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恍若不闻,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她的东西,只目光不时瞥向对面,她倒要看看,夏澜会如何答。
她确是一夜未眠。
在几番挣扎后,终于抬手敲响了夏澜的房门。
出口的不过一句话,却似耗费了花都所有的力气。
转身跃上房顶的刹那,脚下险些没站稳摔了下去。
望着远处的茫茫夜空,心中一片苍凉。
欲就此离去,可双脚却不听使唤,终是又折回了隔壁院落,于屋顶之上,随意寻了一地坐了下来,看着夏澜脚步匆匆地进了书房。
明月高悬,银辉似水。
高处不胜寒,夜风亦去了薄醉。
一盏茶后,夏澜神色慌乱地自房中而出,青丝散乱,衣襟微敞。
那一刹那,花都笑了,夜风很凉,一直凉到了心底。
“十一年过去,今夜,你吻上的,终于是你心心念念之人了”
离去的脚步终是停住了,挣扎半响,终是又折身进了屋……
“昨夜看书看得晚了些”
夏澜浅笑着道,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柔、娴静,看不出一丝破绽。
冷嫣瞳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转而又看向了花都,“那花师姐你呢”。
花都斜睨了林衍一眼,“这你该问她”。
冷嫣瞳看着林衍,瞬时恍然大悟,“原来是在照顾哥哥啊,辛苦花师姐了,日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花师姐可以告诉我,我可以照顾哥哥的……”。
“……”
花都并未答话,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对面的夏澜,而后又转头看了林衍一眼。
这一眼,看似平平无奇,可林衍知道,她,都看出来了,所有……
距平南两百多公里的潭州驿站
青樱看着床头之人手里捧着一卷书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处,还是走过去将烛火拨亮了一些。
“公主,早些歇着吧,明儿一早还得赶路呢”
俞笙回过神,淡淡瞥了她一眼,“现下是何时辰了”。
“已近子时”
青樱一边答一边伸手接过了俞笙手里的书卷放好。
“你去睡吧,不必伺候了”
青樱下去后,屋里便只俞笙一人。
残灯如豆,微弱的光亮照进眼瞳,恍惚倒映出了离京前一夜。
唐王府
“此去平南路远迢迢,笙儿你定要好好保重”
唐王俞慎冷峻的面庞微动,眸中隐隐流露出不舍。
“哥哥放心,我定会助你如愿”
相似的两张脸,你便是我,我就是你。
“你只需让自己好好的,余下的,交给我便是”
俞笙冷寂的眼眸中浮起一丝暖色,“哥哥也是,保重自己”。
转身的脚步突地停住,俞笙垂眸看着抓在腕间的手,一回头,便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等我接你回京”
转眼间,离京已是迢迢千里,不过两日,便可抵达平南。
算起来,已整整过去五年了。
俞笙躺下阖上双眸,片刻之后,眼角隐有晶莹闪现。
“母妃,这一日,笙儿终于等到了……”
承平二十年十月二十,平南王与永安公主举行大婚之仪。
拜过天地后,公主被送进了新房,而林衍则去了前院招呼客人。
酒过三巡后,已是东倒西歪的林衍被莫二扶去了后院。
后院屋顶之上,花都手执酒埕,远远看着这人一出了前厅便拂去了莫二的掺扶,而后自己摇摇晃晃地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花师姐,花师姐!”
自小便喜欢装深沉的小鬼,此时竟似个孩子般,仰头对着她大呼小叫。
“花师姐,你是要我上去找你,还是你下来找我啊”
花都白眼一翻,根本不欲搭理她。
可当看到林衍撩起衣袍下摆预备跃上房顶之时,还是禁不住身形一闪,下一刻便将地上之人掳上了房顶。
“不去洞房,在这鬼叫什么!”
“那花师姐不去睡觉,坐在这儿作甚,莫不是欲偷看我洞房花烛”
“无耻!”
啪地一下,一巴掌直接拍上了脑门。
林衍一把夺过花都手里的酒,“原本我还有两分薄醉,你这一巴掌拍下去,是完全清醒了”。
花都看着眼前人明明一身喜庆红衣,可浑身上下却尽透悲伤之气,只觉心疼,可嘴上却道
“你方才在席间已饮了不少,你的酒量何时这般好了”
“那不是酒”
“……”
不用问花都也能猜到,定是那人将壶里的酒都换成了水吧。
“今夜毕竟不同,你若醉了,易出事”
“呵~”,林衍却突然笑了,侧头望着花都,“我若不醉,要如何洞房”。
花都不自觉地微微睁大了双眼,“你”。
林衍只是笑,而后突然倾身凑到了花都颈侧……
一盏茶后,林衍喝得已是醉眼朦胧,脚步虚浮。
花都揽腰将其送下地后,便让前来寻人的青柠将人扶回新房去了。
“二公子,到了”
青柠抬手敲了敲门后刚欲推门,门便被林衍一脚踹开了。
“你、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好”
林衍东倒西歪磕磕碰碰地走到床前,伸手一把掀开红盖头。
只见凤冠之下,眉目如画,红唇动人。
林衍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了那张绝美的脸庞,“公主,你好美啊”。
第69章
俞笙眉眼微抬, 盈盈双目直视着林衍, “驸马,还未饮合卺酒呢”。
看着眼前人唇角那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不知是否因酒劲上来身子发热, 触手之处竟觉冷的瘆人,明明是如此明艳照人的一张脸。
林衍亦随之勾了唇角,“多亏公主提醒”。
转身去取了酒来,将其中一杯递给俞笙, 林衍也未在床边坐下,只立于其近前, 弯腰,端着酒杯的右手径直绕过其右手。
“公主,请~”
俞笙只看了她一眼, 便垂眸与其一同饮下了杯中酒。
林衍体贴地拿过她手中已经空了的酒杯搁至一旁, “公主也累了一天了,让我为公主取下这繁重的凤冠可好”。
“那便有劳驸马了”
俞笙说着微微低下头, 林衍随即小心地替其将凤冠取下。
所谓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大抵便是如此吧。
将凤冠放好,折身回来, 林衍便紧挨着俞笙坐了下来。
坐下的刹那,林衍清楚地瞥见俞笙交握于膝前的双手猛地颤栗了一下。
“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 公主, 不如”
“驸马稍待片刻, 待本宫沐浴更衣之后……可否”
长长的羽睫轻颤,而在那双秋波潋滟的眸子里,林衍甚至捕捉到了一丝丝名为娇羞的情绪。
“确是我想得不周,我这便着人备水伺候公主沐浴”
“……”
另一厢,花都拎了两小坛酒,再一次敲开了夏澜的房门。
当房门从里面打开时,花都就看见披着一件外衫的夏澜面有讶异地看着她。
“花妹妹这是”
“不是睡不着吗,陪你打发打发时间”
也不待夏澜同意,便径直从其身侧走了进去。
明眸之中似有异样闪过,回身之时,又是一派平静祥和之色。
“这么晚了饮酒,对身子不好”
花都瞥了一眼榻上矮几上的书,“夜深了读书,对眼睛不好”。
夏澜只轻轻笑了笑,莲步轻移,在花都对向坐了下来。
“今儿是那小鬼头大喜之日,咱们是不是也应该为她好好庆祝一下”
见夏澜垂眸不语,“你难道不为她开心吗?”。
夏澜看着面前的那杯酒,片刻之后,执起,饮下,“衍儿开心,我自是为她高兴”。
花都就着手里的酒汤喝了一大口,些许酒液自嘴角溢出。
“那你觉得她开心吗?”
染着醉意的眸子,看似迷蒙不清,却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夏澜却只轻轻勾了下嘴角,“旁人觉得如何并不重要”。
看着眼前这张温柔、恬静的脸,花都亦跟着笑了起来,带着一丝嘲讽,亦似自嘲。
“来,我敬你一杯”
夏澜也未多言,竟就爽快地陪着花都喝了起来。
“你将她壶里的酒换成水了吧”
夏澜并未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杯中微微荡起的涟漪。
“她从前厅出来后,又来找我要酒喝了”
对上夏澜的眼神,花都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我没有理由不给她喝啊,若不然,漫漫长夜,你让她如何过”。
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微微用力,又掀起了新一层的涟漪。
“花妹妹亦知,如此过于冒险”
“你是担心她暴露了身份,还是…怕她做出何不妥之事来”
花都的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夏澜怎会听不出。
“花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还果真是个“嘴硬”的女人,无论她如何“逼问”,就是不肯吐露真言。
“方才在房顶,她跟我说,这个永安公主绝非等闲之辈,所以她必须兵行险着,方能将其糊弄过去。至于她要如何做,我想,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吧”
夏澜伸手提了酒坛给自己重新斟满了酒,“衍儿她自小便聪慧过人,我相信,她定能处理好此事”。
闻听此言,花都不由皱紧了眉头,“不论她做什么,你都不伤心,也不难过吗?”。
夏澜浅笑着抬眼看着她,“花妹妹你呢?”。
“我?与我何干?”
夏澜只执起酒杯,对着花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而俞笙去沐浴之后,林衍也跟着去了沐浴。
水雾缭绕之中,俞笙背靠着池壁,听着青樱与她汇报拜堂之后所发生之事。
“由其贴身随从扶着入了后院后,她便被其师姐花都带上了房顶,两人在上边饮酒谈笑,举止亲密,丝毫不避嫌,简直岂有此理,太不把公主您放在眼里了”
“何必生气,兴许她就是故意做给本宫看的”
“公主,您是说她这是在故意做戏?”
俞笙清冷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此人自小性子冷淡,除王府与师门中人,甚少与旁人亲近,绝非何轻浮好色之人”。
“那她如此做是为何”,青樱想不明白。
“兴许亦是心情不佳吧”
并非自己想要的婚姻,亦非自己想要执手偕老之人,却不得不为之,这个中滋味,怕亦只有身处其中的她们方才明了。
只是,很多事,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她们谁也逃不掉。
有些债,总是要还的。
“可她方才还对公主您无礼,奴婢担心”
“更衣吧”
待俞笙回房时,林衍已经等候多时,身上只着一袭白色中衣,正偏头对着她笑。
“让驸马久候了”
沐浴后的俞笙三千青丝披散于肩,粉面红唇,眉眼间少了几分冷厉,填了一丝柔和。
“公主”
林衍起身倒了杯水递过去,俞笙伸手接过抿了一口,“多谢驸马”。
俞笙随即走到了床边,方要褪下肩头的披风,身后便有人先一步替其取了下来。
“我来吧”
披风取下,俞笙身上亦只着了一袭雪白中衣,衬着那青丝如墨,愈显身姿楚楚。
“驸马与五年前不太一样了”
“噢?如何不同了?”
俞笙微微抬眼,“变得更温柔体贴了”。
闻言,林衍唇角亦扬起一抹笑意,“公主亦与当年不太一样了”。
俞笙在床边坐下,微微仰头看着林衍,“那是何处不同了”。
林衍顾自将两侧的纱帐放下,而后再一次挨着俞笙坐了下来。
二人皆只着了丝滑轻薄的中衣,衣料紧贴的刹那,亦可清晰地感知到彼此滚烫的体温。
“更美,也更迷人了”
红色纱帐之下,林衍侧过头,缓缓向着那诱人的红唇而去。
而红烛掩映下,新房之内的空气亦渐渐开始变得旖旎起来。
林衍看着俞笙轻轻阖上眼眸,听着她平稳的呼吸,慢慢地越靠越近,直至二人鼻息相闻之时,眼前人的呼吸终于有了一丝紊乱。
可林衍却未有停下的打算,其实,方才她挨着俞笙坐下时,已感觉到其明显的身体僵硬,虽只不过是一瞬间。
两人的唇近得不过一叶之距,林衍甚至能感觉到俞笙纤长的眼睫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眉眼,可俞笙却还是不开口喝止她。
林衍的心底突地便有些忐忑起来,这位小公主不会也是那种盲从之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有什么出嫁从夫、三从四德的。
不、不可能,林衍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位永安公主绝不是那般心思单纯之人,莫不是为了兄长坐上储君之位可不惜献身于人吗?
林衍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俞笙绝非是那种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之人,那她为何明明那么抗拒她的靠近,却仍要强装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
49/72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