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还想说什么,董又松却两步过来,接过了顾深手上的热茶:“好了,什么都别说了,就这么定了,你有什么问题也等比完赛再说吧!”
顾深站在原地没有动,手还停在半空中没有放下,半躺在床上的顾若华也开口道:“小深,你就先好好准备比赛吧,我这边没事的,你别担心。”
董又松吹散了玻璃杯里的热气,抿了一口茶,才又看向顾深:“别愣着了,快收拾收拾回去吧,后天就比赛了,不复习了吗?”
顾深走后,顾若华原本就热气未散的眼睛更湿了,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直直地盯着董又松看。
董又松一见他这幅样子,立刻就将手里的茶放下,凑到床边问他:“阿华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阿松……”
此刻的顾若华,眼里有种与他这个年纪不符的复杂情绪,泛着泪光的眼眸也有些楚楚动人,过了好半天,顾若华才说出了下半句话。
“……谢谢你。”
董又松笑了笑:“有什么好谢的,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刚做完各种检查的顾若华许是有些累了,没再说话,过了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董又松去篮子里挑了一串新鲜的葡萄,拿去用水洗了洗,又拉了把椅子,便坐在桌前剥起葡萄来,他将剥了皮的葡萄放进白瓷碗里,打算等顾若华醒了给他吃,没记错的话,从前顾若华最爱吃这样剥好皮的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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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深参加完考试那天回到家里时,本是一如往常空无一人的地方,却在今天让顾深有了一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
原本前不久都在忙,忙着跑医院,忙着兼职,忙着考试,现在突然有了片刻的放松时间,顾深才猛然察觉到,这屋子里本来应该还有些什么才对。
果然啊,有些温暖,一旦感受过了,就会让原本习惯了的孤独变得无法忍受起来。
顾深有些失神地去拉开了冰箱门,冷冻层里塞满了饺子,顾深愣了一下神,突然想起了简绎,也不知道最近那Omega最近有没有想吃饺子呢?
说来也奇怪,上次闹别扭的时候,顾深不过两三天没去找简绎,那Omega就要撅着嘴再闹一次才肯罢休,可这次他被顾深“赶”回家已经快十天了,居然真的老老实实在家待着,除了偶尔会给顾深发几条消息,问他吃饭没有,或者跟顾深说晚安,其他的什么也不说,这倒让顾深省了不少心。
从前黏人的麻烦精突然不黏人了,顾深反而有些不习惯了,思念开了一个小口,便再也止不住奔涌而出。
顾深想了想,还是主动给简绎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清甜地跟他说“喂”。
顾深声音很柔:“你在家吗?”
“对呀,我在家呢,我爸妈前天回来了,但昨天又走了。”简绎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赶紧又问,“你呢,你在哪里?”
顾深将冰箱门轻轻关上:“我也在家呢,刚到。”
“喔……那你忙完了吗?”
顾深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又问他:“你最近怎么那么安静,在家干什么呢?”
那头的人嘻嘻笑了两声,顾深都能听见他在床上翻滚的声音:“我在家等你找我呀。”
顾深心尖儿“突”地颤动了一下。
这Omega越是过分乖巧的时候,顾深心里某个地方就越是塌陷的厉害,顾深头一次有了一种冲动,他现在就想立刻见到那个软香奶味的Omega,然后抱住他,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抱他一整天,直到让对方在自己的身体里面融化为止。
顾深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自私,但他不得不承认,他想简绎了,但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顾深半天没说话,简绎以为是电话被挂断了,但看了手机却是还在通话中,于是他又捧着手机朝对面确认:“喂?顾深?你还在吗?”
顾深的声音再响起时,却多了几分喑哑:“你想吃饺子吗?”
“你给我煮吗?”简绎笑嘻嘻地问,“你给我煮我就吃。”
“嗯,我给你煮。”顾深顿了顿,又问,“现在吃吗,我去接你。”
简绎的声音停顿了好几秒,才飞快地回答对方:“不用,你在家等我,我十分钟就能到。”
但实际上,简绎没十分钟就到了,顾深也没真的给简绎煮饺子,他们俩都心知肚明,饺子只是个挡箭牌,发了疯的想念才是真的。
两人一见面就吻上了,从门口吻到客厅,跌跌撞撞,再一路吻进了卧室里,他们拼命汲取对方的信息素,互相拥抱着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
一夜过后,这份思念才有了平静的趋势。
顾深还是把昨晚欠着简绎那份饺子给他补上了,吃过饺子,在家稍作休整过后,顾深带着简绎一起去了医院。
这还是简绎第一次在顾若华清醒的时候去看他,一想到顾若华是顾深的大伯,简绎脑子里莫名其妙地蹦出了“见家长”三个大字,于是他心里突然就没由来地紧张了起来。
可是没想到,他们不仅见了家长,还一次性连着班主任一起见了。
顾深牵着简绎进门的时候,董又松正在给顾若华喂葡萄,剥好皮的,一口一个。
八目对视的时候,空气里免不得有了些尴尬……但好在最终,四人的氛围总不算太尴尬,在董又松的热情介绍下,顾若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奶香味的Omega,并且表示他很喜欢这种学习好,长的也清秀好看的孩子。
消失许久的文沛几天前曾在医院出现过,当时他带着孩子,手里还拿着一份离婚协议书,趾高气昂地走进病房时,还弄得在场的人都有些不愉快,但顾若华很快就释怀了。
当年顾家还风生水起的时候,趋炎附势的人也不在少数,他和文沛的婚姻,本就是受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段婚姻能走到今天,已经在他的意料之外,顾若华几乎没犹豫,便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但那都只是短暂的不愉快,董又松悉心地照料,懂事的侄子,以及现在多出来的这个乖巧可爱的Omega,都让顾若华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日子就这么流淌着,除了——顾深仍然不愿意接受简绎的经济帮助。
简绎明里暗里试探顾深好几次,可都被顾深拒绝了,顾深义正言辞地对他说:“你还小,这些事情不是你该管的。”
简绎不服气地顶嘴:“我哪里小,我们明明就同一天生日,你不也才十九岁嘛,怎么你就能付,我就不行……”
顾深双手叉着腰问他:“我的钱是自己赚的,你的呢?”
简绎噘着嘴,声音小了下来:“我爸妈给了我,那就是我自己的……”
顾深简直要被他的歪道理气笑了,揉了揉了他的脑袋,轻声哄着他:“既然那么喜欢嫌自己钱多,就允许你请我喝一瓶牛奶吧,但以后不许再提付医药费的事情了。”
那天从医院出来之后,顾深却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挂断后,顾深有些抱歉地看向了简绎:“对不起,不能陪你去买牛奶了,明早金世要走,我今晚可能得过去一趟了。”
简绎一下就失落了起来:“哦……”
顾深握住了他的手,将他带进怀里:“只是工作。”
“知道了……”
顾深亲了他额头一口:“我十二点以前一定回来,你回家乖乖等我好不好?”
简绎仰着头看他:“哪个家?”
顾深将一串小小的钥匙放进了简绎手心里:“你想回哪个家就回哪个家。”
简绎笑了,把钥匙紧紧攥在手心里:“那我在家玩游戏等你。”
“好。”
想了想,简绎又补充道:“你不回来我就不睡。”
“我会按时回来的。”
说完,顾深又伸手轻轻揉了揉脑袋,简绎一下就像被顺了毛的猫咪,软绵绵地往顾深怀里钻了钻。
第48章 难料的世事
那一晚顾深并未按时回家,时针指向十二点整时,简绎气得一把将手机摔在了沙发垫上,但他不到一秒又立刻将手机拿起来了。
简绎觉得自己现在真是被顾深宠得无法无天了,随便一点小事就想闹小脾气,于是他又跟自己发了会儿下脾气,便宽慰自己,顾深说了十二点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虽然顾深去见的人是他最讨厌的人,但他还是要相信顾深,说不定顾深只是在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两分钟而已,也许现在已经坐上了回家的车了呢。
但简绎很快就安慰不下去自己了,顾深就算是有事耽误了,也总该先告诉他一声吧,这样一点消息都没有算怎么回事。
已经快凌晨一点了,顾深还没有到家,简绎再也顾不上别的,直接给顾深打了电话。
第一次打过去时,电话被占线中。
简绎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然后打了第二次,结果那边直接提示对方已关机。
也就一瞬间的事情,简绎再也按捺不住,心里刚被勉强压下那一小点脾气,一下就全部涌上了心头,尤其是想到顾深是跟金世在一起时,简绎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就算顾深已经跟他解释过,就算顾深不愿意,那金世呢,谁来保证金世对顾深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也不会用一些什么不三不四的手段对顾深做点什么呢?
强烈的不安全感一下就席卷了简绎整颗心,于是他开始疯狂给顾深打电话,有担心,但更多的是某种奇怪的危机感所带来的不安。
简绎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会那么介意金世的存在,但比起介意和吃醋,不如说简绎是真的怕,怕金世跟他抢顾深,也怕顾深跟他走。
也许是金世身上的沉稳,以及金世的阅历所给他带来的成熟,简绎潜意识里觉得,也许金世那样的人,才是顾深需要的,所以,明明从小到大什么也没输过别人的简绎,偏偏在金世面前感受到了自卑。
电话打到第二十个的时候,简绎心里有了一丝绝望,他光着脚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思考着还能给谁打电话才能找到顾深,或者他要不要先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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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顾深正眉头紧锁地坐在暗红SUV的车厢里,手里还捏着那个因为没电而完全关机的手机。
车子一路飞驰在城内高速上,金世一边开车,一边回头轻声安慰道:“小深,别担心,你大伯他不会有事的。”
顾深在后排座位上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
金世很快就将车子开进了医院的停车场里,车刚一停稳,顾深便一脚迈了出去,金世也赶紧解开安全带跟了上去。
顾深赶到抢救室时,董又松已经在门外守了半个多小时了,吴原也来了,见到顾深,两人都脸色凝重地迎了上去。
“顾深。”
“深哥。”
顾深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然后便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去。
抢救室门口亮着的那个红色牌子,顾深不知看了多少次了,他觉得自己都快对这刺眼的灯光都***到麻木了。
卡里的钱又攒上了些,只差一点就能交上给大伯做手术的钱了,顾深原本并不想总是去预支薪水的,但大伯的情况似乎不能再等了。
等大伯出来吧,顾深默默地想着,等今夜大伯从抢救室里出来,他就再去找一次陈乔,再去预支一次薪水,然后让医院尽快把大伯的手术给安排上。
而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的。
后半夜时,金世突然提出自己要先离开,他万分抱歉地向顾深解释,公司订的机票还有几个小时就要起飞了,他是公司老板没错,但总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就让全公司的行程都被耽误吧。
顾深并未多说,只说道歉说要失约,不能去机场送他了。
金世拍了拍他的肩,连声安慰他没事,他哪好意思再让顾深送呢,老实说他心里还是很内疚的,他最后也没给顾若华在公司申请到工伤赔偿,辞退顾若华时他已经尽量多给了些赔偿,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就那点钱,在医院没几天估计也就用完了。
金世临走前还给大家买了热饮,在公司里养成的那些习惯怎么也改不掉了。
最后上飞机之前,金世左想右想,还是往顾深卡里转了一笔钱,以他个人的名义,留言处什么也没说,就留了两个字,珍重。
但顾深并未及时看到那条转账消息和留言,他的手机仍处于没电的状态,屏幕上黑乎乎的一片,而那一片黑里,正好映着一副苍白无声的画面。
护士将白布盖过顾若华的头顶时,董又松眼里的泪便再也忍不住了,吴原年纪小,忍不住红了眼眶,还带出了几声低泣。
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于心不忍,只有顾深,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冷静得如同一个旁观者。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从头顶冷到脚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每一个关节几乎都是僵硬的,但顾深仍维持着那副表情,接过医生递给他的笔,还算流畅地签下了那份死亡通知书,整个过程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医生脸上似乎也有些不忍,最终却也无能为力,只拍了拍顾深的肩,叹息了一句:“节哀吧。”
顾深礼貌地点了头,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护士将遗体推走,顾深还是没动。
从看到、触摸到浑身冰冷的顾若华那一刻起,顾深一瞬间就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没有表情,也没有情绪,只会顺从地听着别人对他发出的指令,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董又松要留在医院办理手续,只好拜托吴原陪顾深回家拿一些东西,可吴原还没走出医院大门,就接到了他奶奶的主治医生的电话。
吴原左右为难的时候,顾深突然出声,让他回去。
吴原犹豫了,他想让顾深等他一会儿,但顾深仍然坚定地说自己一个人回去没有问题。
顾深模样正常,除了眼神比平时空洞了些,似乎也没什么异常,细细想来,顾深似乎平时也总是这么一副表情,于是吴原咬咬牙,便折头回去了。
顾深再看向外面时,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无色的,阳光明媚,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似乎什么也没变,又好像有什么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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