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清剑法是寒清峰的首位峰主创造的剑法,一直流传至今,乃是寒清峰独家的心法,向来不可外传。裴然虽然早就过了需要心法的时期,但心法拿在手上的时候还是颇为期待的。
青年将手上的心法翻开,密密麻麻的注释比原文还要抢眼,首先跳入裴然的眼中——这字迹俊逸、秀美,虽然批注所占的空间十分有限,但字迹中不显拘束、困顿,行云流水之间,一股洒脱的意味跃然纸上。
当真是字如其人。裴然心中这样想着。
他不由自主的将这些字和裴清的字迹作对比:少年时期的裴清总是吊儿郎当的,从不肯好好写字,就算黄仙师布置作业,也只是草草了事。他常帮裴清罚抄功法,自然知道无比清楚少年的字迹。
两人的字迹乍一看似乎天差地别,然而裴然细心观察,却发现二人的笔迹还是有相似之处——笔迹收尾的时候,都带着一丝凌冽的味道,因此二人的字看起来都颇为洒脱。
他将这本书来回的翻看了一边之后,书中的大意便领悟的八九不离十。随即不由得在心中感慨:玄霜派第一人云岫仙尊的名声真不是吹出来的,光从他在这书上留下来的注释中便能看出一二。
一个隐晦的心法,能被他瞬间抓住重点,一经他的解释,顿时变得生动易懂起来;同样的,一个看似简单的心法,经过他的一番注解,居然还能从中得出好几种解释来。毫不夸张的说,这本书上的注解,绝对比寒清剑法心经这本书更有价值。
裴然合上书,眼中满是对书原主人的赞赏之意,但他现在身为云岫仙尊唯一的弟子,自然要有身为弟子的自觉。于是几日之后,他专门带着这本书找上了云岫仙尊。
彼时的程岫正在书房处理寒清峰事务,见到裴然进来的时候,连问都不曾问,就叫其他的弟子退下,同时放下了手中的纸笔,望着裴然。
“师尊。”裴然喊道。
“何事?”程岫答道。
裴然抬起手中的书道:“弟子有些不懂的地方想来请教。”
程岫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本书上的东西他已经解释的十分详细了,他以为裴然不该有看不懂的地方才对,但小崽子既然来问了,自己便回答就是。
于是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地方,示意裴然到他身边来,裴然便走到书案的旁边,将手上的册子翻到某一页,然后放在程岫的身前,指着某一个地方说道:“弟子这里还是不懂。”
其实哪里有不懂的地方?他只不过找一个理由想多观察观察这人罢了。
程岫心中虽疑惑,却也没有想得太多,眼神顺着修长的手指落在册子上,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这地方确实有些难,裴然毕竟修炼的时间还短,一时不理解也情有可原。于是程岫就着裴然的手,开始给裴然认真的讲解了起来,却没有发现,黑衣青年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是落在他的身上。
一题讲毕,程岫转过头来,问道:“……听懂了没?”
结果一转头,看到的就是青年望向他的幽深的眼瞳。
程岫:……这小崽子绝对没认真听课。
裴然偷看被抓住了也不心虚,反倒是镇定自若的摇了摇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没懂。”他说。
程岫咬紧了后槽牙,心道:你没听当然不知道啊!
然而面上却表现的一如往常,冰冷冷的提醒裴然道:“看书。”
不是看我。
裴然便点点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程岫这才重新给人又讲了一边,完了还提了几个问题,都是他方才讲解中出现过的,好在这次裴然倒是一字不差的答了上来,程岫的脸色才算是稍有缓解。
不愧是他家的小崽子,随便讲一边便记下来了。
程岫此时的心情真是又气又骄傲。
裴然从进门的第一刻起,眼神一旦落在这人的身上,便像是被黏住了一般,再也移不开来。
这人举手投足之中仿佛有一股天然的力量,不断的吸引着他的目光,他由心的觉得熟悉,却又说不出到底熟悉在什么地方。
白衣青年给他讲解的时候微微垂着头,眼帘低垂,密长的睫毛挡住了半只眼,眼中仿佛除了书上的几行字外,再没有别的东西能如得了他的眼,全然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让他想起裴府中,那个眼中无法无天的小小少年。竟叫他心中不由发颤,许久才回过神来。
那个诡异的想法更是不停的在他的心头出盘旋着,几乎要呼之欲出——叫他立马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
好在最后一刻理智将他拉了回来,这才没让他做出糟糕的事情来。
他还没有证据确定这就是他,倘若他不想承认,自己便是问了千万遍,得到的都只不过是否定的答案罢了。
“还有其他不懂的地方吗?”依旧是那种冰冷冷的语气,仿佛丝毫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对待他仿佛跟对待一株花、一颗草没有区别。
裴然垂眼,收敛起眼中的异色。
“没有了。”
程岫便自顾自的继续处理起手上的事情来,也没有叫裴然走。裴然就抱着册子自己盘腿坐在了书案旁,也看起书来。
阳光落进来,跳到书案之上,书房中倒是难得的师徒和睦的场景。
裴然以为自己和他师尊之间的关系,应当有所缓和才对,谁知就在他问了问题的第二日,许久没有“任务”的他,又收到师尊传来的新的任务。
“将柴房里所有的灵木劈好。”
这修真界的灵木和凡人的柴火可不是一种东西。灵木,乃是来自上至少五百年的松香书的枝干,甚为珍贵,且坚硬异常。常做为一种珍贵的熏香使用,当然,灵木字啊炼丹方面也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用灵木烧出来的灵火炼丹,将大大提高丹药的成功率,且极大可能会增加丹药的附属功能。
这灵木在修真界向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但寒清却整整堆了一个柴房,乃是专门给程岫炼丹的柴火。
灵木坚硬异常,平常都有专人料理,今日这任务却落在了裴然的手中,不用想也知道,这人是专门安排给他的。
他倒是愈发的好奇,这人一会儿对他好的,一会儿又苛责于他,莫不成壳子里待着两个人吧,为着他在打架。但裴然只是觉着好笑罢了,身在别人家中,自然还是要听别人的话。
当日,他便带着他的本命魔剑——清照,赶到了柴房处。这儿虽被称为柴房,但跟裴然幼时所住的柴房可谓是天壤之别,俨然一座精致的小屋,只不过里面没有家具,堆着的全是带着松香的灵木,裴然搬了不少放在房间外头。
这灵木不是普通的斧头便能轻易劈开的,想比斧头,带着灵气的本命剑显然更加好使,于是魔尊的本命剑清照——在魔宫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惧的魔剑,竟沦落到了“砍柴”的地步。
这“任务”对裴然来说,确实要比上一个洒扫的任务更加麻烦——他麻烦不是麻烦在他更难完成,而是麻烦在它太容易完成了。原本不过几分钟裴然便能完成的任务,他却不得不装作辛苦的模样,哼哧哼哧的干上半日。
裴然实在是演的辛苦。
但不少路过的内门弟子显然不懂裴然的“痛苦”。
他们大多脸上带着怜悯之意假装从裴然的身边路过,但嘴上说出来的话却恶毒不已。
“真是不知道仙尊是怎么看上他的……我看他资质还真是不如何,还没有我好。”
“谁知道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呢?”
……
见到裴然不搭理他们,他们的话便愈发的放肆
“……没听说过吗?云岫仙尊收他为徒时说的三个字!”
“哪三个字?”有人好奇的凑上去询问,脸上满是恶意。
“当然是‘合眼缘’啊!”众人嗤笑。
众人同时心道:不就是靠着好看的皮囊,才运气好让仙尊看中你的吗?
“当了云岫仙尊的弟子有如何,还不是在这里砍灵木修炼基础功?
我看啊,有些人没有这样的天赋,哪怕运气好也是烂泥扶不上墙!
可不像掌门手下的叩师兄……”
裴然嘴角不由往上扯了扯,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这群人竟将他劈灵木这件事,当做是云岫仙尊为他安排的一种修炼方式。岂不知这压根就是云岫仙尊单纯的想折腾他罢了。
也不知道这群人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嘴脸又会怎样的更加难看呢?
裴然脸上的笑意愈发的冷。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的更新……虽迟但到!
国际惯例,周末加更。(我编的)
明天双更
如果没有双更,那就是今晚坐者修炼成仙了。(bushi)
第47章 帮我送个信
、帮我送个信
那群弟子却毫不知情,嘴上仍然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些什么。
裴然来玄霜派虽然有意隐藏身份,不得随意出手,但若是有人故意来挑衅,他倒是不建议替他师尊好好教导一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们。
于是他手中的清照不再一味的对着灵木,剑锋转了一个头,对上了一旁的几个少年。
清照明显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戾气,激动的剑身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的声,似乎在渴求些什么。
裴然右手微微抬剑,正准备给他们一些教训的时候,视线中忽然看到了某道身影,于是蓄势待发的清照再次一转身,最终还是落在了灵木身上。
小路的尽头,由远到近出,渐渐出现一个身影,这身影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身形修长挺拔,像一颗苍松,裴然一眼便能认出这是谁。
程岫原本是想来看看裴然这任务到底完成的怎样,谁知老远便听到了一群少年的声音,带着讥诮的语气站在裴然身身边念叨。
这群少年说的话他自然全听到了,脸色看起来比平常更加冷漠。
程岫走到裴然的身边,先是查看了一番少年的任务进度,然后转过头,对着眼前的弟子们沉声道:
“今日的修行功课都做完了?”
弟子们显然对云岫仙尊颇为敬重,再加上方才说了裴然的坏话,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仙尊听到,又听到了多少,一时间便都低着头,不敢吱声。
程岫见众人都不回答,便道:“既然都做完了,闲的没有事做,那你们几人这几天就给我将寒清峰所有的道路都给我清扫一遍。”
末了他还补了句:“没清扫完暂时就不要分心做修炼功课了。”
裴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明明是罚人,却又将罚人的话说的好似是为了三人好一般。这倒是和裴清的受不得委屈的性子如出一辙。
眼前的人此刻哪怕是再这么板着脸,裴然都从他脸上看出了一种孩子气的感觉。
那几位弟子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话被云岫仙尊听了去,一个个低着头的,大气都不敢喘,等到程岫安排好之后,一群人这才如释重负一般的溜走了。
程岫眼中这才闪过一丝释然,然而转过头来,又是一副一如既往的冰冷冷的样子。
“本尊脸上莫不是有灵木不成?”程岫问到。
裴然摇头。
“那看本尊作甚?继续!”说完转身便走了,好像只是无意间从这边路过的样子。但裴然心中却明朗一片,这地方距书房也好,大殿也好,隔了个十万八千里,他师尊若不是专程过来看他,怎会从这边路过?
程岫又在外边绕了一圈之后,方才回到了书房。他知道小说中寒清峰的弟子对裴然都无善意,但那都是因为云岫仙尊不仅默认许可,甚至还亲自当着众人的面折辱裴然,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他自认为自己的行为不像原云岫仙尊那般严重才是,却没想到还是会有不少弟子上门来找裴然麻烦。
程岫又想了想,接着千里传音给一位负责内务的内门弟子……
~
裴然觉得有些奇怪,往些日子他走在路上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个弟子不善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一边打量着他一边说些什么。说实在的,这些闲言碎语早几年前他在魔宫承受的还要多些,魔宫里的人说出来的话也不知道比这群弟子们难听多少倍,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只是最近……
裴然昨日终于将柴房中积压已久的灵木处理完了,现在正朝着大殿上走去,前去跟他师尊复命。
结果正走着,突然肩膀被人从后边撞了一下,裴然被撞的向前踉跄了一步,而后他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身后。
原来是一个半大的少年赶路中无意冲撞到了他。
裴然转过身,他还未说什么,这少年自己却突然变了脸色,一张身子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裴然想要说的话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他寻思着他也没这么可怕吧,怎么这个少年撞了他后,就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少年一边鞠躬以示歉意,一边神色慌张的朝着裴然道歉,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态,搞得好像是裴然在欺负他一般。
见少年态度良好,裴然责怪的话反倒不好意思说出口了,便只轻松的回了句:“无事。”
少年的脸色这才放松了下来,而后又连连说了好几句道歉的话,像是生怕裴然问他话一般,说完后便火烧屁股一样逃也逃走了。
裴然:……
这态度果然有些奇怪。
于是去大殿的一路上,裴然多了个心眼,稍稍注意了一下他周围的弟子。
结果他这一稍注意,还真让他看出来了一些东西。裴然发现寒清峰的弟子不知怎的,见到他总是绕着走,似乎想要避开他的意思。
若是只有一条路,旁的弟子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也大都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更甚的还有原本交谈甚欢的几位弟子,准备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就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脖颈,话都不敢说了,一个个安静的像是鹌鹑一般。
裴然脚步微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朝着大殿赶去。
寒清峰大殿中央,正稀稀拉拉的站着几个青年,他们弓着身子,在轻微的发着抖。
程岫则坐在大殿之上,一手不停地在扶手上轻扣,脸上的表情阴沉——这是他心情不好到了极致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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