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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中木马(近代现代)——王白先生

时间:2020-08-04 09:03:50  作者:王白先生
 
 
第69章 再度降临
  两人来回地在墙两侧角力,这时候身侧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砰地一下,刚好撞上王巍伟的后脑。这里忏悔室的门都是铁锁门,四角都是铁皮,一下子撞在王巍伟头上,登时让略站上风的他头晕眼花,樊澍恰机送出一脚,将他蹬回忏悔室里,再砰地把门掼上了。这边才终于喘过气来,浑身都疼得厉害,汗流浃背,王巍伟可是个好对手,个头又比他高半头,这一套擒拿估计在队里都少有敌手,如果没人帮忙再过几招他非输不可了。
  一抬头,果然是凌衍之站在阶梯上面瞥着他。忍不住呸了口血沫子,心里有气喘不平,又打得浑身血涌,肾上腺素下不去,“你怎么多等一会,我被打趴下了不更省你事。”
  凌衍之抿着嘴冷着脸,他状态也不太正常,没好气地顶回去:“那家伙比你强,我一个人搞不定他。”
  樊澍火往头顶上冲,他从来不发火的温脾性碰着凌衍之全给抛九霄云外去了,这家伙怎么就跟个辣椒水似的?他再也忍不住碰地一下拍在凌衍之肩膀上,推搡着一股大力把他抵到墙上,攥得肩胛骨到上臂几乎全麻了:“你意思是你搞得定我?我他妈欠了你的所以怎么被你对待都是活该是吧?!”两个人身子贴在一块,滚烫的气息交哺在一起,凌衍之挣了挣,他挣不开这双好像铁铸似的手臂,好像囚笼一样把他圈在中间,这种无力反抗的惯性让他几乎下意识地一动不动,放弃了挣脱,眼睛也垂下来,只瞥向旁边。而樊澍突然猛地松开他,好像要抑着自己一样突然狠狠往墙上锤了一拳,指骨兀起的地方登时鲜血淋漓,人却掉头就走,牙缝里挤出字来:“……我他妈喜欢上你就是自虐。”
  凌衍之被他呛得出不来声。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算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对待这个人。好像一切都乱了套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悬在中央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好像所有的恨淤积在那儿积攒着就要溃堤,如果终于终于能落到一个具体的目标身上发泄掉该多么爽快,可他又偏偏不愿这个人是樊澍。
  明明自己前一分钟还拿枪指着他,享受了一下自己揭破他的谎言之后、隐忍多年的痛恨终于能够宣泄的快感;但后一秒就后悔了,看到他和自己的同僚打做一团,心里头仿佛被剜了一块那样疼。所以最后还是忍不住出手帮忙了,帮了以后又兀自生气,到头来两个人是既解不开,又绕不开,都不好过。
  ……我他妈才是自虐。凌衍之咬着下唇,在心里头骂自己。他用了点劲儿,一不留神嘴里都尝到血腥味。这时候圣地的钟声却陡然响起,低沉洪亮,振聋发聩,朝圣日的仪式已经开始了。
  一切都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OMEGA们夺取圣地教会所在的闪电战实在是太过清晰高效,显然里面有内应。从其他人的反应来看,全没有接到相应的动静。这会儿他们都穿上神甫的服装,一脸的虔诚肃穆,大弥撒又是到处充溢着神圣的气息,自然连个高声说话的都没有。第一批信众已经满满当当地到达了圣地前的广场,在进入圣地之前最后一次被检查身上携带的物品,并向圣水池中点圣水、划圣号。大主教站在高处,已经换上了披着红幡的圣袍;他身边站着的穿着祭司服饰的正是虞涟,换上那装潢精美的沉重外衣,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他是个OMEGA,唯一要说有什么不足的,那可能就是这样的装扮太过适合他,反而显得太美,和旁边那个大腹便便的糟老头子站在一起,简直让人挪不开眼,像是墙上的神像雕塑里的美青年活了过来。
  大主教颤巍巍地站在最高的塔楼瞻台上面,接受着信徒们的屈膝,看他们寻找跪凳跪下开始静心,他们密密麻麻的人头连缀成一片,好像无数仓皇无措寻找蚁后的蚂蚁。自己的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最外围也有长枪短炮的记者,但他们不能进来打扰仪式。他以前最讨厌这些记者,不准他们进入广场的命令就是他下的。然而现在,他祈祷着那些巨大的红圈能够早点发觉这里面的不对劲,心里盘算着是否要呼救,该怎么在教义里掺杂着求救信号。不过自己一旦呼救,这些自己这么多年攒下来、看得比性命还重的这群娃娃们可能就全要断送了……他望着虞涟牵着的一个懵懵懂懂的孩童,正笑眯眯地低头同他讲话,教他把话筒举向大主教面前。孩童大睁着眼睛、张着嘴巴,全不 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乖顺地听从着吩咐。
  这群崽子!看起来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可他们越是长大,越是能感觉到性格上的某种“缺失”。他们太乖巧了,完全不懂得什么是反抗;也丝毫没有什么“依恋性”。平常倒是没什么不方便,可现在就成了养不熟的白眼狼,轻轻巧巧就给拐走了!
  大主教心中肉疼得厉害。这里可是有‘东方梵蒂冈’之称的圣地,我们本就该享有一切的豁免权。谁能想到这群肮脏的OMEGA全然不顾所有的条约,心中一点人性也没有!
  但他寄希望于派出去迎接“圣子”的洗礼队,那是由他的亲信带队护送,实力强劲,最为可靠,配备的装备也是最好的,一眼就能看穿这些OMEGA的伪装。
  虞涟作为“大祭司”,这时候向前一步,原本是要带领大家念诵忏悔经。他走向话筒,看着那群信徒们此起彼伏地捶着胸口,喃喃地念道“我罪、我罪、我的重罪”。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的罪过是什么,虞涟心想,就像我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
  他清了清嗓子。“大家今天齐聚在这里,是为了忏悔我们的罪行。我们的罪行是我们的无知,我们的不知悔改,我们日复一日的重蹈覆辙。”
  他的声音文绉绉的,像大学讲师,令人听得舒畅。讲得虽然不同往常,却并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地方,众人一时间也没法体会到深处,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心里暗想这个新的祭司是从哪里来的?
  “你们知道沃尔道夫的维纳斯吗?”他继续平静而悯人地说道,“它来自两万年前的石器时代,由一块带有红赭色彩的鲕粒石灰石雕刻而成。那雕像有着萎缩的头部、消失了的五官、短小失去发育的四肢,以及超乎常理膨胀了数倍的**、乳房和腹部,是因生殖崇拜而生在艺术上的夸大幻想。”
  底下窃窃私语的声音大了起来。
  “但如今,在彼此都心照不宣的黑市里,沃尔道夫的维纳斯是存在的。你们中也有很多人见过吧。那可不是雕像图腾,而是活的——活生生的人。”
  人群轰地一下,全部齐刷刷地看上来。 他们似乎终于发现了这场布道不太正常。
  “我们将沃尔道夫的维纳斯出口到世界各地……我们给他起了更为动听的名字,叫做‘天使’。这是云城最大的贸易,甚至超过了毒品。为了延续种群我们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就像神明预示着的再度降临那样,历史如蛇衔尾。‘必然,即将有某种启示;必然,即将有再度的降临。’”
  他招了招手,身旁的孩子向前一步,周围的卫兵们也带着其他的男童,走向雕栏的前排。他们没有什么反抗:反正在这里只读经书,只唱圣歌,一切与往常没有太多不同。他们彷如平日唱诗那样齐声开口,悠扬的声音恍如天籁;叶芝的诗句如同某种诅咒,又像是预言,从他们的唇中倾泻而下:
  “一切已崩溃,抓不住重心;
  纯然的混乱淹没了世界,
  血腥的浊流出闸,而四方
  淳厚的风俗皆已荡然;
  上焉者毫无信心,下焉者
  满腔是激情的狂热。
  ……
  黑暗重新降下;但现在我知道
  沉睡如石的二十个世纪,当时
  如何被一只摇篮摇成了恶魔,
  而何来猛兽,时限终于到期,
  正蹒跚而向伯利恒,等待诞生?”
  四周原本用于直播的屏幕上,随着那一句句仿佛黑影般盘桓的诗句被童稚纯亮的声音念出,出现了无数晃动的图像。人群躁动不安,像陡然被揭开眼罩的受惊的马群,焦躁地原地踏步。——天使。当这个美妙的名字加诸于身的“生物”真正暴露在阳光之下时,它带来的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和背离人伦的感受,令人感到一种悖德的反呕。这东西怎么能叫做“天使”呢?它甚至连“生物”都很难算上,就算给个好听的名字,那也应该是“肉蒲团”。
  屏幕上显示出制造的流水线工厂、运输的渠道、制作的“药材”……明明是清朗天真的诵读声伴奏,却有许多人忍不住感到一阵阵反呕。
  “也许我们应该重新将沃尔道夫维纳斯的雕像树立在广场上,就矗在这儿,把圣母像腾给它,香火祭祀,绵延流长,毕竟,它就是我们下一代的‘母亲’。”
  人群躁动起来,很多人抬头去看远处的记者、围绕在四处的演播机器,好像做小抄的学生被老师发现了那样,不敢置信这样的话正在全世界范围的直播;那就揭开了最后一层文明的遮羞布。
  “不必自欺欺人了,见过‘天使’的人多得很。那在黑市上甚至不是秘密。不过,我在这里,也并不是要否认各位始终坚持的信仰,指责一群甘愿主动忏悔自己罪行的人。” 他缓缓地说道,声音像是具有某种威吓的魔力,“但是,如果我告诉你们,其实原本不必如此呢?如果,你们的忏悔已经得到回应,如果,真正的圣母已经降临人间;而这群人,只为了自己巨额投入天使养殖场的利润不至于亏损,为了自己神圣的权威不受到挑战,而选择隐瞒事情的真相呢?”
  大主教瞪大了眼,就差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了,在信众们灼灼的逼视下,颤颤巍巍地挥舞着手臂,尽量让自己不失体面威严:“这是污蔑,这是谎言!……圣子都是神赐的子民,如果真像你所说的,但凡有良知的人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上帝、……上帝也会……”他绞尽脑汁想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远远看见自己派出去迎接“圣子”的卫队,带着朝圣的仪仗雄赳赳气昂昂地正开出一条路来。他突然有了底气,又像抓住了最后的稻草,猛地向远处一指:“你们看,圣子来了,他会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的信仰经受得住考验,让他过来!我会证明给你们看,他是神选的子嗣——”
  人们缓缓地让开一条道,将信将疑地拱卫着那一队人马走过来。在怀抱着圣婴的亲卫面前,人们颤巍巍地划着十字,摸着襁褓垂下来的金色华美布幔的边角,感觉这样自己就沾到了能够子嗣绵延的恩惠。但渐渐地,人群骚动起来,像海浪似的,却不往前拍,反而后退;紧接着,从最里面一层开始跪下来,呼啦啦地一片像多米诺骨牌,从中心向外侧蔓延。
  连大主教也发觉了不对,豆大的冷汗从三重冠中一颗颗砸下来。卫队里的人的脸孔那么陌生,他们在广场的中央举起了孩子,那孩子与他们先前看到的圣婴、圣子都不同:她扎着两个翘起的辫子,穿着白色的蛋糕裙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四处骨碌碌地转着,嘴角咧开一个笑容,伸出胖乎乎的双臂,对着刚刚升起的太阳、碧蓝的天空和穿过指间的风大叫:
  “呀——!”
  周围并没有什么声音回答,反而一瞬间陷入骤然的沉默里;但是小公主并不介意,她漆黑的眼珠倒映着整个世界的样子,一切都那么新奇,那么真实,都是触手可及的;她满意地探出身子,抓握住最近的一片树叶,突然咯咯地笑起来。
  那与他们见惯了的侍奉在圣地的圣童们全然不同:他们不会笑,也不懂得反抗,一个个乖顺得仿佛木偶。
  而如今,就只是这一声真切的笑声,那么童稚纯真,清脆如银铃,人们的眼里突然全部不可抑制地蓄满了泪水。
  20年了,我们等了太久……太久……太久了!
  汉森和猎户们护卫着这位“夏娃”,他们身上带着最好的装备,这时候全部架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像古老的荆棘王冠,将全人类的公主拱卫在正中。远处也有着潜伏的小队,防的是人们突然暴动。但是信众没有人冲上来,他们全然呆住了,仍然跪着,反而有些人害怕地向后仰着身子;突然不知谁领了头,他们齐刷刷地学着女孩的模样伸出双手,再涕泗横流地深深拜下去。
  成了,汉森环顾着远处联袂成一片的摄像摄影快门的眩光,还有这广场里精心安排的各个角度全球同步直播的仪器。全世界都会知道,都会看到。我们能改变这一切,改变加诸在身上所有的不公和压迫,那些错误和不被理解都应该得到报偿。
  他将孩子抱在怀里,附着耳朵教她说她自从获得自由后会说的第一句话;她很高兴,因为这个音很简单,她老早就会说;而现在她如果说的对了,就能得到拥抱和糖果。拥抱是这世上最舒适的一件事,而糖果是最好吃的东西。所以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着面前的方向奶声奶气地喊:
  “麻——麻——”
  那看起来,就像是在向虞涟这么呼叫。他也顺应地回应这呼唤,带一点慈爱的笑容:“我的孩子。”
  人们顺着“夏娃”呼喊的方向望过去,眼神里有些东西已经变了,变成类似于杂糅着感动、恐惧、震惊与孺慕的全部表情。
  成功了。虞涟露出了微笑,他想,这是我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报复。如果一百万年后文明再度如莫比乌斯环那样循环往复,他们审视我们的遗迹时也一定如同今日的我们审视复活节岛的文明崩溃一样,迷失在如迷宫般的文明背后,最后归咎于某种信仰狂热的崇拜。
  樊澍和凌衍之躲在大殿的雕刻繁复的廊柱后面,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这里的一切都过于安静了,除了彼此的呼吸声以外;他们不会被乌合之众的情绪裹挟进去,好像把一个问题换了个角度,反而看得更清晰。樊澍突然明白这个OMEGA不是疯了,而是充满野心:即便他想要报复,就算他联合了全世界所有的OMEGA,也不可能战胜得了这样的时代,因为他们是人造的弱者。所以他要借助信仰的力量,把自己塑造成人造的强者,后天的偶像。信息正以纳米级的速度飞速传播出去。要不了多久,他就是圣母的化身、新宗教里的象征了。
  而凌衍之也明白了,原本朦胧的影子如今终于戳破了那一层纸。他总觉得虞涟和自己有着很多相似的部分,很多共情的语言,他们是能够互相理解的。但眼下他终于明白,这个社会学家出身的OMEGA,野心比自己要大得多得多,他追求的是目前这个社会的崩溃。
  虞涟远远的背影桀骜地立在那里,侧脸的轮廓尖锐地凹下去,仿佛在说,你看吧,是他们先宣战的;而这就是我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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