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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着仙尊的崽跑了(玄幻灵异)——除零

时间:2020-08-15 09:10:00  作者:除零
  雪停了。
  不是不下了,而是,停滞在了半空中。
  明月皎皎,烟花灿灿。
  夜空风云聚拢,一道电光劈开夜色,雷声紧随其后轰隆隆而响。
  狂风大作,殷淮梦衣袂飘扬。
  他朝江随澜伸手:“随澜,到师尊这儿来。”
  江随澜微微后退一步,说:“你不是我师尊。”
  殷淮梦点了点头:“不做师尊也好,我们合契,做名正言顺的道侣罢。”
  “不、不……我现在已经是文……”
  “他?”殷淮梦淡淡一笑,“杀了他,你与他的契自然就解了。”
  狰狞紫电劈向这座小桥。
  殷淮梦沐浴在电光之中,脸色苍白而癫狂。
  “师兄!”潜阳和楼冰一齐喊道。
  堕魔者,在堕魔的刹那,修为会暴涨。
  魔修无道,或者说,魔修的道是,随、心、所、欲。
  天玄林中,一棵灵树破土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凝聚。
  化境们瞠目结舌地看着那棵树上镌刻的代表身份的字。
  魔琴,殷淮梦。
  从仙到魔,一念而已。
 
 
第13章 
  潜阳傻了。
  他这辈子就没想过殷淮梦会堕魔,还是在他面前,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风太大了,吹得行人睁不开眼。有人惊呼,迷茫地看着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稍微有修道的人都隐隐感到了不适,无他,这暴风中的魔气浓度太高了。
  即便是潜阳,也觉得呼吸困难。
  风暴的中心在殷淮梦身上,潜阳往他那边走了两步。他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虽不像殷淮梦一样和魔修有血海深仇,可也不喜魔修。
  至于楼冰,对他而言,楼冰百年魔修的过去他未曾亲眼见过,没有实感,并且如今他修为全废,就是个凡人罢了,就算用仙丹吊命,恐怕也活不了多久,所以潜阳想……不论楼冰想做什么,他都愿意纵容他。
  堕魔之人会变得嗜杀残忍,今夜灯节,碧城到处是人。
  潜阳祭出自己的剑,刺开魔气风暴。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要阻止他的师兄在失去自我的情况下滥杀无辜。
  在潜阳身后,以楼冰为中心,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气旋。
  魔气环绕着他,几乎是以“灌”的方式进入他体内。那些破碎的经脉,重创的丹田都在极快的速度恢复。
  楼冰站在原地愣神。
  三魂七魄,百年记忆,呼啸将他淹没。
  狂扬的目光穿过人群与暴风,看了他一眼。
  殷淮梦挥手召出他的琴。
  那把江随澜亲手制成的琴,他的手掌在琴弦上一抹,鲜血淋漓,一一染红琴弦后被琴吸收干净。
  他把琴捧给江随澜看,哑声说:“随澜,你看,你给我做的琴,现在是我的本命琴了。”
  江随澜怔怔片刻,慢慢后退了两步,忽然转身对桥上呆住的路人说:“请大家离开这里。”他不看他们,牵着没有大人带的孩子走。
  “随澜,”殷淮梦痛苦地喊他,“你看看我……”
  狂扬冷笑一声,周身魔气化为刀刃,劈向那把琴。
  殷淮梦指尖拨动琴弦,弦音清脆,刀刃顷刻间被绞碎。
  他脚步坚定,朝江随澜走去。
  狂扬挡在江随澜面前。
  两人来往之间都是必死杀招。
  殷淮梦修为不稳,处于劣势。他雪白的衣服染满血渍。
  潜阳的剑破开夜色,一瞬间光华大亮,直刺向狂扬。魔气凝盾在狂扬面前作挡。角力间,潜阳说:“让我带师兄走!不论如何,师兄是我们雁歧山的人,雁歧山会负责!”
  殷淮梦在他身后寒声说:“潜阳,让开。”
  狂扬倒是笑了,撤去攻势,抬掌示意说:“若你能做到,请。”
  小桥上的行人都被驱散了。
  江随澜站在桥头,望碧河波澜水色,花灯摇曳。很多人在看桥中心的战局,唯有他没有看。
  琴音与剑声铮然。
  魔气与灵气迸飞。
  潜阳和殷淮梦打得很凶。
  狂扬在一旁隔岸观火,若不是不能太得意忘形,他真想鼓掌呐喊两句打得好。同门师兄弟自相残杀,真好。
  越打,潜阳的心越往下沉。
  殷淮梦完全没有留手的意思,彻底疯狂,夹杂着绝望。
  他本来还收着招,被一道琴音划破咽喉后,也什么都不顾了。
  “不要拦我!”殷淮梦徒手握住潜阳挥过来的剑,血争先恐后奔涌而出。
  “师兄!你清醒点!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殷淮梦惨淡一笑:“我知道。”
  “你不知道!”潜阳痛心道,“师兄,和我回雁歧山,师父一定会有办法的!”
  殷淮梦低声说:“那随澜怎么办?”
  潜阳大叫道:“有师弟在,你怎么还想着江随澜?师弟不比江随澜好千倍万倍?”
  殷淮梦摇了摇头。
  他松开手,说:“潜阳,回雁歧山,替我和师父说一句对不起。”
  殷淮梦转身,看着灯火月色下的江随澜。他垂着眸,看云片糕在他脚边转来转去。殷淮梦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只是痴痴地望着他,朝他走过去。
  “师兄,抱歉。”
  潜阳的声音伴随着一剑刺穿殷淮梦的心脏落下。
  殷淮梦顿在原地。
  灵气顺着剑刃涌进殷淮梦的经脉,搅动他的丹田。
  殷淮梦胸口血流如注,更从喉间涌上更多的血。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师兄!”潜阳吼了一声。
  江随澜一直没有抬头。
  殷淮梦浑身浴血,琴也被染透了。他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他仍然看着江随澜的方向,江随澜也仍然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那天我和楼冰一起在吞天鹏上,你为什么看都不看我?”
  你为什么看都不看我?
  这就是报应罢。
  殷淮梦一边咳嗽一边大笑起来。
  他身下的雪已成嫣然绯色。
  潜阳抽出剑,过来抱住他,低声说:“师兄,我们回去。”
  殷淮梦闭了闭眼,说:“潜阳,你这是在逼我恨你。”
  潜阳眼眶红了红,他咬了咬牙,说:“师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变成……那样的……魔头。”
  殷淮梦无力地垂着手,嗓音虚弱,他体内的经脉又是一团糟了。
  他咳了两声,说:“我不会变成魔头,我只是想要随澜回来。”
  “师兄,我们回去,”潜阳重复了一遍,又说,“师父一定有办法让你好起来。”
  一切都好起来。
  回到最初的日子。
  如果没有江随澜就好了,如果没有江随澜,现在师弟回来了,师兄和师弟好好在一起,他什么都不会说的,他只会祝福他们。
  潜阳吹哨,他的青鸢本就在上空徘徊,口哨一响,它便落地。
  他带着昏迷的殷淮梦上去,楼冰跟在他身后。
  青鸢飞上天空时,楼冰向下看了一眼。
  狂扬在冲他微笑。
  他与他的眼神一触即离。
  雪又开始下了。
  这回下得慢,在空中飘飘荡荡,好半天才落两片。
  狂扬叫了他一声。
  江随澜终于抬了头。他笑了下,说:“结束了?”
  狂扬嗯了一声。
  他有点好奇江随澜脚边的猫,蹲下身想摸一下,云片糕弓着背蹿出去老远。
  江随澜笑了一声,说:“它……不太亲人。”
  除了殷淮梦。
  狂扬无所谓地耸耸肩。
  他站起来,云片糕小心翼翼踱着步又回来了,继续在江随澜身上蹭。狂扬说:“很亲你啊。”
  江随澜说:“以前也没有这样。不知道为什么。”
  “失去过,所以懂珍惜了。”狂扬笑道。
  江随澜恍惚了一下,这句话像在说云片糕,也像在说殷淮梦。
  狂扬说:“走吧,你不是说,你知道有一家甜汤圆很好吃,只在灯节开么。”
  “啊,是,走吧。”
  他们走在喧嚣的碧城街上,似乎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除了狂扬衣服有些地方被划破了,还有伤。
  到了地方,两人各点了一碗汤圆。
  狂扬赞叹两声,说果然好吃。
  江随澜嗯了一声,说:“好久没来,感觉比以前更好吃了。”
  狂扬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歪头:“方才孤琴那般情态,我还以为你会被打动,随他离去。”
  “我说了我不会。”江随澜很快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喝了一口汤,汤也是甜的,清甜又暖,一点也不腻。
  狂扬问:“为什么?”
  江随澜筷子拨着汤圆,说:“在小银峰,我不知道楼冰存在的时候,师尊待我很好——大体来说,很好。好到……我觉得不论是谁处在我的位置,都会觉得他深爱我吧。但结果只是假象。谁知道今天是不是另一种假象。”
  狂扬撑着下巴,探究地看着他,说:“也许他真的爱你呀。在小银峰时是真的,今天也是真的。”
  江随澜抬起头,指着自己的脸,扯了个难看的笑:“这张脸,太像了。自从见到楼冰,我就弄不清楚他看这张脸时在看谁了。我和楼冰不一样,楼冰是他未曾摘到的月光,而我是过去始终被他攥在手里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一种陪伴,一种慰藉?我走了,他不习惯,所以想再攥回去。我想……也许他和楼冰再走近一步,就不需要我了。人拥有真正的月亮的时候,就不会再去想一颗月亮形状的石头了。我不会跟他走,我一点也不想看他和楼冰在一起,但我其实还是……没办法……师尊那样,我心里也不好受,所以我都不敢看他。”
  狂扬想,江随澜根本不知道堕魔意味着什么。
  他在心中抚掌大笑,觉得孤琴真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不与江随澜谈修道,不与江随澜谈九洲诸事,不与江随澜谈仙,也不谈魔。很好。
  汤圆摊上突然有人提起魔修屠戮平洲的事。
  狂扬不动声色地加了个魔气屏障,把声音挡在外面。
  江随澜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什么都没发现。
  碧城偏居一隅,书楼更是闭塞,江随澜整日不是和孩子在一起就是独自修炼,至今还没有听到魔修屠了平洲的消息。这消息传得最烈的时候,狂扬正带他往碧城走,都是用这种法子挡掉了。
  “随澜,”狂扬也喝了一口汤,认真地看着他,说,“忘了你师尊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别处感受一下真正的心爱,我心爱你,不若和我一起走。”
  江随澜似乎才回神:“去哪?”
  “魔渊。”
  江随澜听到这个词,发了会儿呆。
  狂扬兴致盎然地劝他:“你体质适宜在魔渊修炼,你父亲在冥河建了一座小楼,你会喜欢的。”
  江随澜忽然说:“我与我父亲是不是长得很像?”
  狂扬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得喘不上气。少顷,他才收敛神色,看着江随澜,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怜惜,说:“可怜见的,你以为我是因为江微……天,孤琴真是造孽。”
  江随澜脸渐渐红了:“啊,我以为……我只是……”
  狂扬伸出指尖,在他眉眼轮廓描摹,他轻声说:“若是为了这张脸,我会只让楼冰当我的右护法?更何况,你们相差太多了。你、楼冰、江微,完全不同。”
  *
  夜空寒风刮过潜阳的面颊,青鸢稳稳地飞着。
  “我来抱着师兄吧。”楼冰说。
  这时潜阳的传讯玉简有了动静,他便把殷淮梦交给楼冰,接通了玉简。
  那头传来霸剑的吼声:“潜阳!秦有风!你他妈去哪了!!!”
  潜阳懵了一瞬,磕绊道:“我带楼冰去了碧城,见师兄,现在在回雁歧山的路……”
  “操,”霸剑道,“廉城被破了。你醉刀师兄被调虎离山,涧花重伤。我也……但凡你在,秦有风,但凡你在,廉城都不至于被……妈的,你为了……操!”
  潜阳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连忙说:“我叫援兵,我立刻通知——”
  “来不及了!”霸剑打断他。
  潜阳头一次听见他这个师兄如此疲惫颓丧,“来不及了”。
  霸剑望着廉城熊熊烈焰,他身上被淬毒的长针插成了刺猬,皮肤乌紫,浑身无力,躲藏在一处院落,如待宰羔羊。他收起玉简,决定再挣扎一下。
  潜阳呆呆地看着传讯玉简的光熄灭。
  他转过头,想对楼冰说廉城破了,又觉得开这口好像在责怪他。
  “师弟……”
  潜阳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楼冰一剑洞穿他的心脏,正如此前他对待殷淮梦。
  不同的是,这次是魔气摧毁他体内的灵气。
  长剑抽出,鲜血迸射而出。
  楼冰又抹断青鸢的脖子。
  青鸢痛苦尖啸几声,在空中反抗了两下,最终失掉所有的力气。
  潜阳从坠落的青鸢身上掉下来,耳边风声阵阵,他往连绵雪山栽去。
  一只吞天鹏从不远处飞来,楼冰带着殷淮梦跳上去,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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