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
又是这种眼神!
虞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
师徒俩都是一个德行,每回自己中了什么奇毒怪毒之后,江芙看他的眼神都是发着光的,这种眼神很难形容,像是一个饿了很久的人突然见到了满汉全席,又像是一个单身汉见到一个绝世美女款款走来。
总之每每被这种眼神注视着,虞泽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待宰的羔羊。
而如今江芙摸着面前羊羔的手,连声音都激动到微微颤抖。
“唉,我真是小瞧那人了,原本以为内服才有效果,没想到外敷也可以。一个死人是喝不了酒的,既然如此他一定是把能压制蓝翅虫的东西涂抹在了皮肤上。”
江芙招呼着苗淼,吃力的抬起了尸体。
“这个苍梧明明在两天前就死了,却一直对外称病让人误以为她还活着。这期间一定有人以照看她的名义守在她尸体旁边,一边用涂抹涤尘抑制蓝翅虫,一边找各种理由阻止其他人见苍梧。”
江芙一边讲,一边和苗淼一起将苍梧的尸体搬回了自己的房间。
“是了,”无情突然想起了什么,“在苍梧对外称病期间,的确有一人一直在贴身照顾。那是个叫高闲的男人。不过我当初去询问的时候,他的回答没有半分破绽,而且脚步虚浮,应当不会武功——失策了。”
无情的语气中难得带上了一丝懊恼。
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楚留香和追命立刻因为出众的轻功被打发前去麝月楼找人。
然而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带来的消息很快就兜头泼了众人一身冷水。
“高闲失踪了。”
楚留香气喘吁吁的说,“在无情他们离开之后,高闲就辞职回乡了,可是去城门守军那儿查了出城的记录,并没有一个叫高闲的人。”
而高闲此时在何处呢?
武安王府。
刘劫十分焦躁的在屋内走来走去。
高闲坐在墙角,看着手中的平安符一动不动。
而在他的前方,坐着一个紫衣女人。
因为带着面具,故看不清女人的相貌,但是从她裸露在外的双手看来,她的年龄应当不大。
“王爷,虽然在过程中出了点纰漏,但是如今事情还在依照我们的计划进行,您大可不必如此心焦。”
女人执起了茶杯,慢悠悠的说道,指甲上丹蔻鲜红,看起来如同鲜血一般。
“但是顾惜朝,顾惜朝他……哎呀!”
刘劫一甩袖子,坐在了女人对面,眉心隆起了一个川字。
“那顾惜朝如今并没有被皇帝怪罪,倒是我们,人没有解决,反而把自己暴露了出来。”
“王爷莫急,只要没有暴露在皇上面前,就不是什么大事。您是皇上的长辈,而那顾惜朝出身贱籍,且曾经效忠于反贼蔡进,皇上现在相信他,可若是出了事,最容易怀疑的也是他。”
“更何况如今我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朝中高官已经尽被我们掌握,只要两日后皇上一死,您便能在那群文官的呼声下做摄政王,一旦朝堂大权在握,哪怕顾惜朝他们拿出了实打实的证据,你也可以说是假的,至于顾惜朝……不过一蚍蜉耳。”
女人笑了,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饱满的唇上悬着一滴茶水,看上去鲜妍的如同盛开的玫瑰。
似乎是被她的轻松感染到了,刘劫的眉毛舒展了些,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药……当真没问题?”
“不是药,是蛊。”
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高闲突然出声了。
声音闷闷的,仍旧一直低头看着手中的平安符,似乎眼中除了那枚东西便再无其他。
他说完这句后便不再开口,任刘劫如何询问都一言不发,只一动不动的在那儿坐着,若不是胸口尚有起伏,你几乎要以为那是一个木头桩子,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刘劫试探的问了几句之后便讪讪的转过了头。
他同高闲只见过四面,每次他都在一旁坐着,存在感低到近乎没有,谋反的事宜也一律都是由眼前这个叫绮媚的女人来同他商讨。
刘劫一度以为这人是绮媚的随从,直到高闲为了向他证明蓝翅虫的能力,当着他的面用这么一点小小的虫子让人痛的满地打滚的时候,才收回了自己之前的心思。
因此见高闲不再同他说话,刘劫便也不再多问,总之只要东西管用就好。
“王爷你放宽心。”
一只柔夷抚上的刘劫的手。
绮媚侧着身子,一双凤眼波光流转。
风情并不是指人的容貌,更多的是一种气质,这世上的确是有这么一种人,相貌出众但称不上惊艳,可偏偏一举手一投足都撩人至极。
绮媚便是这种人,若是说脸,因为面具你除了一双眼睛也看不到其他,若是说身材,各楼花魁中同她不相上下的也不是没有。
可偏偏当你无意中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移不开眼了,无论她是静是动,亦或是只是倚在窗边看着明媚的阳光,都像是一株冶艳的玫瑰兀自开放。
于是你的目光会不自觉的移过去,从那摇曳的裙摆,到她腰臀之间凹陷的弧度,至那精致小巧的下颚,最后到她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中。
饶是刘劫这种自诩不近女色的人也忍不住心中一荡,他的手微微一动像是要反手抓过去。
但是下一刻,初见时绮媚衣摆沾血,坐在他房间内向他遥遥举杯,眉眼含笑、神态自若的样子浮现在他的脑海。。
刘劫一个激灵,迅速回过神来,飞快的抽出了那只手,扯起嘴角笑笑。
“那就承你吉言了。”
说罢,他匆匆离去,连门也忘了关。
绮媚起身关上门,转身看着坐在墙角的高闲,顿了顿,终于忍不住上前。
“你已经在这儿看了一个时辰了,不就是一个……”
话未说完,绮媚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咽下了口中的“平安符”三字。
“流出去的不过是个假的而已,万安寺早就已经没了,镇子村庄也都没落了,过了这么多年,物是人非,除了我们,还有谁会记得你?”
高闲没有说话,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眼中突然闪现出一抹落寞来。
良久,他缓缓的开口,声音闷闷的。
“你说的对,这世上记得我的也就只有你们了……”
他顿了顿,抬起了头。
他的脸沧桑且颓废,短短的胡须凌乱的分布在脸颊上,如同秋天枯黄衰败的杂草,额头及眼角处有着细密的皱纹,他的眉心有三道深深的纹路,似乎不常笑。
一双眼睛灰蒙蒙的,像是浸了墨又蒙了层纱,没有丝毫生气。
“但是你得帮我……”
他说。
“我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你说过的,你得帮我。”
他看着绮媚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第54章 来自江芙的威胁
于是当天夜里, 一队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潜入了伽蓝寺。
彼时虞泽正因为浑身是伤而被楚留香和江芙联手镇压,无聊之下只能跑去客房里盯着那个昏迷的书生看。
四大名捕一个时辰前就走了, 本来他们还想再同虞泽商讨一会儿, 但是不知怎的,最近京城里的破事特别的多, 偷东西的、采花的, 层出不穷, 前几日刚走了个冒名楚留香的人, 刚刚便又来了两个案子。
其中一个冒名的还是楚留香, 无情当时看着面前那个丰神俊秀的人, 面无表情的就把那份报告给撕了, 雪白纸片洋洋洒洒, 看的虞泽想把扫帚扔他们头上。
另外一份写的却是一个采花贼的事, 这个采花贼极其嚣张, 扬言要对刘尚书家的千金下手。
刚被觊觎血珊瑚, 现在又被觊觎宝贝女儿的刘尚书顿时暴躁了起来, 拿着把菜刀从街头走到巷尾, 看着街边雄性生物的眼神宛如看着几世的仇人。
雄鸡飞,雄狗跳。
两鬓斑白的老人拿着刀, 扬言要把采花贼的□□剁下来喂狗。
凶神恶煞。
这下四大名捕不能不管了。
于是热茶也没喝一口, 谈了几句之后便又急哄哄的往回赶,浪费了小七做好的一桌饭菜。
“唉——”
虞泽叼着半个馒头,戳了戳面前书生的脸颊,也不知是感叹楚留香成天被人拿来冒充, 还是哀叹自己只能被拘在宅子里啥事都干不了。
“你戳他干嘛?他脸上开花了不成?”
楚留香抱臂站在一旁,蹙眉看着地上的那人。
“这书生细皮嫩肉的,戳起来手感还挺好,”虞泽改戳为掐,“谁让我现在哪儿都去不了呢?只能在这儿找点乐子了。”
楚留香失笑,弯腰将他牵回房间上药。
起初一切顺利,虞泽赤着上身,乖乖的。
然而当楚留香把手放到虞泽腰带上的时候,他的手被抓住了。
抬头。
虞泽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这儿,我自己来。”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这一幕是何等的似曾相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后楚留香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松了手。
“行吧,我先给你背上的伤口上药。”
虞泽左腿蹬地,屁股在凳子上一转,立刻把背对着楚留香。
“嘶——轻点轻点轻点……”
“江芙这做的什么药啊,怎么比直接倒酒上去还疼?”
之前我给你用这药的时候你不是一脸“小意思爷可以”的样子吗?
门外江芙一顿,表情顿时一言难尽,只觉得那“娇弱”的模样看的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没出息!
她暗骂一句,觉得虞泽已经连自己的基础设定都不要了,玄水楼养着这样的人迟早有一天会降低自己的逼格。
她飞速的溜进来把新熬好的药放好,又飞一般的溜出去,一刻也不想多待。
“楚留香,天下那么多人,怎么人人都要冒充你?”
虞泽右手撑着额头,揶揄的看着眼前之人。
“许是因为我名气尚可,又不常露面,好伪装吧。”
“不,我看你啊——是太好欺负了。”
虞泽曲指轻轻弹了他一下脑门。
“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怎么没人冒充?我师父怎么没人冒充?”
“江湖里一帮喜欢捏软柿子的人,也许他们不但要冒充你,还要杀你。”
说罢他顿了顿,仍旧嬉笑着,但是眼神却极其认真。
“不过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楚留香虽然并不是个狠厉之人,但也绝对算不上是个软柿子,相反他是把尖锥,平日里不伤人,但是谁妄图想要碰他,一定会被刺的头破血流。
比如石观音,比如无花。
虞泽不是不知道这些,但是却固执的认为楚留香太好欺负了,对人不够狠。
于是他竖起浑身尖刺,誓要成为柿子皮外最坚硬的那一层外壳。
那柿子即便要烂,也只能是自然腐烂,要动,也只能是劈开那层壳后。
楚留香笑了。
虞泽这话说的相当大,这世上高手这么多,总有他打不过的,若是常人看来这话说的十分张狂且荒谬。
但是楚留香却十分高兴,比这一辈子所有的好事加起来都要高兴,内心像是嘭嘭嘭瞬间开满了花。
他也不是猜不到虞泽想用的手段。
但是不论他用什么手段,当听到有人对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就只剩下欢悦和甜蜜了。
于是楚留香上前半环住他,抵着虞泽额头低低笑着。
也不说话,只是低低笑着。
笑的虞泽不耐烦的推开了他。
“傻笑什么啊?”虞泽嘟囔道,摆了摆手,“你出去,我要上药了。”
“你没问题?”
“没问题,不过是大腿上被砍了几刀,又不是伤在屁股上。”
楚留香内心是很想给他上药的,可是架不住虞泽严防死守一脸谨慎,只能摸摸鼻子,带着换下的纱布,出了门。
门外,江芙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拔草玩。
“江姑娘可是在等我?”
江芙自从得了苍梧的尸体后,便一直在屋内研究尸体上的涤尘,除了出来送药,几乎见不到她的人影,此时突然出现在门口,摆明了是在等楚留香。
但是谁料江芙纠结了半晌,竟然出声否认了。
“我没有。”
她一扭头,手下用力揪断了一株草。
“那是解药有进展了?”
“有啊,从苍梧的头发上发现了一片黏腻之处,应当是给她涂药的时候不小心粘上的。”
“有了这个,想必解药很快就能研究出来了吧?”
“那当然。”
江芙相当傲娇的一挑眉毛,顿了顿,看向楚留香欲言又止。
“姑娘若是有事,但说无妨。”
江芙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然后突然冷笑一声,转过身来,往腰间一摸便摸出六七包散剂,然后往袖子里一掏便掏出三四个瓷瓶。
然后把这些东西放在楚留香面前一字排开。
双手环胸看着他,皮笑肉不笑。
“楚留香,你听好了。”
“我本名江芙,师承元乐子,十六岁的时候自觉外科技术已经对的起他老人家的教诲,兼之对那些剖腹刮骨之事的确没什么兴趣,于是便转而修习了毒术,之后去了苗疆,又精研了蛊毒。”
她拿手在那散剂上一指。
“这包东西,叫摇红,服下之后,三步之内七窍流血,七步之后动脉破裂,血染衣襟之下如新婚红烛。”
“这一包,叫枕黄粱,服完之后便有昏昏睡意,睡下之后便噩梦连连,不过你睡了就别想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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