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年未已突然想到,确实秦归璨多次提过他像她儿子,所以当年未已向她埋怨时,她很容易就联想到她儿子,然后陷入一种非常焦虑的状态里。
“平平从小身子骨弱,三天两头生病,必须喝我煮的药粥才能好。他每天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找妈妈,找不见就哭鼻子。他长大了更不省心,找那个蛇精脸女朋友,那女人哪有个勤俭持家的样子,我儿子眼看着就要被她骗走了......所以我必须赶紧出去找他,不能再耽搁了。”
“你不能——”年未已上前一步,秦归璨却先开口制止了他:“就这样,你认输吧,或者明天自己进游戏碰运气。”秦归璨说完这句,迅速转过身去,走到窗边,不再听年未已说话。
年未已还想继续周旋,陈路遥直接把他推开,说:“你还不走吗?你刚才捅我这一下,我可能会忍不住在你身上讨回来。”
“额......”年未已听见陈路遥笃定的语气,偏过头看他,那张国字脸神情严肃,仿佛下一秒就会给年未已几拳。年未已在游戏中能弄伤陈路遥全是承蒙兔子的帮助,现在跟陈路遥正面对上,别说反击,他能不能爬回魏子虚身边都悬。
年未已跟陈路遥僵持了一分钟,感到现在确实无计可施,只能稍后再想办法。年未已长吁一口气,叹道:“算了”转身灰溜溜地离开。
走到电梯门口时,年未已注意到陈路遥还在看他,终于 还是好奇心作祟,不怕死地问了陈路遥一句:“你杀了曾许诺,现在心里会内疚吗?”
陈路遥一愣,两条粗黑的眉毛拧到一起:“什么?我不是说过那是个意外吗?机器故障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驾驶舱,曾许诺死于那场事故,我也觉得很遗憾,但那真的不是我的错。”
“是吗?”年未已想说你追杀我和魏子虚时可是很拼命的。不过陈路遥说的也是事实,他们都看见兔子装甲是在陈路遥跳出驾驶舱之后才发疯杀死曾许诺的。也许因为陈路遥是个老刑警,见得多了,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情绪,他的话语和表情总是很淡然,让年未已也看不出端倪。
年未已稍微一走神,陈路遥的声音却幽幽从他耳边传来:“那我也想问你,你杀了徐启祥,心里会内疚吗?”
“你看到了?”年未已一惊,他明明记得当时的剧场里没有其他人。陈路遥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正在平静地打量他。年未已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陈路遥淡淡一笑,加深了眼尾的皱纹。
“原来真的是你杀了徐启祥。”陈路遥看着他说:“而且你一点都不内疚。你这小子......果然比看上去狠毒啊。”
陈路遥这句指责,在胜者为王的DEATH SHOW里反而像是一种夸奖。年未已心里奇怪,这么近的距离,他连陈路遥怎么走过来的都不知道。之前他和魏子虚怀疑陈路遥的技能类似吐真剂,可是年未已现在没有吃任何东西,还是中了招。年未已想到游戏刚开始陈路遥把他从魏子虚身旁抓走,魏子虚丝毫没察觉,丢下年未已走远了。陈路遥提到魏子虚中了他的心理暗示,于是年未已推测陈路遥的技能和自己的类似,是一种心理诱导的技能。
“你在猜我的技能是什么对吧?”陈路遥问道,毫不掩饰地说:“我觉得你的猜测应该很接近了,不过我的技能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厉害。在分析别人的行为和心理活动这方面,你是个专家,但你面对的是配合你治疗的病人,我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罪犯,我虚长你二十岁,跟我这许多年积累的经验比起来,牌的作用微乎其微。”
陈路遥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只是你在魏子虚被困在鸟笼里的时候有些反常。你竟然那么在乎他,明明你们刚认识四天。可能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你太信任他了,我觉得这很危险。”
“你第一天就把自己牌的技能告诉魏子虚了,可是魏子虚呢,他告诉过你他的技能是什么吗?”
“你想说什么?”年未已直接了当地问道。
“没什么。”陈路遥和善地笑着:“我说的都是事实,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关系怎么样,但是,现在这种环境,不管是刚认识的陌生人,还是认识十多年的至交好友,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队友虽然能在游戏中互相协作,但在游戏外连对方房间都可以自由出入,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你睡着的时候做出什么事来...这个游戏里,最应该警惕的就是队友啊。”
年未已心虚地眨了下眼睛,听着这套操作有些耳熟。
“何况你队友......”陈路遥侧过身,看了一眼窗口的方向:“魏子虚真的值得你信任吗?我不会贸然说他这个人怎么样,只是你看看其他队,Mick队、我们队、双胞胎、情侣队——全都知道对方的技能牌吧?魏子虚没必要瞒着你,但他还是瞒着你了,很大可能是他想用他的技能对你做些什么吧。”
年未已听后,静静考虑了一会儿,回他:“......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电梯已经到达,在年未已身后开了门,年未已转身走进去。在电梯门缓缓合上时,年未已背对着陈路遥问道:“这么多积分我是不可能让的,我也必须要让魏子虚参加明天的游戏,你真以为你能保护好秦归璨?”
年未已听见身后传来陈路遥的声音:“这一天我都不会让她落单的。”
五楼的窗口处可以看到魏子虚,年未已想着这件事,终于在电梯下到四楼时按停电梯,走了出去。四楼还是跟第二天一样,四面都是显示屏组成的墙壁。年未已沿着弧形走廊走到尽头,找到了一个只有两个显示屏大的狭小窗口。
年未已扒着窗口,望见迷宫外那个金光闪闪的鸟笼。从大厦外吹来的风凉爽温和,不同于大厦内部,处处弥漫着压抑和焦灼。这阵风让年未已想起码头傍晚的微风,魏子虚十九岁时常常独自坐在码头喂海鸥。那年深秋魏子虚不告而别,年未已总以为能在码头遇见他,他没事儿就到码头游荡,海鸥都认得他了,他也没有再遇见魏子虚。
“我最后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在第三天晚上,年未已蹲在魏子虚床边,正对着他的侧脸。年未已知道他的时间已经不多,第二天晚上时魏子虚嗅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然后立刻从催眠状态中清醒过来。这种感官和意识的不同步会引起魏子虚的警惕,他可能又会回到第一天那种戒备状态,“恶魔”技能就对他无效了。
年未已还有许多想问的,比如说魏子虚失踪的这三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DEATH SHOW,又为什么把他当成陌生人。可是经过同生共死的三天游戏,在这个魏子虚最放松的当下,年未已还是问出了积压在心底多时的问题。
“因为......”魏子虚皱起眉,呼吸变得急促。
“从那场庭审回来,我变得不对劲了,我搞不懂自己是怎么样的人,也不明白当时追求的一切有什么意义,我想放弃了,但没有得到放弃的许可,就只是得过且过。我怕他会发现,我真的不喜欢被当成弱者,病人......之类的。”
年未已听着,竟然暗暗生起自己的气来,魏子虚最迷茫的时候他甚至都没发现。就像米兰昆德拉曾在小说中描述过的,年未已现在觉得,魏子虚也像是从河流上游漂下来的孩子,让年未已不忍心放他离去。于是年未已发现,他对魏子虚的感情里,始终都有着同情。
“但他还是发现了,他......说会治好我,他那副自信的样子,仿佛无所不能。”
经魏子虚提醒,年未已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顿时为年轻时的口出狂言而汗颜,因为他当时只是推测出魏子虚的心理障碍,并没有完整可行的治疗方案。年未已试图打断魏子虚,念念叨叨地解释道:“我好像...确实那么说过,我道歉还不行么,谁都有不懂事的时候吧,你就忘了——”
“但我已经不想再失望一次了。我远离了他,不再联系他。远离他是因为不想见到他食言,不联系他是因为我不愿面对他已经逐渐淡忘我。可是我至今都还会梦见他,梦见他穿着白大褂坐在岸边,乌云中射下唯一的一束光落在他身上,他嘴角边挂着两个梨涡,笑着对我说:魏子虚,我会治好你。”
这时魏子虚的眉毛舒展,似乎陷入了某种美好的期待,他轻轻地说:
“那是发生在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事。”
微风吹过迷宫周遭的草皮,泛起一阵翠绿的涟漪。年未已看见上午的阳光从鸟笼间隙洒下,在绿荫表面留下金色的波浪。魏子虚看来在刚才的游戏玩累了,现在仰面躺在鸟笼里,一只手放在腹部,微微张着嘴,已经睡熟了。
年未已没想到魏子虚突然离开的理由竟是这样,但仔细想一想,又在意料之中。魏子虚是个十足的胆小鬼,每每向别人伸出手,又在被人发现之前缩回来。他走不出缠绕在自己身边的迷宫,又本能地躲避从头顶上方伸下来的援手。年未已现在意识到,想要在DEATH SHOW这七天时间里治好魏子虚是不现实的,想要治疗魏子虚,首先要让魏子虚不拒绝他。
魏子虚现在被“皇后”技能困住,丧失了行动能力。年未已注视着困居一隅的魏子虚,突然升起一个很难解释的念头。
如果魏子虚就像这样被困在他面前......似乎,也不错?
第62章 废土
“怎么回事?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年未已一靠近鸟笼,魏子虚就抢先问出了这句话。
“崩了。”年未已说道,同时指了指右手手腕,说:“你应该也收到‘积分抢夺’的通知了吧,秦归璨要5分才肯放了你——不过这也没有保证,我觉得不可靠,就没有牺牲积分来救你。”
魏子虚听了,微微一点头:“嗯,没事。其实你不应该跟她谈放了我的条件,你不如直接威胁她,成功的可能性还大一些。我看你不像是会对女人怜香惜玉的样子。”
年未已:“我本来也想那么干,但是陈路遥在保护她,还说今天不会让她落单,恐怕我没有这个机会。”
“不会让她落单?”魏子虚反问:“他真的那么说了?”
年未已:“嗯,怎么了?”
魏子虚:“这有点奇怪。我记得游戏中陈路遥和秦归璨分开行动,陈路遥被双胞胎围住,晋爵问陈路遥不担心秦归璨被袭击吗,陈路遥当时说她的自保能力是所有人中最强的。但是今天他却需要全天保护秦归璨。”
年未已顺着说:“就是说今天秦归璨失去了自保能力。她的自保能力应该和技能有关吧。”
这时,魏子虚抬头看向鸟笼顶部,说:“对,她用了技能,只不过是用在我身上。你也看到了,她可以让鸟笼全封闭,除了她能伤我,没有人可以靠近我,我呆在这个鸟笼里面很安全。如果她把‘皇后’用在自己身上,这将是一个完美的屏障。但现在她不能用在自己身上了,是不是因为她给我用了呢?”
“秦归璨说‘皇后’没有时间限制,但是根据其他人的情况,技能牌或多或少都有点不足或者副作用。”年未已回忆道:“今天的游戏刚开始,秦归璨用鸟笼困住了我,后来莫名奇妙就把我放了。照你这种说法,极有可能是她为了自保不得不收回鸟笼——‘皇后’的限制是人数,鸟笼只能给一个人用。”
“是的,这样就好办了。接下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给秦归璨他们组制造一个**烦,让秦归璨必须收回鸟笼保护自己,我就能逃掉了。而且这个麻烦最好恰好在明天的游戏之前,免得我又被秦归璨关起来。”
“哪里好办了?”年未已皱眉:“我一个人,怎么知道出陈路遥搞不定的**烦?”
魏子虚抓着栏杆晃了晃:“那是你的事。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哼......”年未已鼓起一边腮帮,眼珠转了转:“办法也不是没有,我只怕你撑不到那时候。假如我是秦归璨,为了杜绝出意外,今天之内就会把你杀了——那样我也回天乏力。”
魏子虚听了,皮笑肉不笑地称赞道:“不愧是你。”
年未已谦虚地回应道:“应该的。”
年未已想到陈路遥的战斗力,对付起来有些头疼。他同时想起了陈路遥对他的告诫,便问魏子虚:“对了,你能告诉我你的技能牌是什么吗,让我心里有个数。”
魏子虚看向年未已,斩钉截铁地说:“不能。”
“为什么?”年未已很好奇。
“你怎么突然想知道了?”魏子虚移开了眼睛:“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不能告诉你。这张卡的性质让我不能透露任何关于它的信息,否则就会影响效果。而且,为了最大化利用这张,我必须在最后时刻使用它。”
魏子虚的说法让年未已更好奇了,但看魏子虚没有松口的可能,他只能自己从细节处推测魏子虚的牌。魏子虚见年未已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警觉地说:“你别猜,也别对我用‘恶魔’技能。你要是从我这知道我的牌,那我的努力就白费了。你好好配合我就行了。”
“配合你?”年未已问道:“你都没有说你要做什么,我该怎么配合你呢?”
魏子虚眯了一下眼睛,重新看向年未已,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相信我。你只需要相信我,相信我对你说的话和我的所作所为都是真实的。”
魏子虚的掩饰和隐瞒都很可疑,年未已心里知道,如果选择相信魏子虚,那他的信任便是盲目的,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魏子虚没有骗他。
但反常的是,年未已从未怀疑过魏子虚。
魏子虚还想继续说明,肚子却先一步大叫起来。
“咦?”年未已憋着笑:“魏导饿了?确实,现在都已经12点半了,魏导今天上午辛苦了,我去给你拿饭去。哦对,如果你要在这个笼子里面呆很久,我还得给你拿床被子——需要我再去找秦归璨给你加个厕所吗?”
“你他妈——”魏子虚听出年未已在调侃他,刚要损回去,但一想到未来很可能发生的不雅场面,只能忍气吞声,不争气地垂下了头,说:“要。”
魏子虚罕见的听话让年未已心情大好,他脚步轻快地进了大厦去给魏子虚找食吃。
二楼喷泉旁多了两具蜡像。晋爵穿了一身休闲西装,和他的黑色爵士帽很搭配,他抱臂面对喷泉,从背后看起来优雅闲适,像是下班散步的精英人士。晋爵周身摆放的食物全是肉类,包括西冷牛排、神户牛肉刺身等。与晋爵这边的小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曾许诺抱头蹲在地上,毛燥燥的头发挡住脸,非常不起眼,年未已被她绊了一下才注意到。曾许诺身边摆放了许多丑陋的事物,毛鸡蛋、老豆腐之类的,让人看了就想避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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