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生日是要有人陪着他长大的。
她对他寄予厚望,他不想让她失望。
明明该难过的,可是他现在竟然该死的觉得——好开心。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流至下巴,滴落在地上没了痕迹。
晏绍面前的视线愈发模糊,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恍然发现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了。
晏绍双手放在眼前,轻声喃喃:“要说再见了吗?”
*
游泳池边聚满了人,人群中有人在帮忙呼叫了救护车,喻敛重复的摁压着晏绍胸口,湿透的发丝水滴落在晏绍的脸颊。
“……咳,咳咳。”晏绍吐出两口水,终于有了反应。
他眉头紧皱,缓缓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是一张在他眼前放大的脸。
“晏绍、晏绍?”喻敛扶住他的肩膀,俯身叫道,脸色黑沉可怖。
晏绍目光落在他的头发上,他闭了闭眼,回想起发生了什么:“你……”
他声音有些小,喻敛没听清,“什么?”
然而晏绍昏昏沉沉又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是在病房中,鼻尖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晏绍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他被救了,回去了又回来了。
他确信中途回家那不是他的梦。
他在这里待的两个月,原来的世界已经过了一年多。
喻敛坐在病床边,晏绍一醒他就发觉了,他已经换了身干透的衣服。
“晏绍?”喻敛叫了他一声。
晏绍看着他,张了张嘴,嗓子发疼,声音沙哑:“喻敛,你掉进水里了吗?”
他记得晕过去前,喻敛身上是湿的。
喻敛被他问的一怔,“没有,是你掉进水里了。”
“那你的身上,为什么湿了?”
喻敛默了默,道:“还不是为了捞你,我说你不会游泳,没事还跑泳池旁边干嘛?”
晏绍神情愣了愣,喻敛不会游泳,还对水有恐惧,现在想起来,当时他似是看到喻敛的表情阴沉得吓人。
他扯着唇角轻轻笑了笑,“谢谢你,喻敛。”
他没有多问,心中鼓鼓涨涨,似有新生的树苗破土而出,他的存在,不是没有意义的,从穿书过来,包括从前,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容得下学习,执拗的钻着牛角尖。
因为他不知道除了学习,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习惯使然,他画地为牢,除了追逐成绩,他似乎就没有了其他的目标。
喻敛感觉晏绍有什么变了,那种轻松的姿态,和过去刻板的形象有了点不同。
现下晏绍心中释然。
人生不该只有单调乏味的是与否,在中间还可以存在无数的可能性。
魏则言得知晏绍醒了,特意赶过来看他,不小心把他撞下水的那人也跟着过来道歉。
“我该死,是我眼瞎,我他妈就是个罪人……”一个大老爷们又哭又吼,引得让人频频投来视线。
晏绍眨了眨眼,对这位工具人仁兄道:“医药费……”
“你放心,我已经付了,我愿意对你负责,如果你身体有什么后遗症,尽管联系我,我一定不会推脱的!”
“哦。”那就没事了。
“不过你们还真是吓了我一跳。”魏则言在旁边剥着橘子皮,他看了看喻敛,道,“你不会游泳吧,就那么直接跳下去,幸好池水不深,要是你们都在那里出了事,我可要一辈子过意不去了。”
他偏头笑笑,把橘子往晏绍面前一递,晏绍摇头拒绝了,他就自己掰开吃了。
晏绍看向喻敛,喻敛蹙眉,嫌魏则言多嘴,他道:“我会游泳,只是太冷了才扑了两下水。”
撒谎。
晏绍抿了抿嘴,这次他是乱上添乱了,喻敛就是待他太好了,好到让他愧疚没能帮上他什么忙。
“这样啊。”魏则言一个橘子吃完,拿纸巾擦了擦纸,“都没事就好。”
晏绍醒了,身体没什么大事,也不用再在医院待下去了,四人在医院门口分别,晏绍和喻敛回到了出租房。
晏绍坐在书桌前,反复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的看。
其实真假并非那么重要,他已经没办法把这个世界的人当成纸片人了,他们都是有自己思想的存在,他看过的那本书,与其说是小说,不如说是一本“预言书”。
周遭的变化是随着人们行为的变化而变化的,未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的。
晏绍手握着拳,感受着这种踏实感。
他决定放下过去了。
不是遗忘,是带着回忆走下去,他不想一直在原地踏步。
第34章 白莲
喻敛作为和晏绍关系最近的人,是最明显感觉到晏绍变化的人。
晏绍最近特别爱朝他笑,笑得淡然亲昵。
喻敛心情复杂,他知道事情起因是他在魏则言生日宴上救了他,晏绍看起来比以前更喜欢他了。
这真糟糕。
喻敛把在他黑名单里待了许久的好兄弟拖出来,问候感情问题。
肖甫白:【大哭】【大哭】【大哭】
肖甫白:啊啊啊我出来了我竟然出来了我他妈出来了……
肖甫白:怎么拒绝追求者?你不是最有经验了嘛。
喻敛:不是,是拒绝之后还能做朋友的那种。
讲台上数学老师讲着课,讲台下喻敛在桌子底下摸着手机,他抬头便能看到前桌晏绍的后脑勺,往下是纤长的后颈,校服领口整齐折着。
他想起今早出门前的事——
“喻敛,你的衣领没有整理好。”
“哪儿?”喻敛一只手提着书包,单手随便拨弄了两下,没弄到地方。
“要我帮你吗?”晏绍这么问。
这个时候喻敛还没对他升起防备心,很自然的就转过身背对着他,然后晏绍竟然趁着帮他弄衣领的时候,对他动手动脚,在他脖子上乱摸。
当时他的指尖在他脖子上划过,一直到他肩膀旁边,早晨空气带着凉意,晏绍的手冰冰凉凉的,和温热的皮肤相触,存在感分外强烈。
……
喻敛抬手摸了摸后颈,手上拿着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肖甫白来了新消息。
肖甫白:阿敛,你这不太对劲啊,又要拒绝别人,又要做朋友,你有没有感觉到有点那味儿了?
喻敛:什么味儿?
肖甫白:就是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的绝世清纯白莲味儿,哈哈哈哈唉操!
肖甫白:笑死我了。
喻敛脸上带着风雨欲来的杀意,发了个磨刀的表情过去。
肖甫白立马认真分析道:阿敛,你这也太不地道了,试想一下,人家被你拒绝还要和你当朋友,以后你真交了女朋友,人家多苦逼,你这不就是吊着别人心思的渣男行为吗。
肖甫白:不过,这也不像你的行事作风啊,你是不是对她也有点意思呢【坏笑】
喻敛看到他最后一句话,心头猛地一跳:没有,你别瞎说。
肖甫白:我怎么觉着你有点心虚呢。
喻敛简单粗暴威胁:欠揍是不是?
这一招对付肖甫白向来有效。
喻敛把手机塞进抽屉,抬头看着黑板上的数学题,手中转着笔,罕见的听起了课。
当不知道怎么解决一件事的时候,喻敛决定先给双方一点距离冷静下来再做打算。
于是中午午休的时候,晏绍想转头叫上喻敛一起去食堂吃饭,下课铃声才刚响完,他身后的课桌已然空荡荡。
晏绍看向喻敛的同桌,问:“喻敛呢?”
他同桌瞥了喻敛的课桌一眼,道:“不知道,刚下课就跑了。”
晏绍之前大多数时间都是和喻敛去吃食堂的,不过喻敛偶尔不喜欢食堂的菜,也会翻墙去外面吃,又或者去学校超市买吃的,只是每次都会和他说上一声。
晏绍凝眉稍作思索。
喻敛最近似乎心情不佳,而且和他有关,他偶尔会捕捉到喻敛看他时的复杂神情,这样的事今早也发生了一次。
他帮喻敛整了衣领,喻敛的表情却像是又羞又怒又一言难尽,仿佛他做了什么天打雷劈人神共愤的事。
可能是男人每个月心情烦躁的那么几天吧。
喻敛不在,晏绍就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了。
食堂环境喧闹,晏绍排队打饭时碰到了同样来吃饭的池楠,池楠身旁还有个身型娇小的可爱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辫,额角落着碎发。
池楠从后面拍了拍晏绍的肩膀打招呼,她旁边的女生也笑着打了个招呼。
“嗨,你好,我叫余莜莜,也是一班的。”她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虎牙,分外可爱。
晏绍抿着嘴角回了个淡淡的笑容,唇边笑窝浮现,驱散了几分冷漠:“你好,我是晏绍。”
余莜莜娇俏的眨了眨眼:“我知道啦,池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
她笑嘻嘻的撞了撞池楠的肩膀。
池楠扯了扯她的马尾,“别说的这么奇怪。”
她对晏绍道:“这是我朋友。”
余莜莜不服道:“唉?只是朋友嘛,是闺蜜是死党啊!别这么敷衍的介绍我好不好!”
“你够了啊。”池楠睨了她一眼,“我们一起找个位置坐吧。”
余莜莜耸了耸肩。
三人找了个位置坐下,余莜莜和池楠坐在一边,晏绍坐在池楠对面。
池楠:“一直想介绍你们认识,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晏绍抬起头。
余莜莜笑嘻嘻道:“那是,楠哥一直说你和我很像呢!”
晏绍:“楠哥?”
“哦,就是她啦。”余莜莜用手肘撞了撞池楠的手臂。
晏绍好奇道:“楠哥是你的外号吗?”
“没有,是这家伙总说我像个男人。”池楠翻了个白眼,“自从见了我哥就一直叫我楠哥,我和我哥长得像。”
“哪里只是像啊,是很像很像好不好!”余莜莜道。
“哦。”晏绍知道她哥是池军,他把话题扯回来,“那我和她为什么像?”
光看外表,两人没有一丝相像,性格也是天差地别。
“嗯……一种感觉吧。”池楠道。
“感觉?”
池楠还没回答,话题被余莜莜截了。
余莜莜左右张望,出声问晏绍:“之前一直和你来吃饭的那个同学呢?今天没来吗?就是长得挺帅的那小伙。”
“啧,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小伙叫的这么糙。”池楠在旁边嫌弃道。
余莜莜摆手笑道:“别在意这些细节。”
晏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喻敛,他道:“他没来。”
“啊——真可惜。”余莜莜撇嘴遗憾道。
“快要月考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池楠转了话题。
晏绍道:“还行。”
他对押题方向不太有把握,不过成绩维持在班上前五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三人边吃边聊,余莜莜也是个自来熟,于是气氛越发和谐。
下午课程上完,放学后喻敛道今天不和晏绍一起回去了。
晏绍问他去哪,他只说有事,他把钥匙扔给晏绍,警告他不准跟上去,就像炸毛的猫一样。
脾气如同暴风雨,来的没有一丝预兆。
晏绍看着手中的钥匙。
男人也这么善变吗?
他背着书包到租房楼下,晏绍脚步一顿,往另一栋楼看去,他很久没有回去过了,那房子里住着的“家人”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他和他们就像是两道平行线,如不刻意改变轨道,就不会有相交的机会。
晏绍低头往喻敛住的租房楼内走去,忽而又脚步顿住。
在他原来的家中,母亲领养了一个孩子,也叫晏遥。
晏绍一直觉得这太过于巧合了。
就像是命运一样,有些事有些人,注定会相遇。
他上了楼回到租房内,晏绍把书包放在凳子上,他从书包的小口袋里找出另一个钥匙,他要回去看看。
晏绍脱下校服时,从校服口袋里掉下来一个橘子味的棒棒糖,晏绍蹲下捡起,棒棒糖是喻敛上午买东西凑整钱顺手拿的,但他不怎么爱吃甜食,就随手扔给晏绍了。
晏绍把棒棒糖塞进黑色卫衣口袋,拿着钥匙要出门,他打开门,又退了回来,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了手机,以免喻敛回来进不了门,还联系不到他。
破旧的楼道灯光有两层坏了,晏绍靠着楼道拐角窗户外透进来光上楼,五楼楼道口,晏绍拐弯走上回廊。
某间出租房门口,上次在门口留下的血迹早已不见了,晏绍垂眸将钥匙插进孔内,拧了拧他才发现钥匙打不开门了,他以为是自己拿错钥匙了,又拿另一把试了试,依旧打不开。
晏绍一愣。
家里换锁了,他想起了上次离开时男人说过,他走了就别想再回来。
他看着手中钥匙半响,大概是没多少感情,也不觉得多么难过,他悄声无息的转身离开了。
晏绍摸到口袋中的棒棒糖,一边下楼一边拆了包装,他含在嘴里,酸甜的味道在他舌尖蔓延开。
他下到一楼最后一个阶梯,咬碎了嘴里的硬糖,把棍子扔进了垃圾桶。
*
外面天色黑了,时间走到了七点半点,喻敛还没有回来,晏绍坐在书桌前,看了眼手机,犹豫了下给他发了条微信过去。
晏绍:你什么时候回来?
游戏厅杂音多,喻敛站在某个娃娃机前,目标直奔娃娃机里面的黄色兔子,他神情专注,动作果断,下手狠准稳地按下旁边的红色按钮。
爪子下去了。
爪子抓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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