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离他近些,会听见他神情恍惚,呓语般喃喃。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能成为你的弟弟……凭什么不能是我,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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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李秋水分别后,李长天决定去看看昨日发现的山洞通往何处,他拿上绳索悄悄出了门,直到夜深人静之时才回来。
李长天回屋后,关紧门窗,拿出黄木药箱,将身上被石壁弄出的擦伤简单地处理了下,随后从床榻底下扒拉出之前藏起来的木枝,开始做火把。
夜阑人静,李长天将做好的火把一一收起,长吁一口气。
李长天正准备熄烛歇息,突然,他听见有人在轻轻叩他的窗户,一下一下,不紧不慢。
大晚上的,这声音着实有些诡异。
李长天转头看向去,见窗户外有个人在晃,人影幢幢,把李长天吓了一跳。
那黑影自顾自地叩了几下窗,立刻扭头离去。
李长天连忙冲过去打开窗。
窗外已再看不见人影,但是窗台上扎着一枚暗镖,暗镖上绑着一封信。
李长天取下暗镖,关紧窗户,走到桌前,将暗镖举在眼前细细观察。
这只暗镖长约手掌大小,粗细如手指,李长天解下暗镖上的信,打开一开。
信上写着短短一行字。
三日后,韩涯亲临白帝城,夜间设宴席于天阙山庄,侍卫大多调离,乃时机。
李长天慢慢将信攥在手心里。
毋庸置疑,此人一定就是之前让李长天去找山洞的人。
虽然不明白他的身份,但他的立场却很明确。
他希望燕殊能被救走。
问题是这个人到底是谁?
能知道天阙山庄里那么隐蔽的山洞、并且对韩涯的行程了如指掌的……
难道……
李长天对这些人之间的权谋利益并不清楚,也不好过多猜测。
他烧毁信件,藏好暗镖,吹灭烛火后躺床榻上思索着自己还要准备些什么,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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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晴空一鹤排云上,已是秋初。
白帝城内,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一片繁华之景。
街巷里回荡着的吆喝声,唤的是‘太平’,喊的是‘安康’,是百姓最希望见到的天下。
而城门外,一只不同于商贾旅客的队伍,缓缓踏入白帝城。
那只队伍随行的侍卫皆佩戴腰刀,脚蹬皂靴,身着官服,个个威风凌凌,目不斜视。
队伍中间,是一辆暗漆镶金纹的马车,里头坐着的人,非富即贵。
知府早早就率人在城门等候,盛情邀请马车主人光临府邸。
但是很快有侍从传话,婉拒了知府的邀请。
随后这只队伍不顾路上行人的频频注目,朝天阙山庄的方向行去。
而此时,天阙山庄里,沈玉树刚要出门游玩,被沈琼林一把按了回去,关在房间里。
“这几天你不能在外面晃,所以千万别离开房间。”沈琼林说。
“行行行。”沈玉树素来听沈琼林的话,虽有些不悦,但还是应了下来。
答应过后,沈玉树不满地抱住双臂,问:“不过为什么不能离开,哥你总得告诉我一声吧?”
沈琼林犹豫了下,说:“摄政王韩王爷亲临白帝城了。”
“摄政王?什么人啊?很厉害吗?”沈玉树一脸懵。
“嗯,总之你好好待着,需要什么就唤阿丙,我让他在门前守着。”沈琼林说完,转头要离开。
“哥。”沈玉树突然喊住他,他犹豫一会,突然问道,“我们家之前是不是很穷啊,爹他是不是也……并非王爷?”
沈琼林一怔,转头看他。
“我其实,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傻,很多事,我心里亮堂得很。”沈玉树说,“哥,你告诉我吧,总不能就我一个被蒙在鼓里吧?无论爹爹是什么身份,我都能接受的。”
沈琼林沉默半晌,转头看向沈玉树,语气冷静,目光从容。
“没错,爹他并非沈王爷。”
“爹曾是朝廷平北将军,十四年前,随骠骑大将军一起征战沙场,抵御外族侵略!”
“什么?!”沈玉树惊得张大嘴巴,“那为什么……”
“因为……爹爹他们打仗打输了。”沈琼林垂眸,双手攥拳。
十四年前,北狄异族铁骑犯境,皇上派骠骑大将军率军出征。
谁知竟吃了败仗,损失一城。
城破之日,北狄异族下令屠城。
一时间,北狄异族在城内纵火抢掠,满天黑烟,河水腥红,尸首堆积如山,惨嚎声遍地。
皇上听闻战报,哭叹无辜百姓,再不敢贸然出兵,决心与北狄讲和,派郡主和亲。
沈朝多次上书请命皇上,请求再次派兵出征,最后因说出了‘和亲就是丢国’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被皇上革去官服,满门抄家,至此家道败落,沦为卑贱马夫。
那一年,沈玉树尚在襁褓之中,而沈琼林八岁,已是能记事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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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奋不顾身地跃去
天阙山庄前、,沈朝与李秋水、阿史那巴勒、阿无以及一干侍卫在阁楼正厅静候。
忽而寒鸦侍卫来报,说韩王爷轿子已落地。
众人皆紧张起来。
片刻后,一位身着淡金勾云纹袍衫的人在侍卫的簇拥下,缓步走进。
他虽精神抖擞,但屹然知天命,眼角嘴角发皱,鬓边落了白发。
可他眼里,却没有世俗凡尘摧残后的沉寂浑浊。
此人,正是摄政王韩涯。
“韩王爷。”
“韩大人。”
众人齐齐行礼跪拜。
韩涯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落在沈朝身上。
他走到沈朝面前,声音极轻,笑道:“楚将军,啊不,沈王爷,多年未见。”
楚将军这个称呼让沈朝一个恍神。
他几乎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姓楚,更不记得被人称为将军,是何种感觉了。
十四年前被剥夺了官职,满门抄家,家道败落后,他们一家就过上了极难捱的日子,屋破雨漏,不知饱暖。
彻底击垮楚将军的,是自己的发妻因病去世后,他竟拿不出钱安葬她,两个儿子尚年幼,这以后的日子要如何度过。
就在楚将军走投无路的时候,当朝手掌大权、能翻云覆雨的韩涯突然找到了他。
韩涯问:“倘若知道如今的下场,还会上书皇上,请求派兵出征吗?”
楚将军毫不犹豫地回答:“会。”
韩涯说:“好,今皇上性子懦弱,虚废家国之事,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将军不如与我一起,伸张大义,铸一寸脊梁傲骨,如何?”
楚将军知道韩涯要做什么。
胁迫天子,架空皇权,大权独揽。
当真是奸臣之志,闻者惊叹无耻。
可是。
韩涯的才略确实远高于如今的皇上。
倘若在他的执政下,能换来一个傲骨铮铮、天下安宁的国,当真是一件坏事吗?
“我需要做什么?”楚将军问。
“等一个机会。”韩涯回答。
半年后,从小体弱多病的外姓沈王爷被赐封地,前往山灵水秀的白帝城养病。
一个月后,沈王爷在路上死于肺痨的信传往京城,但是在半路上突然消失不见。
三个月后,皇上得知了沈王爷顺利到达白帝城的消息。
然而不久后,皇上被人毒害致死,皇宫暗流涌动,皇宫贵族人人自危。
沈王爷这一去,就是十四年,再未回过京城,也再无人过问此事。
这十四年,已成为沈朝的楚将军联手韩涯,在白帝城修运河,建粮仓,促农业,扶商贾。
十四年后,白帝城赫然成为了天下粮仓,也成为了中原的命脉。
而如今,这条命脉,捏在韩涯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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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明星稀,李长天倚在阁楼的栏杆旁,眺望对面灯火辉煌的天阙山庄。
今天,正是那名神秘的黑衣人所说的日子。
沈朝设宴席于天阙山庄,为韩涯接风洗尘,侍卫大多调离,乃时机。
李长天默默回到屋中,换上之前从寒鸦守卫那扒拉来的黑衣,又用黑布蒙住半张脸,不声不响地出了门。
他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小心谨慎,他掩人耳目地避开了巡逻的守卫,未被发现。
李长天来到关押燕殊的阁楼,悄无声息地走上三楼,小心探头看了一眼。
目及之处,守卫一共八人,四人来回巡逻,两人守在楼梯口,两人守在囚禁燕殊的屋子前。
李长天没有冒然行动,他走回阁楼一层,偷偷找出这几日藏在阁楼附近的一捆捆茅草。
他寻了楼梯附近无人的角落,将茅草铺在地上,拿出怀里的火石和火镰,将部分茅草点燃,又用另外的茅草将明火扑灭,只剩阴燃。
滚滚浓烟随即而来,直往楼上飘去。
李长天不声不响,极其耐心地藏在楼梯附近。
很快,楼上就传来了骚动的声音。
“怎么回事?哪来的烟?”
“走水了吗?”
“哪走水了?快去看看!”
楼上急匆匆奔下来数名侍卫,李长天静静等他们下楼后,疾跑到楼上,佯装成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快跑啊,底下着火了,火都烧上来了,烧得很大,再不跑会被烧死在这里的!”
楼上另外几名守卫瞬间面露惊慌,一下子也没做过多的思考。
“得赶紧走,把囚犯一起带下去!”
“对,快,你们几个先下去,我去把囚犯带下去。”李长天趁着混乱,混迹其中,极其自然地大声指挥。
眼见底下浓烟滚滚,守卫个个心慌,也顾不上多想,有人指挥便按照那人所说的来做。
李长天达到了目的,疾步奔到囚禁燕殊的屋前,拿肩膀猛地撞了两下,将门撞开。
屋内,燕殊身上依旧束缚着绳索,眼睛蒙着黑布,他也闻到了烟味,察觉出了屋外的混乱,所以眉头紧紧蹙起。
李长天走到他面前,拿下他眼睛上的黑布,解开他身上的绳索。
燕殊不适应光亮,眼睛微眯。
“燕殊。”
燕殊听见眼前的人在唤他的名字,是熟悉的声音。
他费劲地看去,见李长天拉下脸上的黑布,弯眸呲牙对着他笑。
李长天说。
“这就是我的选择,我的立场,和我想做的事。”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囚在这里,受刑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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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开燕殊身上的绳索后,李长天急急地问:“你被囚在这里后,还有服软骨丸吗?”
“没有。”燕殊回答。
“那你是不是能飞?”李长天问。
“……不是飞,是轻功……”都这个时候,燕殊还不忘纠正李长天,“能使轻功,我有力气。”
“我们得从窗户走,但这里是阁楼三层,距离地面十几米,你行不行啊?”李长天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喧嚣声。
看来那些茅草已被发现了,守卫也发觉有人在使诈,赶忙跑了回来。
“糟了,这么快就回……啊……”
李长天话未说完,燕殊忽然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燕殊几步走到窗边,身姿轻盈地跃了出去,在屋檐上足尖轻点,绕到阁楼背后,他稳稳抱着李长天,用实际行动告诉李长天他到底行不行。
李长天给燕殊指了路,燕殊借着夜色,沐着月光,不一会就无声无息地跃至临渊阁附近。
前方阁楼人声吵杂喧闹,看来燕殊逃跑的事情已经传开并闹大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查到临渊阁附近来。
李长天不敢迟疑怠慢,领着燕殊来到临渊阁右侧的悬崖边,将之前藏起的麻绳找出,牢牢系在树干上:“你听我说,这悬崖下,有棵倒挂松柏,松柏附近有个山洞,你能进去的吧?”
“嗯。”燕殊点点头。
“好,快,我们得一个个下,你先下去,天太黑,你又是第一次爬,一定要小心。”李长天将一根绳索塞燕殊手里,另外一根绳索系他腰上,生怕出事地打了好几个结,“你顺利到了山洞后,就扯绳子三下。”
燕殊没有多问多说,给予了李长天十二分的信任,双手牢牢抓着绳子,从悬崖边上慢慢地滑了下去。
李长天一边回头看有没有侍卫,一边紧张兮兮地盯着绳子,心跳如擂鼓。
仿佛过了百年,又仿佛不过片刻,终于,那绳子动了三下。
李长天面露欣喜,心里夸了一句‘不愧是燕殊’,他快速将其中一根绳子扯了上来系在腰间,有双手抓紧另一根绳子往悬崖下滑去。
夜间风大,李长天滑了几米后,被吹得直晃荡,他已经爬过数次,可还是觉得夜间行动困难。
想来燕殊是第一次爬,竟如此快速顺利到达,李长天不由地在心里再次感慨燕殊的厉害。
正此时,上方忽然传来人声。
“这里怎么系着绳索!”
糟了,被发现了!
李长天眼眸骤缩,不顾安危,下滑的动作快了几分,可他距离山洞还有一米左右时,悬崖上方火光一晃,有侍卫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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