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江芙之前友情给他添加的药方里似乎有安神的药材,让他迅速便去会了周公。
顾惜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
当那敲打声停下时,已经是半时辰之后了。
他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臂膀,兴冲冲想告知虞泽自己的发现。
一转头,却顿在原地。
床褥之上,虞泽睡得沉沉的,脸庞在斜斜照进来的月光下泛着玉似的光泽。
顾惜朝盯着他嘴角那道水渍。
忍了忍,终究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走上前像个老妈子似的抽出他身下的被褥,盖在了他身上。
顾惜朝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最后一脸无奈的离开了自己的屋子,转身进了虞泽的房间。
虞泽是第二天醒来后才知道顾惜朝昨晚已经有了突破。
当时顾惜朝正坐在桌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嫌弃。
虞泽这才发现自己睡错了房间,联想到早晨起床时嘴边的可疑痕迹,他的语气瞬间小心翼翼了起来
“你……昨天为什么不叫醒我?”
“你睡的太死了,我快把身下这把凳子砸裂了,你也没醒。”
骗人……
虞泽瞪着眼睛看那凳子看了半晌,发现上面一道裂纹也没有。
于是他果断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你发现了什么?”
顾惜朝从怀中掏出了昨夜写的那张纸,上面写满了这一系列事件的来龙去脉。
“昨天江芙带来的那份资料你看了没?”
“看了,侯元凌的确有个女儿,是他未发迹之前同原配妻子生下的,不过这点被他瞒的死死的,并未有几个人知道。而周聂……”
虞泽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和他夫人是奉子成婚的,那破庙应当是当年他们……咳咳,”总之,这十三个人收到的东西或多或少都跟他们以前做过的亏心事有关,那些纸条的话……多半也是些威胁恐吓的话。”
说道这儿,虞泽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姜御史真的是断袖?还同一小倌牵扯不清?”
“……应当吧。”
吃瓜吃到麻木的顾惜朝在昨夜初次读到这一段的时候,也是一副怀疑人生的样子。
毕竟姜御史光小妾就有十二房,平日里见到顾惜朝时也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不止一次讽刺过他长得阴柔。
可是天可怜见,顾惜朝自认长得虽然不算粗犷,但是跟阴柔可一点也扯不上边。
所以他想来想去,最后果断将这一切归咎于姜业审美有问题。
“也许他……男女通吃?”
那十二房小妾的名字及来历再顾惜朝脑子里过了一遍,早些年前在青楼的所见所闻也过了一遍,在这方便格外见多识广的顾惜朝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
同样的泡面头,一绿一黑两双眼睛对视了一会儿,在从对方的眼睛里出奇一致的看出对方对自己贞操的担忧后,两人相当默契的略过了这个话题。
“朝堂和江湖不同,朝堂之中结党营私、勾心斗角的事情多了,那些相公们走一步想十步,个个把自己的把柄捂的严严实实,有更有甚者放出假消息去,掩人耳目,没有那么好查。”
虞泽一下子想起了那些因酒而死的纨绔。
“你是说……”
“能有在京城里横着走的资本,家里少说也是名门望族,家中几代为官、要么是父辈位高权重。这些人家出来的孩子,哪怕不学无术,但是对那些私下里的流言知道的可不少,哪些人怕死,哪些人伪善,他们可知道的一清二楚,先把人定下,然后再顺着蛛丝马迹一路往下查,那些亏心事啊、把柄啊,很快就能浮出水面。”
顾惜朝说着,眼中难得出现了一丝赞赏,心中盘算着要不要同那些纨绔子弟打好关系,以后走动也方便点,可若是他们父亲一不小心出事了,因为这层关系牵连到自己也不好。
顾惜朝心中百转千回,最后还是对那些纨绔的嫌弃占了上风,这天底下讨好皇帝一人便好,讨好他们做什么?
还是发展暗线实在些。
这些想法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可就在这一瞬间内,虞泽已经将来龙去脉想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主谋想让那些官员们为他做事最简单的就是用把柄威胁他们,于是他找到了那些纨绔,让他们……可是他又怎么保证让那些纨绔听他的话?”
虞泽顿了一下,很快想起了蓝翅虫。
“对了!蓝翅虫!他用蓝翅虫……”
虞泽想到了江芙说的话,噤了声,同抬眸,恰好对上了顾惜朝的视线。
顾惜朝勾了勾嘴角,执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涤尘,涤尘就是能压制蓝翅虫的东西,如果我没记错,涤尘是先在那些纨绔的圈子里流行起来的,他将涤尘混着蓝翅虫卵让那些人喝下,再用蓝翅虫控制他们为他卖命,但是因为蓝翅虫过于稀少,同时为了不走漏消息,他必定会杀了他们。但是全部因为涤尘而死太过蹊跷太过蹊跷,所以他有意识的让涤尘扩大了流行范围,或者……此举还有些别的目的。”
“他们还想用蓝翅虫控制那些官员。”
虞泽想到了那条从周聂身上抽出来的虫子。
“他从那些纨绔手中获得把柄,又借着那些他们的手让涤尘流行起来,然后如法炮制,用蓝翅虫控制他们,同时以那些把柄为保障,将那些官员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
虞泽不说话了,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惜朝神情严肃,沉声道:“他此举,一定所图不小。”
有什么事需要将朝堂江湖上有名有权的人都控制了才能做成?
查到如今,这事已经不仅仅局限于虞泽的私人恩怨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影影绰绰显现出来,牵扯了朝堂、江湖,如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众人头上。
“这些都只是猜测,但是倘若这些猜测都成真的话……”
顾惜朝的手攥的紧紧的,薄唇近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回想周聂的举动,那十三个人里大概率是有人有了异心,所以主谋才会采用这种手段来警告,但是他要警告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而且我观那日,周聂他们的高兴不似作伪,他们根本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还是说……”
顾惜朝突然站了起来,身后的凳子因为他的动作被带倒,摔在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他宴请众人是真,而警告那是三个人……只是顺便?”
话音刚落。
二人皆静。
顾惜朝的额头已经淌下了一滴冷汗。
虞泽更是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压下了喉间泛上来的恶心。
二人都想到了那日品酒宴上的那杯涤尘。
还有楚留香点出了那句话——那日的酒香的过分了。
蓝翅虫有股土腥味,若要让人不待戒心的喝下,自然要用更重的味道去掩盖。
而当日,几乎整个大堂的人,在推杯换盏之中都喝下了那杯酒!
如此想来,那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请柬,是不是也是他们自导自演的?
就为了在尽可能的让更多人参与进来的同时,将自己干干净净的摘出去?
毕竟他们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宴请众人,这种行为在众人眼里可以算是多此一举,以后即便出事了也怀疑不到他们身上。
“他们疯了吗!?”
顾惜朝忍不住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最后狠狠一声拍到了桌子上。
“十三人都有叛徒出现,更何况那么多人!他要怎么控制他们!”
“不行,先把这事查清楚,若这事是真的……我定要入宫禀明皇上!”
找酒花了不少时间,求证又花了不少时间。
当顾惜朝带着江芙和苗淼回来时,天色已经擦黑。
虞泽等的心焦,刚一见那三人的身影便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却得知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坏消息。
那涤尘酒的确能暂时压制蓝翅虫,时效大概为三天,每隔三天必须要喝一壶的酒,不然定会肠穿肚烂而亡。
“你们可能研制出解药?”
虞泽急急问道。
江芙摇了摇头。
“解药肯定是能研制出来的,但是最少要花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的确是太久了。
但是有解药总比没解药好,出了这么大的事,虞泽也没心思小心翼翼的查了,赶在事态严重之前将事情控制下来才是要紧事。
“那请柬是苍梧一人负责,品酒宴也是以她的名义开办的,周聂的信息指向麝月楼,而在品酒宴之后他又莫名生病……此事一定与她有关!顾惜朝,侯元凌毕竟是朝堂之人,我不方便出手,就交给你了,至于麝月楼……我今晚就去探查一二!”
“你一个人?”
顾惜朝忍不住皱眉问道。
虞泽沉默了,倘若当日宴会上的江湖人都受主谋驱使,那么即便他有三头六臂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虞泽私心上不是那么想带玄水楼的人陪他一同赴险,即便他知道文越并不会因此跟他生气。
但是虞泽独来独往惯了,同玄水楼的人不那么亲厚,虽说是少主,但也不过是因为他是文越的徒弟罢了,出去这一点,他与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仇是私仇,虞泽背着仇恨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就是想有朝一日轻手手刃仇人,他固执不想让外人参与,也不想强迫一些并不熟识的人陪着他去面对危险。
玄水楼是文越的玄水楼,是他打拼了大半辈子的东西。
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使玄水楼受到重创。
但是虞泽也不能单枪匹马一人去,这太危险了。
于是在顾惜朝的眼神下,他妥协了。
召集了目前在京的所有玄水楼的人。
只说了一句话。
“尽力帮我,但若危及了自己的生命,大可独自离去,能赶来相助,虞某早已感激不尽。”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今夜。
今夜的麝月楼静悄悄的,甚至连一点鼾声都听不到,静的有些诡异。
虞泽将自己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兜里放满了江芙制作的丸药,他窝在窗边,伸手将窗户戳了一个洞,探头看去。
里面黑漆漆的并未点蜡烛,借着窗外隐隐约约照进来的月光,只能大致看见房间正中放了张床,四周纱帐垂下,将床上的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除此之外便只有窗边的一个香炉在袅袅的升这白烟。
虞泽的鼻尖动了动,嗅着这甜腻的味道,他以防万一还是含了颗解毒丸在嘴里。
窗外十五位杀手为他护航。
虞泽往里面吹了点迷烟,接着就打开窗户,翻进了房间里。
虞泽小心翼翼的翻找着,找到了四五个暗格,并在其中发现了苍梧同侯元凌等人的书信往来,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了她是幕后黑手
虞泽觉得有点蹊跷,这证据未免也来的太过容易。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划过他脑海,窗外便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他们被发现了。
虞泽立刻加快了速度。
他拿起墙上的画,发现了后面的一个暗格,用铁丝撬开锁之后,他从里面找到一个木匣,打开,里面慢慢的一沓信。
虞泽随便抽了一封粗略一翻,却在下一刻瞪大了眼睛。
这匣子里,满满都是苍梧同太子密谋造反的信件,而她处心积虑的控制了侯元凌等人,又利用品酒宴给那一百多个人下了蛊,就是为了这件事。
而如今太子年幼,即便要造反,也定有人在一旁指使。
在太子一党中,太子同那三位太傅最为亲厚,其中顾惜朝出身卑微,又曾经效忠于意图谋反的宰相蔡进,若说有谁指使——他便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虞泽拿着信封的手颤抖起来。
但是顾惜朝又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他纵然心比天高,一袭才华常年不得重用,但是他如今已经当了太子太傅,太子作为当今皇上的独子,地位又相当稳固,登基只是时间问题,他又何必去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虞泽想到了今晚顾惜朝要觐见皇上告知他此事。
心中不由的漫上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糟糕
这是圈套!
虞泽猛的反应过来,立刻如离弦的箭一般向洞开的窗户奔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那窗户“咚”的一声关上,下一刻,漆黑的房间里突然亮起了蜡烛。
四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站在他面前,一旁的屏风上,投影着一个女子的身影。
虞泽立刻向一旁的帐幔看去。
里面哪里有什么人?
被子里那鼓起的一团,不过是个枕头罢了。
“苍梧!”
他盯着那屏风上的人影,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早知道你会来,却没想到你带来了这么多帮手。”
一个清丽的女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声轻笑。
“不过可惜,你们今天……一个也跑不了!”
话音刚落,只见那人影袖子一挥,那四个黑衣人便齐齐攻了上来!
虞泽眸中一利,弯刀瞬间出鞘,带着凛凛寒光,以劈山裂海之势朝为首之人的头颅砍去。
虞泽挥刀是不讲究什么方法的。
当年他学武的时候已经十四了。
十四岁,在这个西门吹雪已经能外出挑战人的年纪,他才开始在烈日下蹲马步。
文越待他很好,帮他调理身体帮他打通筋脉,还包括了对教虞泽习武时的严厉。
虞泽当时拼着一股狠劲儿,不用文越催促便会相当自觉的爬起来练。
但是即便如此,过晚的习武时间就注定了他内力不如同龄人,所以文越费尽心思将自己的刀法改编,使其招式变得更加灵活而最大限度的不依靠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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