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那天早上,爸爸送我上学,到了学校大门外,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告诉我保密,不能让妈妈知道。我很开心,到了教室,我在妈妈签过字的作业本里,也发现了一颗糖,她留了纸条,让我不能告诉爸爸。”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有两颗糖,妈妈会在帮我收拾书包的时,藏到书包里,而爸爸会在妈妈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塞进我的口袋。”
“后来,我还真戒掉了吃糖的习惯,因为我觉得,那两颗糖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每天只吃这两颗,就足够了……”
阮静时感觉有水珠一滴两滴,打落在他的头顶。
眼泪含在庄栖眼里还是热的,滚到阮静时皮毛上,只剩冰凉。
“他们走的那天,一点征兆没有。”庄栖说,“我‘从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变成‘全世界最不幸的小孩’,只在一瞬间的事。”
“大伯带我走的时候,我不仅不相信他,我还觉得所有人,包括整个世界,都在欺骗我。我把自己锁在房子里,捏着他们最后留给我的字条,一直等……在我眼里,他们从来都是无所不能的,我想,他们这次,一定也能回来吧?”
阮静时环住了庄栖的脖子,小小的身子,努力往庄栖怀里钻着。
如果说刚才的他不愿发出半点动静,惊扰到庄栖,那现在的他,只想打断庄栖,把他从悲伤中拉出来。
“最后,大伯报了警,门锁撬开,我被带了出去。我平静的参加完葬礼,平静的接受了所有“节哀”……平静的,撕掉了那张字条。”
庄栖的声音,也恢复了平静:“过去那个家,连同房子里的一切,我什么都没要。到头来,也什么都没留下,他们只活在我的记忆里,现在……连记忆都模糊了。
“再后来,大伯把我带去了他家。”说到这里,庄栖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我不能说大伯不好,他也是尽过心的,他让我把他那里,当成自己家,为此也付出过不少努力,只是他……挺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妥协,很多事坚持不到最后。”
“伯母那会还挺年轻,她很担心我的到来,会对她儿子造成影响,即使大伯再三保证过,她也努力告诉自己,我庄栖不会分走她儿子任何东西,可还是会不由自主提防。”
庄栖没忍住笑了,可那笑声里,却充满无奈和讽刺:“反倒是在我那个堂弟面前,我才真正有种能喘上气的感觉。至少他看你顺眼的时候,对你的感情那是真的,恨你的时候,也是真情实感,一点不拖泥带水。”
后半夜,庄栖把自己说困了,声音越来越小,随后自然而然睡着了。
阮静时算是彻彻底底失眠了,睁着眼到天亮,也没酝酿出半点睡意。
白天,庄栖出门给他那不省心的大伯,买应付差事的礼物去了。
阮静时自己待着无聊,刚想庄栖趁不在的时候,回猫窝里养养精神,整只猫忽然有了一种奇妙感应。
他调动感官,努力想去抓住这份玄妙的感觉,在触及到的一瞬,整个视野天翻地覆。
阮静时适应了眼前的晕眩,抬起手背看了看,果然不再是猫爪了。
那…….还可以变回去吗?
阮静时再用刚才同样的方法试了试,还是原来的位置,皮毛油亮,长尾蓬松的酷猫,又出现了。
对这个结果,阮静时非常满意,自己这应该算,可以正常变回去了。
他没有光顾着沉溺在喜悦中,变回人之后,打开庄栖的电脑,登录了自己很久没上过的工作账号。
一时之间,各种消息像爆炸了一样,纷纷闪了起来,阮静时根本来不及关,找到了自己要联系的人之后,别的统统不管了。
他也懒得打什么文字了,直接给对方拨了语音。
“阮老大?”对方接了通话,也是一连串问题抛过来了,“你出院了吗?车祸伤得严不严重,你那张脸没事吧?破相太可惜了。”
阮静时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他不确定庄栖要出去多久,慎重考虑,还是免去闲聊,长话短说:“涂涂,哥有几件事交给你办,接下来我说的每点,你都得仔细记好,忘了可没机会再找我问了。”
“老大你放心,我办得好。”
庄栖已经买到了礼物,他连挑都不挑,直接找了家卖茶叶的店,要了里面一块最贵的茶饼,几万块钱痛痛快快花出去,价签都不带撕的,发票也叠好塞进盒子里。
有的礼物不需要买得对,贵就行了,你不用跟我提什么心意,毕竟,我只想拿钱来打发你。
大伯的事,庄栖现在已经不想了。他正在考虑,该怎么和傻猫摊牌,让它以后不要随随便便爬他的床。
掉毛太厉害了,早上一掀开被子庄栖都惊呆了,床单变毛毯,光是粘猫毛就费了半天时间。
回到家,庄栖把自己在路上琢磨出的说辞,原原本本向阮静时复述了一遍,丝毫不知道什么是委婉,甚至还威胁它,再乱爬床是要被剃光的。
阮静时差点让他气变身了,我哪里掉毛了,我发量这么多,你拔都拔不下来的!
昨天在被窝里卿卿我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今天用完了,转眼就要丢,还嫌我掉毛……那没有猫毛,是不是就可以一起睡了?
不管今天的阮静时内心何等抗议,天一黑,他还是只能乖乖睡猫窝。
庄大伯生日宴这天,庄栖是傍晚出的门,他不想去太早,但到太晚显然也不合适。
辗转来到庄大伯阔气的豪宅,庄栖发现今天的场面,比他想象的还大得多。
让门口负责接待的人领进去,放眼望去,没一个是庄栖认识的,他大伯还是在得到消息十多分钟后,才来到庄栖面前。
庄栖已经不太记得他大伯这些年长什么模样了,人走到了眼前,他这一看,才算有了点印象:“大伯。”
庄栖一时忘了该说什么祝福语,只能把手里的礼物递了过去:“这是送您的。”
庄大伯接了过去,没怎么看,交给身边的人,语重心长道:“小栖,以后回家别带礼物,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不要乱花这个钱,大伯什么也不缺。”
庄栖点点头,庄大伯揽过他的肩,带着他往人少的走:“小栖啊,大伯叫你回来,没别的意思,真的是想你了。人年纪一大,就喜欢身边热热闹闹的,想叫你回来一起吃顿饭,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挺好的。”庄栖说,“谢谢大伯关心。”
庄大伯欣慰地拍拍他的肩,缓了缓,继续说:“还有一件事,大伯希望你能帮帮忙。前段时间,小天对阮家少爷,言语上有些冲撞,他年纪小,不懂事,那些混账话都是无心的……小栖你看,能不能帮忙在阮少爷那里解释解释,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和大伯提。”
庄栖一颗心骤然冷了下去,用肩膀拂开了庄大伯的手,脸上挂上一丝笑意,油盐不进道:“大伯误会了,我和阮家的少爷,无论哪一位,都不熟,这个忙,真帮不上。”
“小栖!”庄大伯急了,忙跟上庄栖,“这个忙,你一定要帮大伯啊,阮家已经明确表示要追究这件事了,大伯现在很关键,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阮家……只要、只要你帮了这个忙,以后,庄家的一切,有你一半!”
庄栖这回真笑了,让他逗的:“大伯,实在不好意思了,您今天这顿饭,我吃不起,不配吃,祝您以后每天开心,侄子告辞了。”
“哎,小栖……”庄大伯想要拉住他,这时助理过来说,“庄董,阮家派来的代表,人已经到门口了,您看,是不是亲自出去接待一下?”
“要的要的。”庄大伯连连表示肯定,然后转头去看自己拉住的庄栖,干笑道,“小栖啊,今天人多,也不适合坐下吃饭聊天,这样,改天大伯单独请你,就几个家里人一起。”
庄大伯要出去接阮家的人,也顺便一路把庄栖送到了别墅外。
只见一辆加长的豪车,已经停在了别墅大门前,里面的人却迟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司机和另外一个制服笔挺的人,候在车门两侧,随时准备为车里的人服务。
庄栖加快脚步往外走,大伯跟在他身后,总让他有种正被绑架的感觉,他想尽快拉大距离,把人甩开。
停在别墅外的那辆车,庄栖也注意到了,来的应该是阮家正经管事的吧,还不太好说话的样子,阮二少肯定不会在里面。
庄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刚想绕开那辆碍事的车,车门却在这时,让车外得到指令的人拉开了。
庄栖的双眼不受控制睁大,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这个人。
从车里弯腰走出的人,面容极其俊美,肤色白皙犹如无暇美玉,睫毛抬起,一双眼像极了夏夜晴空里的星辰,曾点亮了他太多的美好。
这是……阮二少的那位朋友。
庄栖一直这么以为,可现在,他不那么确定了。
他看着人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强忍着没有扭头离开:“你上次说,再见面的时候,会告诉我,你的名字。”
对方看着他,一点犹豫没有:“阮静时。”
“阮?”庄栖深吸口气,抱着最后一丝期望,继续问,“阮二少是你什么人?”
“我是他弟弟……”阮静时及时拉住听到答案,二话不说便要走的庄栖,“听我把话说完。”
庄大伯他们已经到达现场,看着眼前这一幕,十分搞不清楚状况,瞠目结舌,不知道该不该现在上前。
这么近的距离,庄栖当然注意到了,更加迫切想摆脱阮静时:“阮少爷,把手放开。”
确认过是高攀不起的人,放他潇潇洒洒告辞行不行?
阮静时不仅没放手,还拉得更紧了:“庄栖你听我说。”
他估摸着,自己接下来的话说完,庄栖就不是耐着性子,和他在这里拉拉扯扯了,夺命狂奔都有可能。
于是,阮静时突然卸了手里的力道,毫无准备的庄栖一个拉扯之下,把阮静时拉到了自己怀里。
阮静时趁机抱住了庄栖,在他耳边说:“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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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突如其来的怀抱,让庄栖在原地僵成雕塑,对方的气息,对方的体温,潮水一样,将他卷入其中。
短暂的震惊过去,庄栖猛然发觉,自己对于这个拥抱,竟没有太多的排斥。
它是那样的熟悉自然,仿佛在过去,曾有过无数次这样的相拥。
“你等我一下。”对方还在他耳边说话,声音是那么温暖,扫在他耳边的气息也是温热的。
庄栖一时忘了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把这个荒谬的家伙推开?
可不等他去推,阮静时已经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刚还搂住他脖子的手臂也放下了,只剩另一只手,还紧紧牵着他。
阮静时看向不请自来的庄大伯,一向明朗和煦的脸上,罕见多了几分严肃:“庄先生好,今天是您生日,很抱歉我来的时候没准备任何礼物,也就不厚着脸皮,参加您的生日宴了。”
庄大伯刚想说没关系,只要你肯进来,别说没准备礼物,我倒贴礼物都行。
可阮静时似乎不想给他插话的机会,紧接着又道:“我今天来,是代表阮家向您传达我们的态度。我们家人做事,一向公私分明,生意上,我们不会带有任何偏见,只选择最合适可靠的伙伴进行合作,如果您和您的团队真有这个实力,大可不必担心。”
庄大伯心中惴惴,总觉得事情不可能像眼前这个公子哥说得那么简单。
果然,阮静时话锋一转,整个人又锐利了几分:“但在私事上,想必您也有所耳闻,我们家人不仅抱团得厉害,还极其护短。您儿子对我二哥很不礼貌,态度傲慢,言辞粗俗,我二哥为人和善,表示不深究了,只是希望您这个当父亲的,可以好好管束下自己的儿子。毕竟,他丢的不光是自己的脸,还有庄先生您的脸面。”
庄大伯一听这话,脸上顿时堆起笑容,连连应声:“好好好,我回头一定好好管管那个臭小子,改天领他上门,亲自向二少赔礼道歉。”
阮静时看着他,唇角浮现出薄薄的笑意,那双第一眼让庄栖觉得美好的眼睛,成了寒潭里浸过的明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我二哥宽宏大量不跟你们计较,可我个人倒有笔账,要找你们清算清算。”
庄栖觉得自己彻底沦为了木桩,他认为眼前这个场面,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完全可以抽身走人,可是身边这位兄弟,像把他的手给忘了,一直牢牢攥着。
这种时候拉拉扯扯,好像有损对方的气质和形象……庄栖皱着眉看了阮静时一眼,有些想不通,这人嘴皮子挺利索的,之前怎么没见他有这么多话?发个消息都是言简意赅。
庄栖不打算再去关注他们的谈话,用那只尚且自由的手,摸出手机,想继续收材料盖大楼。
阮静时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关于您和您儿子这些年对庄栖的所作所为,我真忍不了,所以亲自上门来,找您要个说法。我这个人,也不怎么懂事,只知道谁让我不高兴了,我也不能让他太得意,公私分明……”他笑了:“在我这里免谈。”
庄大伯让他搞崩溃了,整个人又急又气,看向一边默不作声的庄栖,病急乱投医:“小栖,你有什么不满尽管跟我提,咱们自家人的事,关上门自己解决,别把外人扯进来!”
庄栖一直低着头,似乎在看手机,可他悬在屏幕上方的拇指,好半天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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