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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镝(古代架空)——凉蝉

时间:2020-08-03 15:21:10  作者:凉蝉
  “心太善了,没有杀伐果断之气。”章漠想了想,说,“不过与他爹爹确实相似。初初相处,两人都让人看不出底细,以为只是寻常好人一个。”
  岳莲楼:“他是好孩子啊。”
  章漠瞥他:“你中意?”
  岳莲楼:“中意。”
  章漠点头:“我也中意。”
  岳莲楼笑道:“这我可不中意了。”
  他去勾章漠手指,章漠起初脸上还残余笑意,此时面色一凛,低斥:“别碰我!你手脏得很。”
  岳莲楼哪里管他,五指张屈,先抓住他衣袖,又滑下去抓住他手。章漠目光更冷了:“放开。”
  两人渐渐走远,靳岄在原地盘桓,对陈霜说:“你们堂主身上真香,跟岳莲楼那味道一样。”他想了想又笑:“他俩什么关系?”
  陈霜也笑:“你居然也问这个。不过说实在的,我不知道。岳莲楼进明夜堂比我早太多,他与堂主应该相识许久。别的不清楚,但堂主对岳莲楼确实十分严苛,岳莲楼时常犯错,犯错就得罚,明夜堂责罚之律很是严格,但堂主从来不纵容。”
  靳岄奇道:“岳莲楼甘心受罚?”
  “当然甘心。”陈霜笑道,“他每每受罚完,一脸委屈躲在房里,堂主总要去安慰劝抚的。”
  靳岄:“安慰劝抚啊……”
  陈霜:“嘘。”
  两人拎着食盒,慢慢往回走。靳岄今夜才算是实打实地接触江湖人,往常不过是趴在墙头,与姐姐看送礼到门外的大汉侠女,从未有过交谈。他听闻江湖人讲义气,但章漠和明夜堂这报恩的架势,实在令他震惊。
  陈霜告诉他,明夜堂制杖刑罚的师爷沈灯也是个实实在在的江湖客。他青年时穷困,遇到一位赠茶赠饭之人,活过命来心中感激,向这人允诺要护她一生周全。
  靳岄睁大了眼睛:“后来呢!”
  陈霜:“十年之后,那赠茶的少女嫁了人,灯爷便放下了。”
  靳岄有些失落,他以为自己会听到一些荡气回肠的故事。陈霜笑他痴傻:“世上哪里有这忒多故事?再洒脱之人心里头也有放不下的惦记,各人有各人的月色罢了。”
  “那你有什么故事?”靳岄问。
  “……倒是岳莲楼,他总说明夜堂都是蠢人。”陈霜岔开了话题。靳岄识趣,没有再问,两人热烈地讨论着岳莲楼的事情,这几乎是靳岄回到梁京之后最快活的一刻。
  第二日,岑融并未来找靳岄。反倒是各色拜帖接二连三地来,都是往日旧友故人想再叙他年。靳岄全都不见,一一让陈霜拒绝了。他每天中午出门,步行到谢元至家门,仍旧求见先生。
  谢元至从不松口见面。春寒料峭,雪下一场少一场,但冷得不比冬天少。即便是雪天,靳岄也雷打不动地每天在谢家门外站上半晌。一晃已过去半个多月,连陈霜都乏了。
  这日又下雪,比以往都大。早上起来陈霜给他开窗,吃了一惊:“风也这么大!今儿不去了吧?”
  靳岄:“陈霜,你不是我奴仆,不必每日来伺候我穿衣吃饭。”
  陈霜:“我乐意。”
  靳岄最近开始观察陈霜,发现他是个伺候人的老手。不仅穿衣吃饭,连梳头沐浴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他的殷勤令靳岄十分不适应。
  “你以前到底做什么的?”靳岄开玩笑般问,“我曾以为你是落难的大户人家小少爷,可你又说小时候随母亲从琼周来到大瑀,难道你是海国的皇子贵胄?”
  两人正在蒙蒙细雪里走向谢元至的家。因近日天气糟糕,紧随监视的人似乎少了一半,仅剩三两个。靳岄放松许多,心知监视的人也会觉得无聊:日日立雪,又毫无进展,谁愿意干这活儿?
  这时陈霜回答:“我家穷得很,一直打渔为生。那时候连年台风,船被打没了,房子也塌了,实在活不下去,我娘才带我渡海来大瑀的。”
  靳岄又问:“那你这伺候人的功夫,是怎么学来的?”
  陈霜:“我进明夜堂之后跟着岳莲楼。”
  他只说这一句,意味深长,靳岄立刻便懂了。“岳莲楼这么难伺候么?”靳岄忍不住笑。
  在这府宅住下的这段时间里,岳莲楼偶尔会来看望他,仍旧不走正门,翻墙翻窗而入,碰上靳岄就寝了就在床边哼歌儿,每次来都要和陈霜打一架才肯走。有那么几次,夜巡的游君山差点儿就发现了岳莲楼的踪迹,惊得岳莲楼不住感慨,游君山是个好手。
  靳岄每每见他来,都半是期待半是失望地问他,为何不见章漠。
  虽然与章漠只见过一次,靳岄对他已经满是好感。岳莲楼一听他问起章漠就问:“咱们明夜堂堂主,是不是风姿绝代,令人心折?”
  “嗯嗯。”靳岄吃他带来的脆梅、杏片,不住嘴地赞,“难怪你这么惦记堂主。我若是你,这样的人,我也会迷得晕头转向……”
  “错。”岳莲楼总要纠正,“是他迷我迷得晕头转向。”
  他一通胡说,什么章漠三天见不到他就要写十几页的长信,十天收不到岳莲楼的信就茶饭不思,若是一个月看不见岳莲楼这张脸,整个人不仅狠瘦一圈,更是陷入令明夜堂众人极其不安的狂躁中。
  “您真了解。”陈霜说,“这不就是您平时的所作所为吗?”
  岳莲楼扔了脆梅,把他按在地上打。
  靳岄和陈霜都想起岳莲楼那厚脸皮上的精彩表情,不禁齐齐放声大笑。陈霜为他撑伞,两人终于来到谢元至门前,靳岄叩门。
  启门的又是那圆脸童子。靳岄往他手里塞一小包杏片。
  “多谢。”童子小声道,“昨天的脆梅也好吃,师娘抢走了许多哩。”
  靳岄笑笑:“好哇,锦味斋的脆梅确实好吃,我明儿再多捎点儿过来。”
  那童子一张胖脸冻得发红,小声又说:“你人真好。”
  “先生今天在么?”
  童子点头:“在的,可是……”
  “无妨,我在这儿等着便是。”靳岄温柔道,“劳烦你帮我通传一声。”
  他与陈霜退回路旁,仍撑伞等着。雪渐渐大了,还未憋出新叶的海棠树一头秃枝,大团的雪疏疏落落砸在油红色伞面上。靳岄从怀中掏出碎银,交给陈霜。陈霜默契地把伞给他,几下飞跃便没了踪影。
  片刻后回来,陈霜张开空手笑道:“尾巴有三个,见到我都吓了一跳。我说这是小将军给你们卖酒暖身子的钱,大雪天的,彼此都不容易。”
  监视之人常收到靳岄的东西。有时候是铜板碎银子,有时候夜里靳岄与陈霜出门,也给尾随的人捎点儿吃食。陈霜起初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靳岄说打交道罢了。一来二去的,那些人也会说一句“多谢小将军”或“奉命办事,多有得罪”。
  陈霜有时候觉得,靳岄这人也有那么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江湖气。
  又等了一会儿,眼看天色越来越阴沉,陈霜忽然低头道:“尾巴走了。”
  靳岄松了一口气,走近谢家院门时,那门忽然从内打开,圆脸小童张嘴笑着:“小将军,进来吧。”
  请他进屋的人不是谢元至,而是谢元至年轻的夫人殷氏。靳岄与陈霜被童子领着穿过后廊,殷氏正在屋前笑着等候。靳岄一见殷氏,免不了激动,快步走近握着她的手:“师娘!”
  殷氏眼眶泛红,上上下下地看他:“我们子望,怎的瘦成了这样?”
  屋内燃着温暖火炉,小酒热茶咕嘟嘟地响,又有几味殷氏拿手好菜。靳岄闻了饭菜香,馋虫立刻动弹,笑道:“好久没尝师娘手艺了。”
  他将陈霜介绍给殷氏,殷氏自然也请陈霜落座。她不提谢元至,靳岄也不问为何先生不出现,坐下便大口吃饭。殷氏见他吃得畅快,心里又是喜又是悲:“这长长一年,你在北戎那苦寒地方是怎么熬过来的?”
  “还行。”靳岄笑道,“没穿没烂,我好着呢。”
  殷氏完全不信:“我听你先生说,那梁太师一回朝便到处传你在北戎为奴,身上还被人盖了印章,你先生心疼得一夜夜睡不着。也就你这样的孩子,不肯把苦处袒在外面,什么都自己暗暗藏着。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委屈的,受苦的地方,跟师娘说,别窝在心里,会生出病来。”
  靳岄愣住了。他低头良久,抬头时眼睛是笑着的:“多谢师娘,但我真的挺好。我……我在北戎,遇到了特别好的人。”
  殷氏又问:“北戎人?”
  “……高辛人。”靳岄低声说,“他擅长骑马弓射,做什么都很照顾我,还给我买鞭炮,带我去草原上跑马。”
  ***
  驰望原,血狼山。
  地火终年燃烧,在这儿春季总是来得很早,但极其干燥。卓卓自从来到血狼山,隔三差五地流鼻血,朱夜想了许多办法都没治好。这日她给卓卓擦净鼻血,让她喝了两碗水,问她鼻子还疼不疼。
  卓卓倒没觉得流鼻血有什么不妥。她抱着朱夜的腿撒娇:“朱夜姐姐,我要去骑马。”
  “嘘。”朱夜提醒她小声点儿,“别被你大哥听到了。他可不乐意你出去玩儿。”
  “上次迷路是意外。”卓卓辩解,“大哥管我也管得太死了,朱夜姐姐,我好闷。”
  朱夜想了想,蹲下对她说:“那你去找二哥呀。他一定肯带你去跑马。”
  卓卓:“好哇!他在哪儿?”
  朱夜指了指头顶:“他在酒馆后头那山上看月亮。你快去,去跟他说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贺兰砜千呼万唤终于出来惹~
  ---
  话说看评论真的是写故事的一个巨大乐趣,大概是幸福感来源的一半吧。评论里大家讨论剧情也好给我寄刀片也好,都挺热闹的,我很喜欢。
  所以大家说话的时候真的可以不用太紧张太在意,即便打了零分也没有关系,不特意说明“已经打过分”也可以,猜测剧情或者讲自己的共鸣更是非常欢迎,不必加括号说明“绝非冒犯”。
  (真的特地来冒犯我的,我能分辨,我还会自己捋袖子怼回去,放心)
  希望各位读者在这个文下聊天说笑都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不要太紧张。你们一紧张,我也好紧张!
  ——不过以下这种情况必须括号:
  岳莲楼和堂主到底怎么回事?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不是让读者自己脑内开车的意思
 
 
第64章 望月
  血狼山酒馆之上的山坡,有一平缓处可直接看到血狼山另一侧的铁鹿头。
  鹿头今日仍在熊熊燃烧。雪飘飘摇摇从高天落下,落到半途就融化了,成了水滴。水滴也无法落到血狼山地面,被热火烘得化成了气,山上一片蒙蒙的雾。
  一弯钩子般的新月藏在夜雾里,贺兰砜身后狭长的峡谷淅淅沥沥地落着冷雨。
  他常坐在这儿看月亮。他是在这儿点燃铁鹿头的。高辛箭飞出,硕大月亮已腾空,鹿头燃烧,他回头说了此生最重要的一句话。
  卓卓手脚并用地从坡上爬过来,与他坐在一块儿。兄妹俩不说话,卓卓看那月亮实在无趣,干脆掏出兔肉干给贺兰砜。贺兰砜问她来做什么。
  “嫂嫂让我来陪你说话。”卓卓说。
  “嫂嫂?”贺兰砜不禁提醒,“要是被朱夜听到,大哥又要被骂了。”
  “所以她听不见我才敢说。”卓卓很得意,“朱夜不是我们的嫂嫂吗?大家都说她是。”
  “她还没承认,那就不算是。别听大哥乱讲,他老做梦。”
  卓卓低头吃肉,并不觉得这山坡有什么好呆,弯月亮有什么好看。
  吃完肉干,她短叹一声:“我想阮不奇。”
  贺兰砜不说话,她又讲:“还有陈霜和岳莲楼。岳莲楼给我梳的头发可好看了,你们都不会梳。”
  贺兰砜心头一跳,竖起耳朵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但卓卓就是不说,在地上拔了根草,拧来拧去地玩儿。
  “……你还想着谁?”贺兰砜问。
  卓卓:“没有了。”
  贺兰砜:“还有一个人。”
  “没有了!”她跳起来往山下跑,“你若想他就自己讲出来,我可不晓得你心里惦记什么。”
  贺兰砜大喊:“小混蛋!”
  卓卓回头冲他做个鬼脸。
  在山下喝酒的贺兰金英同朱夜对视一眼,朱夜问:“你真觉得是靳岄给北戎狗君透露了你们的路径?”
  “怎么可能。”贺兰金英短促一笑,“我心里清楚他不会说。”
  朱夜惊讶道:“那你又……”
  贺兰金英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他身为大哥,从小庇佑弟弟妹妹长大,在俩人心中,他是父亲,是哥哥,也是无可动摇的高山磐石。因此乍见贺兰金英受了重伤,奄奄一息,贺兰砜完全慌了。
  “我不愿他再跟靳岄在一块儿。”贺兰金英眼神低暗,“靳岄回了大瑀,砜儿继续留在驰望原,这是最好的结局。那位小将军有他自己的天地,砜儿掺和不进去,太危险,他招架不住的。我一句话推波助澜,对他和靳岄都有好处。”
  朱夜抢过他的酒杯:“你是不是太小看你弟弟了?”
  “……我活着一天,就得保他和卓卓一天的安全。”贺兰金英斩钉截铁,“救靳岄这件事,我不后悔。但他与靳岄不能有任何多余的关系。你忘了么?靳明照之死与我也有一些关系。靳岄为他父亲这样愤怒奔波,若是知道了,砜儿又该怎么办?”
  朱夜一口喝干他杯中酒,嘴角一勾:“那是他和靳岄的事情,你操心什么?太闲了是吧,天天在血狼山胡说八道,谁是你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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