仇恨。
但找不到证据,却也没法将他给制裁了。
段宁沉后悔地抓了抓脑袋,道:“那我当时应该说是找仇人的啊!先把他打残再说!事后就说打错人了!——现在再去还来得及吗?”
徐荐:“……您歇歇吧。”
第八十三章
巳时,伴随着一声钟响,喧闹的场中寂静了下来。
裴叙登上了高台,宣讲此次武林大会的事项,他动用了内力,再加上这里的建筑设计所致,全场都能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基本上,他是把之前同掌门们说的内容又重新说了一遍,并且增添了一些细节。
谈及颂道玄录秘籍尚未破解时,现场便开始了窃窃私语。
最后,由特邀来宾凌国公世子发言。
徐荐作为世子,应对这样的场面也算是得心应手。
他先是抒发了自己身为朝廷中人对武林的向往之情,又殷殷切切地表示了自己身在要位的身不由已,所以才会在受到武林盟主的邀请后,前来观赛。
江湖中人总是对朝廷人有敌意且偏见的,徐荐这一波真情实感的言论,就连知道他底细的段宁沉在旁边听着,都觉得有些动容了。
然后,意识过来后的他暗暗唾弃自己的愚蠢,又瞥了眼身旁坐下喝茶的裴叙,说道:“你不是说受了内伤吗?你刚刚用内力没事吗?”
裴叙淡道:“稍微动用,无事。”
稍微动用?
若换作一般江湖人,方才那长达一刻钟的演说就足以耗尽全部的内力了。就连段宁沉也不能说是轻轻松松就能达到,那李叶舟的内力又深厚到什么程度?
“你和你师弟都修的是颂道玄录,你们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正在这时,聂礼匆匆回来了,低声汇报道:“主上,目标已经在掌握之中了,是否要将他拿下?”
“不急。”
柴世鸣此人不会武功,单枪匹马地来到武林大会,甚至轻易让段宁沉看到了他的样貌,不排除他这是试探的可能。
裴叙就是李叶舟的事,全京城也只有太后,长公主与徐荐三人知晓,就连皇帝对此也是一无所知。柴世鸣当然不可能知道。
所以他的到来,多半是听说了徐荐作为此次武林大会的特邀,疑心定王也参与了其中,这才千里迢迢地跑来。毕竟徐荐此前压根不参和武林的事,而定王之前留在魔教教主身边,在他们那里也不是什么隐蔽的事情。
恐怕他们会认为,定王有意插手武林,所以才会叫徐荐代他来监察武林大会。
关于柴世鸣,当前最大的疑点是,他抓住洪长风,瞒天过海的法子。
纵然,裴叙的势力之前也没有尽力地寻洪长风,但能够逃脱无数江湖人追捕的洪长风,也绝非是柴世鸣那微不足道的势力所能够抓获的。
裴叙怀疑柴世鸣背后还有人在相助。
——不排除是皇室中人。
因而,他打算暂且静观其变,看看这柴世鸣又将做些什么动作。
徐荐最后鼓舞了一番士气后下了台。
负责主持的管事上了台,开始决定比赛的场次。
全庄园共设有十个擂台。
武林中人最是厌恶繁琐的流程,是以擂台的规则也是简单粗暴,即能够守住擂台半个时辰的人就有资格参加第二日的复赛,而只有四十八人能参加复赛。
这也意味着名额有限。
为恶意事件与暴乱发生,违反规则的人将直接被逐出,失去参赛资格。
段宁沉坐不住,他看了一会儿后,便迫不及待地也下去了。
尽管有严苛的规则,但是还是架不住有人想要钻空子。
一上午的时间,被逐出庄园的人逾十,受重伤的人也有十余人,其中不乏维持秩序的武林盟弟子。
段宁沉轻轻松松地就拿到了复试的令牌,上来后便在嘚瑟地叹道:“没意思,真的没太意思了!那些人可都太弱了!爷还帮你制服了一个企图偷令牌的小偷!”
临近黄昏,取得复赛资格的四十八人的名单被送到了裴叙手上,其中俨然就有被缺月楼盯上的丹霞宗大师兄的名字,丹霞宗另有两名弟子也名列其中。
翌日,到场的人比昨天少了大约三分之一,参加复赛的四十八人,只有三十九人参加了比赛。
缺席的九人均在昨夜遭到了袭击,受了重伤,凶手或被当场抓捕,或仍在逃,不知所踪。
本是两两对决,由于现在是单数,这也意味着将有人轮空。
三十九人依次抽签,决定对手。
段宁沉的对手不巧不好,正是丹霞宗的那个卧底。
在对方眼神的暗示下,他故意放水输掉了,但是他放得过于离谱,剑直接脱手而出——是人都看得出来他的有意相让。
他有意营造了对方提前收买了他的景象,台下一片嘘声,连带着看那卧底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
易了容,无所畏惧的段宁沉坦坦然地下了台,对上卧底尴尬的视线,他无辜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会放水,已经尽力了。
对方身为胜者,灰溜溜地下了台,“输者”段宁沉如得胜的大将军,意气风发地回到了二楼。
然后发现徐荐不知所踪。
“咦?徐荐呢?”
“有人要见他。”
段宁沉精神一震,“该不会就是那个柴世鸣吧?”
裴叙没有否定。
段宁沉四处张望,“他们去哪儿了?我也要去看看!”
裴叙淡道:“你就在这里。”
段宁沉哪里坐得住,尽管他也知道自己去不明智,但心中在意,还是忍不住上蹿下跳,来回踱步。
过了约莫半柱香,徐荐一脸复杂地回来了。
段宁沉急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徐荐瞅了一眼段宁沉,然后叹了一口气,对裴叙说道:“他说他是替陛下找我回去的,说是陛下有要务委托于我。”
“他有提小叙吗?”段宁沉急问。
徐荐摇头道:“未曾。”
裴叙站起了身,“既然如此,你便随他回去。”
徐荐苦下了脸,“但是……你也知道。我才不想现在回去!”他还没有将他的邓姑娘完全追到手,这时候退,无疑会让他之前的努力都前功尽弃。况且,天知道他下次有机会出京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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