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尽桉笑着说:“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二人聊了聊,还是去厨房帮了忙。五道菜一盘盘端上桌后,三个大老爷们才落了座。李国安开了瓶白酒,每个人都小抿了一口,没敢喝多。
李国安说了一些江似扬小时候的事,张尽桉听的很认真,听完后越发觉得江似扬有趣死了。
饭毕,三人一起收拾完桌子,李国安把张尽桉叫进了卧室。
张尽桉一进门,就看到了墙着的两张照片,一张是长方形金框婚纱照,长大约六十多厘米。年轻的李国安挽着穿红色婚纱的气质女性胳膊,二人笑得甜蜜温馨。
而挂着墙边的另一张,则是那位女性的遗照。
李国安给张尽桉了一根烟。
张尽桉摆摆手:“我不抽烟。哦,拍戏抽过,但没烟瘾。”
“哦,这样啊,”李国安也不强求,点了烟。
“尽桉啊,叔今天有些难为你了,”
“没有的事,”张尽桉立马否认。
“似扬和我说你们的事的时候,我说实在,我特别意外,”李国安缓缓吐气,“你以前是这个吗?”
张尽桉不点头也不摇头:“这么说吧,叔,我个人是觉得性别只是择偶的其中的一个标准,就像身高一样,有人喜欢高的,有人喜欢矮的,而有人什么身高都没有关系,他们的重点不在身高上。你要说他们都是错的,那也不对,是不是。”
张尽桉做过主持,他保证,没有哪次主持比这次还让他紧张自己是否说错话了。
李国安沉默了不过一分钟,香烟烧着,烟味浸润整个卧室。
第125章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李国安低声重复着这句话,之后才抬头望着张尽桉,“尽桉,你是真的不错,有自己的想法,难怪扬扬、燕兰都曾经夸赞过你。三言两语就把我一直在想的事给解决了。”
“叔叔夸张了,”张尽桉道,“我听似扬提过江阿姨好几次,每次他提到阿姨,都特别的开心。他说阿姨教他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现在看来,他的刚正不阿,是随叔叔的。”
“我呢,在扬扬小时候因为工作所以没怎么出现过。家里都是由我爸、我妈、还有燕兰照顾,我把我妈去世后,压力全在燕兰身上,好在似扬从小就都懂事,没让我们操心过,”李国安长长叹了口气,“现在他长大了,不需要我管着了。他应该有他的生活。今天听你这句话,我就更加确定我昨天的选择是对的。你确实是很不错的人。”
“叔,不瞒你说,我为了这次见面,写了一份不长的稿子,但现在看,完全没有必要背稿子了,”张尽桉笑了笑,“不论是您,还是似扬,还是江阿姨,你们都是非常好的人。”
“稿子?没想到你这么认真,还写了稿子,”李国安把烟灰掸进烟灰缸,“如果这件事公开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你们应该都想到了吧?”
“我们都知道,但我们都觉得没有做错的事,就不怕被说,”张尽桉说,“我想叔当年和阿姨在一起,不可能会选择掩盖这件事吧?”
“你小子,熟了之后倒是会杀我个鬼马枪了,”李国安这话是笑着说的,也不恼火,还回答了张尽桉这个问题,“你这问题还用答吗?那当然了,当然得告诉大家了,不然算什么爷们。”
“我也是这么想的,”张尽桉说,“我认识了一个这么好的人,我为什么不能告诉大家。”
“我只希望你们不是年轻人一时冲动,如果是一时冲动,现在还能脱身,否则将来,谁都不会好过,”李国安说。
“我今天来了,就代表我是真心的,”张尽桉认真地说。
李国安打量了张尽桉。
张尽桉穿着白色毛衣,里面还有一层衬衫,裤子是工装长裤。这样的张尽桉没有电视中那种距离感,反倒像是去公园逛逛,一天能遇到八次的遛狗居民。
李国安想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在演戏,可他只能看出这个人的目光坚定。
刚刚种种问话,李国安心里已然有数。他最后抽了口烟,把烟摁灭了。
“你喜欢我们扬扬哪点,你和我说说,”李国安坐在床上,问张尽桉。
“如果用文字去形容他,倒是显得文字匮乏了,”张尽桉微笑着回答,“我相信这种感觉,叔你一定明白。”
李国安愣了愣,随之点点头:“是啊,我是明白……”
李国安起了身,拍拍张尽桉的肩膀。
“尽桉,今天的谈话只有我们知道,别和似扬说,”李国安神秘地说。
“好,”张尽桉应道。
“走吧,”李国安停住了脚,张尽桉也停住了。
李国安回头对张尽桉说:“你这一出门,就别喊叔叔了,听着显老。”
“那叫什么?”张尽桉问。
李国安冲他一笑:“喊爸就行了。”
张尽桉稍愣,随后扬起嘴角,郑重地说:“好,爸。”
江似扬一点也不担心卧室里的二人会发生争执或者打架,他了解自己亲爸的性格,也了解张尽桉的性格。
“他们铁定是相见恨晚,”江似扬看着电视,嘀咕道。
看了几分钟,两个人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也真被江似扬猜中了,这两人还有说有笑的。
“那你们今天下去去墓园扫墓是吧?”
“是,但我不知道阿姨……咱妈喜欢什么花,”张尽桉在李国安的眼神下快速改口。
李国安满意点头:“燕兰喜欢蔷薇,你们买蔷薇就行。似扬。”
“来了,”江似扬听到呼唤马上站起,“怎么了?”
李国安:“你路上买点甜点,你妈喜欢的。”
“好,我知道了,”江似扬说。
李国安:“你们几点走?”
江似扬回答:“一会就走。”
“要我送你们不?”李国安开始套外套。
江似扬和张尽桉忙阻止,江似扬接过厚重的外套,说:“爸你就在家呆着,外头冷,我们晚饭会回来的。”
“那行吧,”李国安从江似扬手里抽出外套,重新套上,“我去你林叔那下棋去。”
江似扬和张尽桉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三人皆出了门,李国安走向对面一栋楼,而张尽桉和江似扬走出了社区。他们买了花和甜点后,约了一辆车,和司机商量好送一个来回,两个人都坐在了后面。张尽桉分了一只耳机给江似扬,他们两个一起听歌。
车开了半小时,天空竟然飘下了雪,雪花从车窗缝里飘了进来,落到了江似扬的裤子上。
江似扬望着白茫茫的天空感慨道:“上海竟然也开始下雪了。”
“下雪好啊,冬天不就是得下雪吗?”张尽桉说。
“上海不比北京,好几年下一次雪都有,”江似扬说。
“南方都这样,小南山也是好几年下一次,我一直觉得不下雪的冬天没有灵魂,”张尽桉笑着说。
“确实,”江似扬无不赞同。
再开了十几分钟,他们到了目的地。
“谢谢师傅,等几分钟就好了,”江似扬说。
“没事,我也正好休息会,你们慢慢来,”司机说。
二人下了车。江似扬捧着鲜花,张尽桉拎着甜食。他们路过一行行墓碑,来到了江燕兰的墓前。
江燕兰立碑上的字,却不同其他人的“父xxx,母xxx”,只有三个大字“江燕兰”,旁边的小字写着:“生于1965年,于2010年逝世,但永远二十岁,不允许反驳。”
江似扬缓缓蹲下,把花轻轻放在了上面。
“这些话……”张尽桉问。
“我妈去世前早拟好的字,让我们按这个写,”江似扬说。
张尽桉在看一次,由衷感叹:“咱妈很潇洒。”
“她当然潇洒了,走的时候我们都哭了,但她却是唯一笑的一个。她不喜欢哭,她觉得活在世上,开心最重要,”江似扬说。
张尽桉把甜点放下,帽子拿在手里,双手合掌,拜了拜。
雪花慢慢落下,墓园寂静无声,唯有树叶被吹动发出一点声响。
张尽桉突然想,如果将来他快死了,是否能做到像江燕兰女士这样洒脱呢。
他怕是做不到。
他有太多想要挂念的人与事。
所以,该有多么强大的心才能将死亡看淡呢。
江似扬提过江燕兰很多次,关于她的经历,张尽桉都已经知道了六七分。
江似扬的外公外婆是重男轻女的人,他们把经历都放在了他叔叔江霍天身上,江霍天的衣服都是最新最暖和的,而江燕兰吃不饱穿不暖,还时常被江霍天欺负,生了好几场病,落下病根,这也是这最后一场大病的源头。
第126章
但江燕兰的学习成绩比江霍天好太多了。学校多次找到他们家,给江燕兰助学金、奖学金,可是全被她爸妈拿去给江霍天挥霍。后来高考结束,江燕兰自己出去打工,自己帮自己赚生活费,也在那时候遇到了准备去当兵的李国安。
这段是李国安告诉江似扬的,所以其中添加了好多他见江燕兰时的内心描写。江似扬原封不动地复述出来,张尽桉一听就觉得——李叔挺会的。
李国安去当兵,就由江燕兰照顾江似扬的爷爷奶奶,江似扬的爷爷奶奶非常喜欢江燕兰,在李国安他们家的帮助下,江燕兰顺利结束大学生活,去银行做了会计。
后来他们就结婚了。李家人觉得燕兰辛苦,就让江似扬随她姓,名字也是她取。
原本江似扬取定叫“江飞扬”,江燕兰觉得飞扬太多人重复了,刚好江似扬生日在四月,就用了谐音“似”。有时候他们家叫江似扬叫“飞扬”的。
在江似扬读小学的时候,江霍天来闹过一次,因为他也要结婚,但他没有工作,没钱做聘礼,于是他和江燕兰的父母过来找江燕兰要五十万。
也是那次,她和他们家彻底决裂。
之后就是她把江似扬抚养长大,江似扬的爷爷奶奶先后离去,再后来江燕兰被查出呼吸道有肿瘤。
婚礼那天,江似扬的外公外婆没有来,葬礼那天,江似扬的外公外婆还是没有来,他们在分财产的时候倒是赶来了。好在江燕兰写了遗嘱,他们才没有分到多少钱。
那天据江似扬说,他爸把钱丢给了江霍天,将他妈说的话转达给了他的外公和外婆:“燕兰让我告诉你们。这五万,是念在你们给她了一条命,而不是江燕兰的命,江燕兰的命,是我们李家给的。”
张尽桉曾经问过江似扬恨不恨他的外公和外婆,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江似扬咬牙切齿的生气表情,生气与痛苦夹杂在一起。
他说:“既然生了她,为什么这么对她呢?”
张尽桉望着身旁的江似扬,他的脸泛红,鼻尖被冻得红了一块,可他任然在正虔诚地祈祷,祈祷在天有灵,让江燕兰给他托梦。
张尽桉承认爱慕江似扬的容颜,或者说他爱慕江似扬的每一处。
江似扬是朝圣之路,他是江似扬的信徒。
“妈,我今天给你带了一位我喜欢的人,我的恋人过来。你也认识他,他是张尽桉。我们见过爸爸了,现在我们来告诉你。”江似扬看向张尽桉,“他可是有话和你说。”
张尽桉马上了解,开始对着墓碑说:“妈,我是张尽桉,很荣幸您还看过我的电视剧。我常听似扬提起你,很遗憾你我不能相见,但我从似扬口中大致了解到了您是怎么样的一位女性。”
张尽桉说的郑重,认真的样子让江似扬忍不住一直观望着。他想象过很多次张尽桉此时的样子,都没有现在来的真切。他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张尽桉姣好的侧脸,可他没有这么做。
他看着张尽桉哈出热气,雪花落在张尽桉的发丝上,像白点落入黑墨。那些山水画的意境大概就是如此。
他想。
张尽桉是朝圣之路,他是张尽桉的信徒。
“他说你善良温柔,我觉得没有标签能去形容您。我很敬重您,敬重您不屈思想,敬重您对生活的态度。”
“也很感谢您教育出了似扬这样好的孩子。我对似扬是真心喜欢,不止曾经,还有未来。我张尽桉说一不二,说到做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即使未来不知有什么在等着,我也不会放手的。”
张尽桉说完,鞠了一躬。
“妈,你一定要好好的,”江似扬也鞠了一躬。
“我们走吧,”江似扬说。
“等等,”张尽桉拉住江似扬,把他头上的雪花轻轻拍掉,还理了理江似扬的围巾,“这下好了,走吧。”
江似扬一阵心暖,牵着张尽桉的手往出租车那儿走。
回到家刚好是下午四点,李国安也正好回来了。这次轮到张尽桉和江似扬做菜,张尽桉再次吃到了梦寐以求的可乐鸡翅,开心地把自己呛到了。
李国安询问张尽桉家里情况,张尽桉如实回答。
餐桌上盘子干干净净,只有几块骨头还在。
“张舒雨性子比较直,又没心没肺,一般的话伤不了她,谁骂她她就骂回去,但吵架也就一天,她小时候软弱,现在不会憋着,有仇当场就报了,”张尽桉说。
“不错,这性格好啊,别人打你可不得还手吗,”李国安回忆起自己部队里的事了,“我们那几个有女战士能力可强了,把我们都打趴下过。”
“我妹妹可不能和她们比,她就是口嗨,就是虎,要是真打架起来,她一拳都打不了,”张尽桉笑着说。
李国安一拍桌子:“行。那什么时候把她叫过来,我教她几招,保证欺负她的人再也不能欺负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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