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推了推眼镜,望着走向更衣室的真田轻声断言:“他们最近吵过架。”通常来说,刚吵过架又和好的两个人的关系会到达一个新的高峰。
就像被说烂了的寓言里的那两只豪猪。
被比喻成猪的柳此时正牵着后辈的手微笑着跟他讲道理:“赤也你这次做得很好,下次也是,一旦发现自己迷了路就站在原地等我。”
切原正用嘴叼着网球袋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整理自己刚刚被柳揉乱的头发,闻言咬着肩带翻起嘴唇口齿不清地发出抗议。
柳好笑地伸手帮他拿过网球袋,然后猛然间惊觉刚刚真田分明就是在拿自己现在这副哄小孩的嘴脸在对待自己。
柳莲二忙抿了笑满脸沉痛地在心中冲自己翻白眼:你丫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他转念一想,旋即也就释然了,乐滋滋安慰自己说:本来么,你加上上辈子的记忆跟皇帝陛下的心知谁成熟还真不好说。(真田:……够了……)
切原走在后面丝毫没有发现他神态的变化,垂着脑袋道:“前辈,哪天你有空给我弄分日本地图吧。”
柳张了张口,压下了自己可能让后辈玻璃心碎一地的“可是你看得懂么”的疑问,无声点了点头。
切原见他不问缘由,两三步走到跟他并排的方位,忍了半天望着对方平淡无波的神色,终于纠结道:“前辈你都不问我用来干什么么?”
柳也终于停下脚步,掀开眼帘直视着后辈碧绿的眼,说出了一个萦绕在他心头良久的话:“赤也,你刚才对我,就如同我刚才的刚才对弦一郎,无疑都验证了一个中国古语。”
切原挠头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那个古语叫‘人之初,性本贱’。”柳说完重新闭上眼,面对着依旧一脸茫然不解神色的切原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让我们怎么再奢望你起码这次期中考试国文能够及格。”
在柳莲二的笔记本上,切原赤也擅长学科一栏明明白白写着“国文”二字。
——但是让他也让皇帝陛下纠结的是,擅长学科这玩意实在是相对而言的。
比起他一直在三十分边缘徘徊的英语来说,时不时人品爆发一下能够蹦上八十的国文已经很让立海众人欣慰了。
“明天上午八点,麻烦各位到弦一郎家里集合。”柳捏着手里的笔记本冲零零散散坐在巴士车上的同僚们努力扯着唇角。
坐在他后面的仁王“嗨”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坐姿,不以为然道:“有必要每个人都去么?”
“我一开始没想让大家都去的,毕竟也太麻烦真田伯母了。”柳见遇到了对手,瞬间打起精神迎战。
仁王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默默坐直了身子。
“事实上,”柳伸出了三个手指:“我们网球部需要补习英语的正选有三个——所以我不得不安排三位辅导老师——而且还有必要加上弦一郎这个监工。”
柳莲二深刻地记得上次期末突击时一屋子人本来道貌岸然学得很顺利,结果就在他出去端茶水的空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回来的时候,原本一本正经端坐着为人师表的桑原已经生生被压榨到了社会的最低层——当柳在绅士反光眼镜的注视中赶走了压在桑原身上玩叠罗汉的三只,并且在呼唤最底下不动弹的人无果后,当真起了买个棺材埋了拉倒的念头。
“你还活着么?”柳望着地上装死不动弹的人轻声细语。
桑原憋着气不出声继续装死。
柳感到特别为难,只得抬头望向正在面面相觑的三个罪魁祸首,尽量掩饰自己声音中的笑意:“你们三个猜拳吧,输了的给他做人工呼吸。”
结束了当初那场闹剧的是输了的切原同学弱弱举手望着一群准备看好戏的前辈们提出的一个问题:“能不能让乐乐代我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乐乐”二字所代表的那条柳家楼底下的疯狗成功地让在地上挺尸的桑原瞬间还魂。
柳现在想起来这些还忍不住想笑,不过环视一周除了默然望着窗外的皇帝,其余众人都眼巴巴望着自己,为了维护面子死憋了回去。
他再次望着真田面瘫的黝黑脸庞表达谢意:“明天就麻烦你和伯母了。”
真田抬眼望着他,无声点了点头,仍旧注视着车窗外的风景。
柳觉察到他的回避,沉默了有三秒,同样一言不发地在他旁边坐下,盘腿坐着,心安理得望着巴士司机上方的反光镜发呆。
身后传来丸井就算压低也可以恰好让他听见并且挺清楚的声音,是在询问立海皇帝是不是和参谋吵架了,询问的人83%的可能是坐在他旁边的切原。
第9章 合宿1
在柳所定下来开始合宿的那个星期六,天上飘起了蒙蒙细雨,军师站在自家门口,望着渐渐湿润起来的土黄色地面,撑开了手中的白色雨伞。
因为时间还算早,街上的人并没有很多,偶尔零零散散会有几个行人匆匆在他旁边跑过。
柳莲二偶尔将目光移到他们身上,暗自埋怨自己定下来合宿时间的时候居然没有想到预先查查这天的天气情况。
——要知道在下雨天,立海大切原同学的迷路几率通常会呈现几何倍数增长。
思及此,他低头望一眼手表显示的时间,估摸着这个点一向习惯迟到的二年级选手还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几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五,略一思索,在路口转了个方向朝切原家走去。
早在一年半之前,柳莲二第一次到访这栋房子的时候就在思索,究竟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够摆脱照看立海迷路小孩的艰巨任务,不过现如今却越发明白,想让切原赤也改掉迷路的毛病如同期望他的英语能够有朝一日及格一样,是即使在白日梦里,也难以发生的一件事。
他如此想着,在房檐下将雨伞合起,放在门边后按响了门铃。
“叮咚”的声音响起后过了良久,才从打开的门缝里探出了一个他熟悉之极的杂乱黑色脑袋。切原顶着鸡窝头揉着眼睛看着他:“前辈这么早啊……”
柳在他脸上扫了一会,望着他浓重的黑眼圈暗暗在心中下了个结论:这厮昨天晚上通宵游戏的可能性在百分之五十九以上。
柳于是将手腕举到他眼前,好让自己手表的表盘正对着他的眼睛:“现在是七点三十九分二十三秒。”
切原闻言果然听话地盯着他的表看了一会,慢吞吞道:“那么合宿是几点啊柳前辈?”
“八点。”柳揉了揉额角,对于自己昨天的吩咐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这件事越发感到无能为力。
他现在已经在后悔当初定在八点了——凭立海众人的速度,定在八点的话九点能来全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算定在八点,以真田家一贯的待客之道,肯定七点左右便准备妥当在客厅里等待了。
切原放下搓揉眼睛的手,愣了一会突然抬起脖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擦去眼角溢出来的泪水后才再次开口:“那我再睡会儿——反正丸井前辈现在肯定还赖在床上呢,柳前辈你先进来吧。”
柳笑了笑,只得跟着他走了进去,随意在沙发一角坐下,像往常一样将散落在沙发上的游戏光盘收拾起来。
切原却并没有再去睡觉,而是支起下巴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板上坐下,看他整理完后突然开口:“前辈你心情不好吗?”
“……”柳不由得斜他一眼,心道我又没有把“老子心情不好”的字样挂在脸上,这小子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切原赤也见他不出声,干脆手一撑从地上跳了起来,大踏步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好,懒洋洋道:“前辈跟副部长吵架了?”
“没有。”柳将叠好的光盘放到玻璃茶几上。前几日是吵过一次,不过向来应该已经可以称得上和好了。
黑头发的二年级选手把头伸过来,不依不饶道:“那副部为什么昨天下午突然间态度那么冷淡?”
柳将嘴角勾起三十度的弧度,抬手揉着他乱糟糟的脑袋:“别瞎想,他不从来都是那个样子吗?”立海大头号面瘫哪一天如果想丸井那样面对谁都灿烂微笑的话,立海大师生有一半会被他搞得精神衰弱。
切原沉默了一下,小声用类似自言自语的方式道:“谁说的,他对别人成天拉着长脸,对柳前辈和部长却没摆过脸色。”
柳抬头望向他,回味了一下刚才依稀传入自己耳中的话语,一时还真不好判断这人说这句话究竟想不想让自己知道。
切原却没再纠缠这个问题,在沙发上把两脚一缩,抱成一团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柳静坐了一会儿,觉出他确实睡着了,便起身在里屋给他抱了个毯子出来盖上。
往年的春末夏初时节,网球部正选通常是排成队商量好似的受凉感冒,尤其是赤也和丸井,两人相互交叉传染,毫无困难地将病毒发扬光大,曾一度导致网球部社员霸占了立海大医务室的半壁江山。
早在开春的时候,精市还特意提醒他要多注意一下这两位正选的身体健康问题。
柳看了看手表,见分指已经慢悠悠转向了数字“12”,心中却也并不着急,以切原的一贯作风,按时到达反倒会让人吃惊。
他在安静的客厅里端坐了一会儿,正待放心地让自己思绪神游出去,随意放到腰间的手指却感觉到了裤子口袋中手机细微的震动。
让网球部部员往往感到无奈的一点是,喜欢神游的柳军师往往都会在神游之前体贴地把自己的手机调成震动或者有时候干脆静音。
如果不是凑巧让他发现有人打电话,柳莲二能够心安理得地窝在一个地方发上大半天的呆——直到自己肚子咕噜咕噜的抗议声大到能够让他回神的程度。
现在柳掀开手机盖,往这上面闪烁的“伪绅士”三个字略微愣了愣,然后才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军师大人,烦请您告诉我现在是几点了。”柳生有条不紊的声音在对面透过手机扩音器传来。
柳短促地笑了一声,同时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八点二十九分四十四秒。”
柳生明显被他郑重其事的回答搞得无语了一下,他顿了一会才接着道:“那么我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按惯例应该在八点零分零秒迈进真田家大门的人迟到二十九分四十四秒。”并且听您这口气,似乎并不是已经快要到达的样子。
“我在赤也家里,这小子现在睡着呢——他昨天通宵游戏,我想就算现在把他叫起来补习也不会有什么成果。”
对面那头回给他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
柳想了想,望一眼旁边打起细细鼻鼾的一坨,开口道:“九点左右我会带着他到真田家的,你们先开始吧。”
绅士在那边耸了耸肩,看见刚刚被桑原死命拖着进来明显还没完全清醒的丸井,只得应允了下来。
他正待扣上电话,柳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是你给我打电话?难道弦一郎没在那里吗?”
柳生于是扭头,盘腿坐在他不远处的皇帝正埋头将自己的英语书和笔记从书包中掏出来,神情严肃仿佛对此漠不关心。
柳生于是扬起笑脸,将严重反光的眼镜往上一推,低声道:“在是在,不过他倒是没有在意你的迟到——可能已经猜到你去找赤也了吧。”
他说完耐心静静等待一会儿,半天对面的少年才沉沉应了一声,紧接着便挂了电话。
柳生比吕士于是也扣上手机,望着趴到自己腿上把玩小辫子的搭档开口:“我刚才那样说还可以吧?”
仁王闻言懒洋洋抬眼斜着他,长长“嗨——”了一声,啐道:“你真够坏的。”——明明是副部长刚刚一脸忸怩(……)地暗示你打电话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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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牵着切原按响真田家门铃的时候,很显然地遭到了比其他正选更加热情的招待。
比起柳生仁王等人,柳莲二同真田在他刚转学来到神奈川便成为了要好的朋友,是以早就成了真田家的熟客。
真田弦一郎刚借着大学放假溜回来的大哥真田弦太郎原本收拾好了背包想要出门,见柳进来,瞬间扬起满脸的痞子笑容,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哟,莲二好久没来了呢!”
在某种意义上被调戏了的人只得无奈地理顺头发,暗叹一声真是一报还一报,自己平日里不时找准机会就揩弦一郎的油,这不现在他哥哥就来给弟弟报仇了……
心中这么想,眼前这个流氓毕竟还是长辈,柳松了原本握着切原袖子的手略微弯腰行礼:“真田哥哥。”
真田弦太郎见状笑了起来,扭头望见闻声走出来的弟弟满脸不悦神色,抽了抽嘴角,冲柳身后初次见面的切原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哥哥不是要出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真田走向三人,有意无意地将身子横到柳跟他哥哥之间。
“啊,啊,”对方只是不在意地应着,重新拿起地上的背包慢吞吞往玄关挪动:“我就是跟莲二说句话罢了,你看你吓得——我又不会吃了他……”
柳望着真田若有似无的无奈神情,心中觉得好笑,不过转念一想,这位大哥的杀伤力比起他那个无敌表姐来确实是不可同日而语。
——只可惜真田对于他的同情心只止于在面对弦太郎时帮他解围,在真正面对大BOSS时这丫也只会在一旁看好戏罢了。
他于是不禁有些泄气,抬眼看着真田,见他严阵以待的阵势没有随着弦太郎的离开而改变,于是口中调侃道:“弦一郎,你不欢迎我跟赤也也用不到把守着门口不让我们俩进去啊!”
真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行为,忙侧身让出通道,认真道歉:“真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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