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没应。
赵铭泽低头,看到周昭闭着眼,呼吸匀称,居然已经就着这种姿势睡着了!
“......”不会要一直这样抱着他睡下去吧?!
赵铭泽浑身僵的更厉害了,但他的目光很快落到周昭青影深重的眼下,顿了下,这人,从昨晚到现在就一直没休息过。
甚至,困得眼镜都忘了摘了……
他叹了口气,帮忙拿下了周昭的眼镜。
感受着渐冷的空气,看着周昭怕弄脏他的床身上脱得只剩下的一件单薄白衬衫,沉默片刻,赵铭泽还是吃力的抬起裹着绷带的手拉着被子搂盖住了周昭宽阔却有些受凉的后背。
第16章 1.16
接下来几天,周昭抽空便来医院看一下赵铭泽。赵铭泽从来没这么听话的积极配合医生接受治疗。
不过他独惯了,还是不太适应与人热络,醒来后知道楚家父子过了危险期,都不会有事之后,虽然心里还担心他们的状况,但都没有再多问过,更别提去那边看一下了,好在楚夫人和周昭知道他的心思时不时便告知他一声,赵铭泽便会试着再多问几句。
舅甥之间先迈出一步的居然是楚志清。
之前的事过后,楚志清心中十分内疚,也耐不住自己夫人的劝告,便来了病房这边。但他到底也是个古板性格,别扭地板着脸在门外站了半天都没进去,转身时,就见到在他身后冲他笑着的周昭。
“楚厅长有时间聊一会儿吗?”周昭问。
楚志清面上沉稳,心中自然求之不得想多问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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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了一边长廊上。
楚志清生的虽然不算多出色,但也是斯文端正,只是本来就清癯的人在医院呆了几天,瘦的脸部都快陷下去了,下巴上没来得及打理的短硬胡渣衬的整个人更加严肃。好在肩膀上还披着楚夫人给织的枣红色毛衣外套,显得他有了些人气。
“厅长感觉好些了么?”
“好多了。”楚志清对外人倒还算客气,主动伸了下手。“这次,多亏你了。”
“分内之事。厅长不必客气。”周昭礼貌握了下,笑道。
楚志清看了周昭一眼,他实在不认为这么大的忙是什么分内之事。
他犹豫了下,还是隐晦地问了句:“你与......赵渊交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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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以前思想封建,从不往这方面想,可经历了之前的事,他多少受了些影响,而且现在的情况好像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
他那个外甥他还不至于去怀疑,毕竟为人桀骜耿直,而且除了脸和身材似乎什么能让人迷恋的地方都没有,性格还糟糕的一塌糊涂。
但他那位被媒体誉为笑面狐狸的姐夫,虽然骨子里狡诈阴毒,但却不得不承认他实在太懂得释放魅力,俘获人心,不止皮囊完美,双商也高的很。能把他曾经温婉自持的乖乖女大姐骗的丢掉原则,甚至最后跳楼自杀,自然也能骗别人为他卖命。
就算当初周昭在森宇出事时都是在与森宇撇清关系,理解为赵渊留下的一条后路也并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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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志清正想着,却见周昭扶了下眼镜,笑叹:“赵哥虽做了很多不可挽回之事,但毕竟曾经对小弟有汲引之恩,我这里实在是不敢忘啊。”
这话一说,楚志清回过神,皱着的眉不禁松开了些。
细想起来,周昭只是据说取向不明,但是仅仅因为一直未婚也不能断定他就是同性恋,毕竟周昭以前没有传出过任何与同性有关的绯闻。况且商人那些龌龊的勾当里再折腾出个什么关系,也不至于让周昭这般卖力,应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样么。”楚志清看着周昭,难得露出一丝真情实意的赞赏,想了想,又哼笑一声,道:“赵渊那种人也能有你这样尽心尽力的帮手,也实在是走运。”
“过奖。”周昭笑道,深知楚志清现下对赵渊的恨意,自然也没有在假惺惺地与他多为赵渊说话,只是趁势问道:“周某想冒昧再问下,赵少这边,厅长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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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志清闻言,顿了下,走到窗边,看了眼外头。
记者虽然早已被周昭屏退,医院也已暗中布置了保镖,但那阴沉的天色,医院大楼下车流拥堵的世界,还有之前血污恐怖的记忆,时刻都提醒着他危机四伏。
楚志清并不想赌。
哪怕在之前,他已经清楚了他那个外甥并非他想象的那般不争气,甚至远远有骨气的多,就和当年的司令一样。
楚志清微侧过头,对周昭道:“国内这样子那小子现在没法多待。赵家那些烂摊子他也收拾不了。我和他舅妈商量了下,打算把他接去家里,身体养好些了,过段时日,就送去国外留学。”
周昭看着楚志清,却正色道:“楚厅长,我有个不情之请。”
第17章 1.17
赵铭泽去了医院后面的花园透气。
已经是秋末,园中草木竞相枯零,本该一片荒凉萧索,但暖色的夕阳,稀稀落落的灿金的菊花,漫天飞舞的火红枫叶,却又显露出一种更为悲壮炽烈的生机。
那些灯红酒绿纵情声色都已过去,只剩下大梦初醒后的满目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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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冷风吹来,赵铭泽不禁闷咳了一声,肩膀上突然传来一阵暖意,有人把风衣脱了披在他肩膀上。“天冷,少爷出来怎么也不添件外套?”
赵铭泽回过神,侧头,看到了周昭。
“出来透会儿气就回去了。”赵铭泽道,移开视线,看了下肩膀上的风衣,顿了下,想伸手拿下来,“你,用不着给我披......”
周昭按住他冰凉的骨感的手,打断他,道:“穿着吧,我想和少爷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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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气温低,又已经到了黄昏,冷风习习,这个时间就基本没什么人了。两人也没挑地方,直接坐到了一旁石椅上。
赵铭泽知道周昭讲究,披了他的风衣外套,便没往椅子上靠,只是还是大马金刀的散漫坐着,病服袖子下疤痕横亘的手垂搭在膝盖上。
周昭递了杯水到他手里。
赵铭泽道了句谢,擎着保温杯往嘴里灌了一口。热乎乎的水进了胃里,整个人都不由舒服放松了不少。
“我今天,在你病房外看到你舅了。”周昭道。
“哦。”赵铭泽嗤笑了下,显然当时就从门缝里看到了那个在走廊里徘徊良久的别扭老干部。
“我们聊了一会儿,是关于你出院以后的事。你舅的打算是,让你去他家休养一段时间然后把你送去国外。”
赵铭泽倒也并不意外,只是看着脚下枯叶破碎后却更加清晰的脉络,嗳出一口热气。正色道,“我不能去他那儿。”
周昭看了眼赵铭泽。赵铭泽额前散落的半长的黑发被吹了起来,一对本就锐如刀刻的眉眼看起来更是英气凛冽。
周昭笑道:“我明白。”
楚志清太过古板保守,不愿意冒任何险,如果赵铭泽去了那里,就意味着他获得了安逸,同时也不再有任何转机。但,赵铭泽从来不是个甘于安逸的人,他极端不安分,在他的世界里,或者就此沉沦自我毁灭,或者激流勇进杀出重围。而从他选择面对的那一刻起,他就比任何时候都期望动荡和改变。
“所以,我和你舅说了,让你去我那里。”
赵铭泽闻言,风衣之下的肩背僵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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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哪怕之前从医院醒来他已经主动过,但想到可能面对的种种,他仍抑制不住的感到浑身僵硬。
在周昭亲吻触摸他时,他除了羞耻,还有来自身心的强烈的排斥。
赵铭泽是个男人,还是个性取向正常且自尊心极强的直男,哪怕他愿意用一切回报周昭,当他被人像对待女人一样对待,他还是没有办法压制本能的抗拒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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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昭察觉到他的异动,却没有说太多,只是对他道:“我今天来,就是想征求少爷的意见。”
赵铭泽垂眸,攥紧手中的保温杯。
他知道同意多半意味着什么。但,不止是回报周昭,他还有太多想做的事。
赵铭泽已经彻底明白了身处低位之时有多么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他也不是从前那个一腔孤勇,认不清现实的莽夫!赵渊的罪孽他要洗刷,楚家人他要护,有些东西他想去改变。张风全已经被处理掉了,但他和楚家只要不翻身,就还有无数个张风全。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成长,他需要周昭。
既然已经有答案,赵铭泽也懒得多纠结,索性就着那股在胸腔蔓延还未退散的暖意,道:“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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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铭泽出院前去看了楚毅然。
楚毅然已经从重症病房转了出来,在楚夫人每日不厌其烦的去医院的细心照看下,气色好了不少。
他从醒来后也一直记挂着赵铭泽,闲来无事便要去打听,见赵铭泽来看他高兴地不得了,险些扯到伤口,还是楚夫人安抚住了他。
“表哥,我听我妈说,你要去周叔叔家了?”楚毅然问。
赵铭泽站在一旁,“嗯”了一声。
楚毅然有些悻悻,垂眸道:“哦。”
“傻孩子,别不开心,你表哥又不是见不到了。”楚夫人看出楚毅然不开心连忙去安慰他。
又对赵铭泽笑道:“小泽,然然前两天以为你要去我们家了高兴地差点没睡着觉。你看他多喜欢你呀,以后有空,就多来玩呀。”
“妈……”楚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挠头笑笑,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放下手,局促却认真道:“表哥,你知道吗?其实我从小就很崇拜你!”
楚毅然看着赵铭泽,道:“你总是那么勇敢,坚强!而我,虽然是家长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可我却一直胆小懦弱,是你给了我勇气拿起匕首冲向那些坏人。我相信你会越来越好的,会变成和周叔叔一样厉害的人,你也要相信自己!”
赵铭泽看着楚毅然已经透露出一丝成熟的眉眼,猛然惊觉,他的表弟也已经不是他记忆里那个路都走不稳摔了一跤就哭哭啼啼抱起来哄半天也不消停的小屁孩了。
半饷,他紧绷的唇线勾起一丝弧度,抬手,轻拍了下楚毅然的肩,眼底的疼爱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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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铭泽出门的时候,楚志清跟了出来。
“你真的决定了吗?”
“舅。”赵铭泽看向楚志清,郑重道:“这是最好的路。”
楚志清看着赵铭泽。眼前的青年很高大,但因为过度的折腾看起来已经清瘦憔悴了不少,病服有些松垮,眉眼间褪去逼人的戾气,便更显出一点不易让人察觉的脆弱与稚嫩来。
其实也不过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孩子啊。楚志清想,但他看着赵铭泽坚定却有神的双眼,终究没有在劝。
“你真的变了。”楚志清慨叹道,拍了拍他的后背,第一次用了一种近乎慈爱的长辈的口吻,道:“有用的着的,来找舅舅。”
第18章 1.18
周昭的家和赵铭泽想的基本一样。
奢华精致,敞亮整洁,放了很多观赏价值很高的绿植,稍微有些出入的是客厅还摆了一个水族箱,水族箱里五彩斑斓的热带鱼和海藻绚丽多姿,安静中却也给屋子里平添了几分生气。
十分让人放松的环境,但初来乍到素来洒脱的赵铭泽现在置身其中却无论如何都放松不下来。
他可没忘记来到这里可能会发生什么。虽然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但本能还是在紧张。
他心不在焉听着周昭给他简单介绍了下,最后见周昭推开一扇门。
“这里是卧室。白天采光很好,站在窗口能看到外面的玫瑰花园,不过现在已经入冬了......”
赵铭泽没注意他说什么,从看到那张豪华舒适的大床开始,联想到晚上可能会发生的事,他就彻底心乱如麻,身体僵硬。
“嗯。”他故作镇定应了一声。
周昭看着青年镇定自若的脸,和出卖了他的泛红的耳朵以及因为身体过于紧绷甚至在颈侧微微突起的筋,突然勾唇笑了下。“你的。”
赵铭泽愣怔了下,周昭的话,是什么意思。
周昭却没有再和他多解释,只是淡笑道:“希望少爷喜欢这里。如果日后有其他需求,可以尽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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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铭泽在浴室里避着伤口碍手碍脚的半天才擦洗完,出来时候,周昭坐在沙发上正翻着本财经杂志。
见赵铭泽洗好,周昭示意他过来。
赵铭泽顿了下,这次直接走到他旁边坐下了。
“自己能洗吗?”周昭问。
其实不太方便,但赵铭泽当然不会让周昭帮他,点头“嗯”了一声。
周昭当然也能看出来赵铭泽的心思,也没再多问关于他洗澡的事,只是道:“帮你吹下头发吧。”
赵铭泽瞠目,忙道:“不用!”
“你头上有伤。自己注意不到。”
“那点伤根本……”
周昭打断他,“听话。”
赵铭泽看了他一会儿,到底没再坚持,顺从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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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昭帮他吹的很仔细,轻轻撩起他湿漉漉的黑发,避开伤口。风力,温度,距离都刚刚好,但赵铭泽整个脑子都是灼热的,耳朵被吹的泛红。
两人离得太近了,这样的气氛也说不出的暧昧。
吹过头发,周昭突然轻抚了下他的脖子,凑近他。
赵铭泽没反应过来,几乎本能地颤了下,手指暗暗抓了下沙发。周昭却好像没看见一样,并不介怀,只是在检查了下他的颈后的伤势后,道:“这里伤口太深了。”
赵铭泽侧目,愕然看着周昭。
“还疼吗?”周昭温声问。
“不,不疼。”赵铭泽低下头,手攥的更紧了,骨节分明的手指陷进沙发里。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暗恨自己太过矜持扭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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