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我再也骗不了自己,我知道我哥努力过了。我哥这一辈子太苦了,他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我不能再让他受苦,不能再对不起他。”
“送他走的时候,我一直握着他的手,我在心里许愿,希望哥哥来世可以做我的孩子,这样我就能保护他好好长大,做最幸福的小孩。”
苏见秋比谁都明白,人生中没有那么多奇迹。即便奇迹真的存在,也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因为他一直都是个运气不好的人。如果真的有奇迹,爸爸就不会那么早去世,如果真的有奇迹,妈妈肯定会来福利院接他。如果真的有奇迹,那么奇迹早在哥哥刚出事的时候就出现了。
大概,他人生中仅有的一点好运气,都用来和傅白相遇了。
当他在凌晨醒来,看到傅白趴在他床前疲惫的睡颜,还有紧紧攥住他的双手,就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任性的难过下去了。
傅白抱着他,用细碎的亲吻安抚他,“阿秋,会过去的。哥哥永远爱你,我也是。”
*
傅白以家属的身份处理了苏桥的后事。
把骨灰交到苏见秋手里的时候,傅白知道,他是苏见秋唯一的依靠了。
为苏桥举行葬礼的那一日,苏见秋坚持要出院。傅白知道他不想再待在医院里,那于他而言毕竟是一个伤心的地方。左右苏见秋现在身体没有大碍,复健就请医生来家里做就是了,于是便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傅白提出给苏桥办葬礼,一开始苏见秋是不同意的。他们兄弟俩在本市并没有其他亲人,苏见秋也没什么朋友,他也疲于应对这种丧事。
但是傅白劝他:“让大哥看看你现在的亲人吧,他看到了一定会走的很安心。”
苏见秋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葬礼这一日下着雨,傅白跟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了解了具体流程,以家属身份料理了一切,苏见秋没操什么心。
慕容理和季岚星是最先到的,然后是兰兰、陈淮、杨朔,最后是傅铭泽和慕容澜。
傅铭泽和慕容澜已经分居了,分居之后几乎没见过面,这次也因为葬礼聚到了一起。
苏见秋在傅白身旁站着,微笑着和每个人握手、拥抱,自从那天在傅白面前痛哭过一次之后,他再也没有哭过了。他想,他今天一定要表现的更好才行,要不然哥哥会担心他,不能安心的走。
“阿秋,坐下歇会吧。”傅白揽了揽苏见秋的肩膀,担忧他腰上和腿上的伤。
苏见秋对他关切的目光回以微笑,“我没事。”
“小秋。”
慕容澜献完花向他们走过来,给了苏见秋一个拥抱,问道:“你还好吗?”
被他搂在怀中,苏见秋眼眶一热,“我很好,爸爸,别为我担心。”
慕容澜抚了抚他的后背,“爸爸知道你很难过,我们需要时间,你会好起来的。”
“谢谢爸爸。”苏见秋打量着慕容澜,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薄风衣,看起来很显年轻,状态要比以前放松。
苏见秋看了傅铭泽一眼,然后问慕容澜:“爸爸,您过得好吗?”
还是当初在医院里的那个问题。
慕容澜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你所见,我现在很好。”
慕容澜说:“我开了一家咖啡馆,等你有心情了可以来看看,我给你做咖啡喝。我还想拍几幅画挂在店里,等你有时间了帮我挑吧,比起来理理,我还是更相信你的审美。”
苏见秋脸上终于露出这段日子以来发自内心的笑容,“真好,爸爸找到自己的生活了,我为您开心。”
“傻孩子。”慕容澜看着他憔悴的笑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要好好的,爸爸走了,会去家里看你的。”
“好。”
苏见秋笑着和慕容澜道别。
他转过头,看到傅白正看自己,疑惑道:“怎么了?”
傅白不说话,只是揽住他的腰,将他掐进怀里。
*
苏桥走后,苏见秋性子变闷了许多。傅白想,换了谁大概都一样,爸爸那天说得对,他们都需要时间。
傅白尽量抽时间在家里陪他,但是临到了年中,公司里事情也很多。于是在家里安了监控,他在办公室工作的时候,办公桌上专门摆一台电脑放家里的监控视频。
苏见秋看上去倒是正常的,每天早上都是傅白先起来吃饭、去上班,临走前苏见秋会给他早安吻,然后搂着雪山继续睡。
等傅白到了公司,大约上午九点的时候,会看到苏见秋慢悠悠起来,先给雪山猫碗里加猫粮,然后自己去洗漱,下楼吃早饭。表现还不错。
这大约要归功于雪山,这家伙每天九点准时翻着肚皮求食吃,不给它它就一直撒娇。
但是这一人一猫都很懒,吃完饭就在家里葛优躺,吹着空调裹着被,越看越像父子俩。
傅白在办公室里透过监控看着他们,顿觉自己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要卖力工作养着他们。
他笑着拨了家里电话,看苏见秋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来拿话筒,然后懒懒的接,“喂,又有东西忘家了吗?”
傅白笑,前两天苏见秋瘫在床上不动弹,他就故意把东西忘家里,然后打电话给苏见秋,让他帮自己找,找到了就交给家里的司机,再让司机送到公司来。
“这回没忘。”傅白说,“就是问你起没起来,别老躺着,对身体不好,医生快到家里了,今天好好做复健。”
“嗯,知道了。”苏见秋声音懒懒的,没什么精神,正要挂了电话,又贴着话筒小声说:“下班见。”
傅白看着监控上那个从被子里露出来的小脑袋,笑着说:“下班见。”
苏见秋其实知道傅白在家里安了监控,卧室里有,
花园里有,书房有客厅也有,这几处都是他平时爱去的地方。如果家里各处都有监控,那就会对家里的工作人员造成心理压力了。
“雪山雪山,过来~”苏见秋招了招手,把飞扑过来的雪山抱进怀里,撸着猫猫头说,“爸爸给你洗澡澡,然后给你梳毛毛~”
“喵~”雪山这几天总是能爬上爸爸的床,格外乖,就算知道要洗澡了,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抗拒。
苏见秋抱着它往浴室去,那里有雪山专用的洗澡盆。佣人们正打扫卫生,在走廊里说这话,声音细碎,但又都能听清。
“唉,你看见了吗?夫人房里放着个骨灰盒,我的妈呀,昨天我去打扫卫生可把我吓死了!”
“怎么能把那玩意儿放家里呢?多不吉利啊。先生竟然也同意,他们小年轻一点也不知道忌讳,按理说经商的人家最忌讳了……”
又有一个人说:“你们瞎说什么呢?主人家的事轮不到咱们管,咱们是来工作的,干好自己的工作才是本分,先生最烦家里的工人乱嚼舌根子。”
最后说话的是家里的管家。
苏见秋抱着雪山呼噜毛,慢悠悠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也没说什么,只当没听见。但是脚底下木底儿拖鞋在木地板上啪嗒啪嗒响,仿佛就在提醒着他什么都听见了。
那俩帮佣看到他走过去,顿时慌了,不约而同求助似的看着管家。
管家叹了口气,“小夫人伤心,先生天天哄着呢,你们俩可倒好,这才来上了几天班,就惹他难过。”
苏见秋在浴室给雪山洗澡,雪山全身沾了水,但是一身的膘一点也没缩水。他觉得好玩,边洗边笑,笑着笑着就突然蹲在地上哭起来。
“喵~”
雪山不懂,疑惑的看着他,伸出湿漉漉的爪子摸他的脸,把猫用沐浴露打出来的泡沫摸了他一脸。
管家听着浴室里的哭声,想进去,又不敢,犹豫了半响,还是决定给傅白打电话。傅总之前说过,让她看着小夫人,如果发现小夫人情绪不对,一定要打电话告诉他。
第63章 傅白妥协了
傅白一接到电话就往回赶。
他只要一想到苏见秋一个人在家里可怜巴巴的掉眼泪,心里就抓得不行,就恨不得立刻飞回家去。
回到家的时候,管家领着那两个碎嘴的佣人等在门口,看见他来了,想上前跟他说话,似乎想说说当时的情况。
傅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以后再说,他回来又不是兴师问罪的,要紧的是得先哄哄他的小妻子。
于是径直上楼去了。
原本傅白和苏见秋是分卧室睡的,这样各自都有自己的空间,傅白晚上忙工作,苏见秋看书看剧本,两个人各不耽误。但傅白总半夜里摸到苏见秋那里去,他自己那间卧室就形同虚设了。
这次从医院回来之后,傅白就干脆再也没回过自己的房间,每晚都陪苏见秋一起睡,苏见秋要是睡不着,他就给他唱歌、讲故事,各种哄孩子的方法都用上。
俩人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歇在一起了。
傅白推开苏见秋的卧室门,看到一人一猫躺在床上,都摊着肚皮。雪山不愧是家里最受宠的,圆鼓鼓的小肚子上还盖着一块小毯子,大概是苏见秋怕他跑肚拉稀。
傅白没敢吵他们,悄声走到屋里头,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点。明明这一大一小都怕冷,还总爱把空调温度调的很低,就很不让人省心。
苏见秋睡着了,眼角有点红,看得出来刚哭过,大概是抱着雪山哭了一阵,然后哭累了就睡着了。傅白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天天小心翼翼哄着呢,就让两个刚来没几天的碎嘴子给弄哭了。
雪山蓦地打了个小呼噜,翻了翻肚皮。
小动物最治愈人,这段时间雪山功不可没,陪伴苏见秋的时间比傅白都长。傅白给苏见秋身上搭了条毯子,又摸了摸雪山的小肉垫。
雪山本来就是陪爸爸睡的,只是假寐,看到傅白回来,颇有些迷惑的歪了歪脑袋,“喵~”
傅白笑着挠了挠它的下巴,“谢谢你,儿子。”
要不是雪山陪着苏见秋,苏见秋一个人在家时一定很寂寞吧。傅白突然对于自己曾经想把苏见秋养在家里的想法感到愧疚,觉得苏见秋有自己的事业也挺好的。
“嗯?”
苏见秋这段时间睡眠很浅,一听到雪山的叫声就醒了。他眯了眯眼睛,看到傅白坐在床前,“你怎么回来了?几点了?”
“没下班,我提前回来了。”傅白听到他嗓子睡哑了,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苏见秋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很自然的把杯子递给傅白。雪山看见他坐起来,默默爬到他身上,蜷缩进了他怀里。
这一幕落到傅白眼里,他竟觉得家里要是有个孩子也不错。可惜苏见秋身体不好,要不然他们真的可以考虑生个孩子。
“对我你就没那么殷勤。”傅白戳了雪山一手指头。
苏见秋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皱眉道:“你别戳它。”
得,现在他们父子俩是一个阵营里的了。
傅总觉得自己家庭地位又降了。
傅白陪着笑脸问:“今天在家里都干嘛了?”
苏见秋抬头看了看墙角的摄像头,没什么好气儿,“你又不是没看见。”
傅白干笑掩饰自己的尴尬,又问:“今天不是要做复健吗?医生怎么还没来?”
“我没让来,今天没心情。”苏见秋低下头,专心撸猫,回答傅白的问题也有点敷衍。
“这是治病,怎么还看心情?”傅白凑到他耳边亲了一口,“我给医生打电话,让他们下午来,下午我不去公司,在家陪你做复健。”
苏见秋点点头没说话。
傅白摸了摸他的头,将他往自己怀里带,柔声问:“今天他们让你不开心了?对不对?”
苏见秋摇头,“没有,你别辞退她们。”
说完又笑了笑,“正常人看见家里放个骨灰盒,都会觉得害怕吧。”
他的笑容实在有些勉强,看得傅白心里难过。
傅白知道,虽然这段时间他看上去很平静,但心里难受着呢。搁在谁身上刚死了一个亲人,能这么快缓过来呢?偏偏家里那两个佣人嘴碎,平白又多惹出来一出。
苏见秋难过,傅白心里也不舒坦,他听苏见秋的,没辞退那两个佣人,但也没让她们再留在别墅,都给调到傅家老宅去了。
*
午饭后苏见秋去午睡,傅白在书房忙工作。
这段时间苏见秋觉特别多。
忙的差不多的时候,傅白看了眼腕表,已经下午两点了。
苏见秋夜里入睡困难,傅白不想让他午睡太久,想了想还是去卧室叫他。
来到卧室才发现苏见秋没睡,他坐在床上,正抱着苏桥的骨灰盒发呆。这几天他常常这样。
傅白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到。
苏桥的骨灰从殡仪馆接回来之后,就一直放在家里,没有下葬。
傅白并没有什么忌讳,当时想的就是,既然苏见秋舍不得,那就先不葬。但是如今看来,这么一直不葬,总归不是个办法。苏见秋天天能看见,什么时候才能放下?
傅白斟酌了一下语言,走到他跟前商量:“阿秋,我看了一个墓地,很不错,大哥走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咱们让他入土为安吧。”
苏见秋本来低着头,听到他说话便抬起头看着他,“怎么?你也觉得不吉利?”
傅白一愣,“不,我不是……”
“那我走。”
不待他说完,苏见秋突然放下骨灰盒,光着脚跑下床。
“阿秋!”傅白连忙跟上去。
苏见秋走到衣帽间,拖出行李箱就要收拾东西,“我之前给我哥买的房子装修好了,我可以搬到那里去。”
傅白一把攥住他的胳膊,“你说什么呢阿秋!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话捅我的心窝子?”
“那你想说什么?那你想说什么啊?”
苏见秋甩开他的手,突然崩溃似的大喊:“我说了我不要我不要!你为什么还要来逼我!”
“我没有逼你,我只是在跟你商量!”
傅白提高声音震住了他,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冷静下来,“冷静点阿秋!这是你的家,没有人可以逼你,我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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