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祁予安突然抬起手臂抱住她，她把脸靠在沈凝的肩窝里，闭着眼睛，绵长的呼吸。
无声的歉意让沈凝一直自持冷清的双眸，隐隐开始发涩。
“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知道？”沈凝轻声说。
祁予安带着点鼻音，“你的问题应该也不少。”
沈凝几不可见的扯了一下嘴角，她其实还真没什么问题，从前的祁大小姐什么脾性她很清楚，但那并不算“恶”，是她自己心里不平，才会因为祁予安对自己的漠视而在后来渐渐产生那些怨气。
而她迫切想要问祁予安的问题，一直都只有那一个。只不过此刻答案就近在眼前了，沈凝却又犹豫了。
她还是得提前想一下，如果得到了不好的答案，该怎么办。
感觉到了沈凝的犹豫，祁予安又微微扬了下头看她，“你先问吧，你问完了，我就能踏实一点了。”
沈凝看着她，张了张嘴，却又欲言又止了。
祁予安：？
“问不出口嘛？”
沈凝：……
祁予安于是十分体贴的自己也回忆了一下。
其实过去的那些事情，她已经回忆过很多遍了，对沈凝的亏欠她也无数次做过了总结。
“要不，我自己交代？”
沈凝愣了愣，眉眼中终于带上了一点无奈的笑意。
“我只有一个问题。”
祁予安抿了下嘴唇，“你说。”
“关于我父母的车祸。”
果然。
祁予安感觉心口窒了一下，“所以这件事，之前真的也发生过？”
沈凝直视着她的眼睛，“你不知道？”
祁予安摇了摇头，十分坦然，“我真的不知道。”她懊恼道：“我也不知道你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以为你只是要高考了，学业比较忙，所以没时间来找我玩。”
祁予安说：“不管现在说这话你信不信，但我还是想说，如果那时候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沈凝：“……”
“不过说白了还是怪我对你不够关心，但凡我多关心一些，都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承担那些事。”
虽然这些话不乏有马后炮的成分在，但至少都是祁予安现如今最真实的感受和悔恨。她也希望，沈凝听到这样的话之后，能舒服一点。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祁予安拉着眼角，“那是？”
“两次肇事的车是同一辆，司机也是同一个人，但有一点不一样。”
“哪一点？”祁予安忍不住问。
沈凝抬了下眼，那一瞬间祁予安觉得她目光里似乎烧起了一把火焰，灼热得让人不敢靠近。
沈凝说：“当年的那辆车里，有一个女孩。”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的余音落地，祁予安原本还算冷静的心情一下子就推到了制高点，这个答案让她震惊无比，“女孩？”她确认道，但收获到的确实沈凝无可撼动的肯定。
祁家的车，祁家的司机，车里坐的女孩，别说是沈凝，就连祁予安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她自己。
怪不得。
祁予安一瞬间就想明白了，沈凝对自己的那些敌意，追根疏远究竟是从何而来。
她当即怀疑自己是不是记漏了一些事情，是不是年代太久远了，所以选择性的遗忘了不好的事情，但出了这样的猜测之外，她沉着眉头反复回忆了很多遍，也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过往的经历里，有这么一段事情。
车祸，那应该是很记忆深刻，更何况还出了两条人命，那两条人命还是沈凝的父母。
祁予安忍不住摇头，像是生怕沈凝不愿信任她，“不是我……”
沈凝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没有立刻说话。
事实上在祁予安摇头的时候，她就感觉心里的石头落下去了一些，真相其实也并没有特别的重要，重要的是只要祁予安说，她就会信。
“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和这次……一样的么？”
“嗯。”也是她高考的那一天。
祁予安扶着脑袋又想了一下，而后越发的肯定道，“不是我，你知道的，暑假我不可能那么早起的，而且我也……”她的语气不由急切，“总之你相信我好不好，就算……就算我当时真的在车里，车不是我开的，我也没必要否认骗你。”
沈凝抬手安抚性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急，我相信你。”她说，“或许是你的朋友，或者，亲戚家的小孩……”
“等等！”祁予安突然打断她，她仿佛想到了什么，“祁家还真不止我一个孩子。”
祁予安是独生子女不错，但是那个时候，住在祁家的却不只她一个孩子。
还有陆青青。
陆青青……恍然间，沈凝冷不丁也想到了一起。
是啊，还有一个陆青青，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陆青和祁予安身形很像，外加上那个丫头总把祁予安当做假想敌，穿衣打扮尽可能的模仿，所在并不清晰的监控录像里，看起来像祁予安也不奇怪了。
“虽然家里的车一般不让人随便调遣，但她爸爸毕竟是管家，平时顺路蹭个车，或者闲置时私用一下也不少见。”祁予安越说，越想起了一些什么，“你别说，以前每年暑假刚开始的时候，陆青青好像确实都要出一趟远门，但是她爸爸不去，只有她自己，而且每次去个几天就又回来了。”
祁予安猜想，应该是去见她妈妈了。
说到这里，沈凝的一颗心已经无声的落到了地上，像是堵在心口的一股瘴气，终于退散，能让她畅通无阻的大口喘息了。
沈凝莞尔一笑，那笑容没有任何杂质，像是贯彻了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喜悦。
“不是你。”沈凝松开一口气，喃喃道，“真的不是你。”
“所以你一直以为是我？”
沈凝摇头，“我不确定，另外我也一直想不明白，既然车里的人不是你，你父亲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呢？我问了他很多次，他总是闪烁其词。”
祁予安想了想，分析道，“陆青青原本是不能私下用车的，所以出事之后会不会，不敢承认？陆管家应该也会让她装作不知道撇清关系，而司机为了少个罪名，也要尽可能的少提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情。”她说，“所以有没有可能，我爸其实也不知道陆青青在车里这件事，只是你后来去问他的时候，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就只能想办法敷衍你。”
无论如何，只要不是祁予安，沈凝觉得其他的真相也都不重要了。
她点了点头，“应该吧。”
说到这里，祁予安有没有轻松一点沈凝是不清楚，不过她自己确确实实从未有过的轻松。
然而也就轻松了没到两秒钟，她就察觉祁予安的目光有了微妙的变化。
沈凝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直觉对面的姑娘正在慢慢的向自己走来。
“姐姐已经问完了么？”
“……嗯。”沈凝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
“那轮到我咯？”祁予安轻声说。
沈凝：“……”
后背抵在玻璃窗上的时候，沈凝才感觉到，今天的这场坦白，似乎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她才是那个真正应该被审判的人。
祁予安忽然咄咄逼人的目光，让她从刚刚还一副软糯的形象，突然就演变成了一个随时会扑上来咬人一口的小恶魔。
她其实一直都是个小恶魔，沈凝忽然意识到，在过去的这四年多里，祁予安应该装的很辛苦。
“我也只有一个问题，”祁予安说，“姐姐准备好要回答我了么？”
沈凝的回答是，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
壁咚的姿势没变，但双方角色却对换了一下，就像祁予安设想过很多次的那样。
祁予安仰着头，几乎要贴上沈凝的脸，“是姐姐杀了我嘛？”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这本离完结不远了，大概再有两周？
第56章 晋江独发
虽然凡事都有因果, 在过去的事情里，祁予安的责任在先。但眼下误会解除后, 作为被直接杀死的当事人, 祁予安显然也更有资格站在弱势的高点上。
不过祁大小姐的心理防线已经在经年累月的磨练下变得越来越坚韧了, 所以她觉得, 就算沈凝点头说“是”, 她也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反应。
甚至还可能会因为手里多了对方一个把柄而暗暗窃喜。
她一只手越过沈凝的脖子撑在玻璃窗上，另一只手则暗搓搓的揽上沈凝的腰，感受着对方因为一时的紧张而紧绷的身体，进门之前的那点忐忑不安, 早已经不知消散到哪里去了。
结果已经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呢。
沈凝：……
祁予安的目光过于灼热, 不过那种灼热似乎并不是针对真相和答案的渴望, 而更像是已经盘算了一百种，随后要将她拆吃入腹的方式。
是哪一环出现了问题么，为什么明明聊的是那么严肃的事情，到后来却莫名变成了这种画风。
“嗯？”沈凝没有立刻回答，祁予安便不紧不慢的表达了一声催促, “所以, 是……”
“不是！”沈凝打断道，她说, “不是我。”
祁予安眨了眨眼睛, “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呢？难道是赶去救我的？”
“……”沈凝深吸一口气，如实道：“我也不是去救你的。”
祁予安看着她略有些闪躲的眼睛，“那是为什么？”
沈凝心不在焉的看着一侧的店面, “我……”
总不能说，是去看热闹或是看好戏的吧？
虽然她起初确实努力的让自己有这种心态。
可后来不管是去的路上，还是真正站在现场看到祁予安的时候，她的心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开心或是喜悦。
其实那个时候就算是不管一切的冲上去，也不可能救活祁予安了，而相比起救她的念头，沈凝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更像是一直飞蛾，她只想一心也扑到那片火海里，哪怕化作灰烬也无所谓。
而事实是，她也确实那么做了。
她一度觉得自己是疯了。
“你是我活着的意义。”沈凝说，声音很轻，内容却让人惊愕。
祁予安不由瞪大了眼睛，
“我？”
“嗯。”不管是爱还是恨，她的世界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祁予安而已。
从沈凝失联开始，至少有十多年的时间，祁予安对这个人是没有任何印象的，甚至说要不是后来又碰过几次，沈凝几乎已经从她的世界里销声匿迹了。
可就是她漠不关心的人，将她当做了自己全部的意义？
祁予安不由锁着眉头，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你是怎么回来的？”她说，“我是因为车祸，那你呢？”
沈凝又是怎么死的？
沈凝：“和你一起。”
祁予安：？
沈凝说：“爆炸了，我没有走。”
祁予安：！！
“没来得及？”
沈凝：“……没想过。”
没想过要走。
从刚进门到现在，祁予安的心情虽然一直起伏徘徊着，但直至这一刻，因为沈凝简短的几个字，终于涌上了最高点。
她甚至感觉到了浓烈酸涩感，积攒在她的鼻头，她的眼眶。
“你是傻子吗？！”祁予安情绪瞬间便有些失控了，“你不是去救我的也就算了，你还……”去送死！
她们有那么熟么，为什么要为了她去死？
“你是傻子吗？活着不好嘛？？”所以沈凝当时看着她的表情才没有一丝的悲伤，她大概还觉得那是个好结果吧？“如果不是我们都回来了，那你那么做……”
“如果我没有那么做，就没有现在了。”
祁予安：“……”
沈凝：“活着不好，没有你，一点都不好。”
沈凝闭了下眼睛，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你知道吗，那么多年，我感觉自己活的就像一个行尸走肉，不管工作上有多顺利，不管签了多少单子，中了多少标，我都没有任何的感觉。”
“但是爆炸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人生，终于又找回了一点意义。好像死了，才能感觉到自己真的活过。”
“沈凝……”祁予安的眼眶被一片湿润模糊，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但还是不争气的窜出了两条泪线，“对不起。”
“傻瓜，”沈凝抬手，指腹轻轻抹掉那滴让人心疼的眼泪，“你才是傻瓜。”
“你没有错，不需要道歉。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太执着了，也太自以为是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义务对无关紧要的人负责，虽然她们曾经是朋友，但这个关系也并不应该成为束缚彼此的负担。
沈凝虽然一直不愿承认，但她也并不是不明白，她自己是个怪胎，却还总以自己奇怪的要求去规范别人。朋友间的来来去去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长大了，疏远了，不再联系也无可置疑。
而就算是她，对祁予安的这份执念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她把对方当做自己唯一的朋友，而更多的原因是，她喜欢她。
浸入骨髓，无法抽离的那种喜欢。
祁予安忍了一会儿终于是没忍住，更大把的眼泪从眼眶里汹涌而出。
她一直知道沈凝应该过得很辛苦，但直至这一刻，她似乎才浮出水面，从冰山一角，看到了整座冰山。
49/70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