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然闻言,提起了精神,能让云漠如此郑重的,必然是很重要的事情,他问道:“什么事?”
云漠:“是关于话本剑仙的事。”
斯然:“……?”
这是来讨论剧情了吗?
你们剑修一个个的,难道都是隐形的话本控?
“剑仙这个话本,通读了一遍之后,感觉剧情流畅,很是不错,”云漠的语气听上去格外认真,“只是在第二章 第三段的描述中,主角将灵焰矿淬炼过的本命灵剑收入体内,但实际上,灵焰矿属性特殊,其内能量较为杂乱,用其淬炼过的灵剑,需得在月光下沐浴三日,方可正常使用。”
斯然一脸懵逼。
等等……这走向不太对啊。
云漠继续道:“第七章 第十二段的描述中,主角远距离催动本命灵剑,以剑气割裂山岩,将其一分为二,但剑气在离体之后,尤其是远距离操纵时,其内灵力会四溢而开,可以割裂山岩,但四散的力量会将其碎裂成多块,极难一分为二。”
斯然逐渐窒息。
云漠:“在第十一章 第九段的描述中,主角昏迷之时,本命灵剑自主护住,但根据之前的描述,主角的灵剑灵智开启程度尚在一阶至二阶之间,在这个范围之内,灵剑可提供微弱的意识,但并不具备清晰的行动导向和自主运行的能力。”
斯然缓慢咸鱼化。
他完全没有想到云漠居然看得如此认真,那些细微的设定,精确到第几章第几行的描述,连他这个作者本人都没意识到的地方,云漠居然仔仔细细地给翻了出来,逐字逐句加以点评。
直到最后一处点评结束,斯然已经完全神情呆滞状态。
云漠轻咳了一声,道:“如何?”
斯然恍恍惚惚地鼓了鼓掌:“太……厉害了。”
呜,他以后都不敢写剑修的话本了。
#
又过了一个月,斯然的伤彻底好了个利索,浑身上下哪哪都舒坦了起来,伸伸懒腰劈个叉也毫无问题,当天就兴奋地在屋内窜了两圈。
原来临观峰的洞府被劈没了,不过临观峰本峰还在,听说云漠又开辟了两个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洞府,里边的家具都去山下采购后尽量还原,斯然过去就能直接住。
他把在床头摆了许久的鬼迷草揣好,蹦蹦跳跳地回临观峰了。
这一个月内,随着谢容卿的归来,斯然又出了三本话本,分别是戒指随身老爷爷、跳崖奇缘和重生文,写完这三本他也不打算写了,本来写话本就是养伤期间的消遣,这伤也好了,得开始好好修炼,做点正事。
话本半个月前就已经投放到各大集市里去售卖,在那之后谢容卿接了个任务出宗去了,没人反馈销量,斯然也不知道这三本反响如何。
他走到半路,正好碰上了戚封,戚封知道他今日痊愈,特意赶了过来,见斯然气色不错,灵力也充沛,也放下了心,陪着斯然走了一段路。
走在路上,斯然瞅着戚封有些破破烂烂的衣角和好不容易养长了点,却东一块西一块秃了的头顶,心里格外纳闷,还是没能忍住,问了出来。
戚封闻言,也是无奈,他一拍大腿,愤愤地谴责道:“唉!不瞒你说,这简直……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啊!你知道我养了只灵兽,赤羽狐对吧?”
斯然点点头,同时心里逐渐感觉不妙。
“我为了这赤羽狐的终身大事,真的是操碎了心,这春天啊,它发情格外频繁,我真的是费了老命的给他找母狐狸,上次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结果给谢容卿那小子一跳崖,给吓跑了,气得我啊——”戚封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怒火,“这也就算了,我连日又给赤羽狐找了个伴,眼看着它俩相处的不错,打算找个角落交尾,谁料到,这、这又有人从崖上跳下来了!”
“我这就不明白了,这悬崖有什么好跳的?一个个皮糙肉厚的最多摔破点皮,跳一个还不够,连番的跳,这整个剑宗但凡有个悬崖的地方都给他们跳了个遍!”
“赤羽狐喜阴凉,尤其爱在悬崖下的岩石边交尾,要是就谢容卿一人发疯还好,结果这段时间,一群人接二连三,见崖就跳,赤羽狐都要疯了!”戚封语气格外痛心,“这交尾接二连三被人打断,谁能受得了!你说说,这是人干事吗!”
斯然咽了口口水,谴责道:“没错!太过分了!”
戚封长叹一声:“唉,这赤羽狐生气了就喜欢挠人,它挠就挠吧,这几天还把气撒到我头上来了,你看我这衣服,还有我这头发,全是它挠出来,要命哦!”
说罢,他看向斯然,忧愁道:“斯然啊,这跳崖不可取啊,那群臭小子皮实,跳跳问题不大,你要是随意往下跳,还是容易伤到的啊。”
斯然跟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明白明白,我绝对不会去跳的!”
戚封露出了一个格外欣慰的笑容。
斯然仰头,凝视着天空,眼神格外的深邃。
不关他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斯然:心虚地捂好我的小马甲
第29章
带着一丝微妙的探究和心虚,斯然在戚封走之后,特意花了点时间在四周逛了一圈,窒息地发现,他这三本话本带来的影响范围还挺广的。
比方说那本跳崖奇遇的,除了祸害了至今还没找到对象的赤羽狐和惨遭自家灵兽痛殴的戚封外,还神奇地在剑宗边缘弄出了一个所谓的跳崖圣地。
跳崖圣地!
斯然看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本来是坐着白鸟在天上飞,想去人多的地方——譬如习剑场,打听打听最近的新潮流是否和自己的话本有关,结果就看到剑宗边缘那里人头攒动,按道理说那块就是些断崖绝壁——
断崖,想到这两个字,斯然心头一跳,连忙驱使着白鸟朝着那块飞了过去。
落地之后,他在人群里看到了不少非剑宗人士,似乎是些散修和山下集市里的人。
斯然站在一边观察了半天,这群人井然有序地在其中一个断崖后边排成一列,最前边还有个人挥着小旗子指挥,排到的人就站在崖边,带着兴奋混杂着他也不知道的什么表情纵身一跃——
恍惚间似乎看到了现代世界的蹦极景点。
你们到底在玩什么。
斯然有些控制不住扭曲的表情,深吸气平复下心情,想着拉个剑宗的问问到底什么情况,正好看到攒动的人头里边跑出来个熟面孔,居然是柳思锐。
这柳思锐似乎也是个“景点工作人员”,斯然见他腰间也插着个小旗子,只不过好像刚换完班,正乐呵呵地往外走。
看到斯然,柳思锐也很是激动,三两步地跑上前来,关切地问道:“斯然,你伤好啦?”
斯然觉得自己受伤的事恐怕真的是流传甚广:“嗯,已经好了。”
随后他就发现柳思锐面露犹豫之色,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好开口。
斯然心里一跳,浓浓的不详预感涌上心头。
“哎,红翅金尾鸟肉虽然好吃,但你也不能偷偷地又跑回去啊。”柳思锐似乎经历了极大的内心挣扎,但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他还是说出了口。
“我当时看你和云师兄一同离去,以为你跑到安全的地方去了,没想到你居然又跑回去端锅子了,这锅子哪有人重要,还好你这次没事。”
斯然:“……”
斯然默默地咽下一口老血,心里头对戚封遭赤羽狐痛殴的同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说这个了,我能问问,这边是在干什么吗?我这才多久没出门,这里怎么就聚集了这么多人?”斯然问道。
柳思锐登时格外兴奋:“刚想和你说呢!你知不知道,最近山下出了好多有意思的话本?就是那个什么一本书写的!超级有意思!”
哎呀,这么直接,多不好意思。
斯然挺高兴的,不过还是谦虚道:“嗯,有所耳闻,还不错吧,不过和这里又有什么关系?”
柳思锐眨眨眼睛:“因为大家都觉得,跳崖有奇遇呀!”
“不,就算书里写了跳崖有奇遇,那它开头不还写了纯属虚构请勿模仿啊!”斯然有点头痛,“就算是想跳崖,剑宗那么多崖还不够跳?怎么这边还排上队了?”
柳思锐嘿嘿一笑,把斯然拉远了点,压低了声音:“我告诉你,你可跟别人说啊。”
斯然也放轻了声音:“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
“其实吧,前些日子确实是流行了一阵跳崖,不过嘛除了摔破皮或者被戚长老的灵兽揍一顿外,大家都没什么收获。”柳思锐小声道。
斯然翻了个白眼,这要有收获就奇了怪了。
柳思锐继续道:“可没想到啊,就有那么一个人,他从这崖跳了下去后,还真的误打误撞,获得了个小传承!”
斯然:“……”
斯然冷静地点评:“幸存者偏差罢了。”
跳崖的人那么多,八成都是谢容卿,有那么一个成功了,也不能代表这跳崖有什么效果。
“后来啊,俞长老就去断崖下查看了一番,原来啊这断崖曾经是过去某个弟子的居所,那人天资颇高,后来好像为了追求理想,云游四方去了,临走前留了个自己对于剑道的心得体会下来,说是留给有缘之人。”
原来是这样。
不过这也是少数,剑宗这边能跳的崖估计都被跳了一遍,也就这里有个奇缘。
柳思锐继续叽叽喳喳:“这个消息吸引了不少人来跳这个崖,还有不少是散修,这块断崖在我们剑宗最边缘,进出限制不大,长老们想着就随他们去了。”
“不过后来俞长老想了想,偷偷地在崖底下塞了一个他用淘汰了的四阶灵器。”
斯然:“……”
等等……
“虽然是用淘汰了的,但那可是四阶灵器,对很多人来说还是很厉害的宝贝,”柳思锐道,“有个散修跳下去后,触动了俞长老设置下的要求,真的就拿到了这个四阶灵器。”
斯然:“……”
“哇,当时人群就震惊了,俞长老趁热打铁,给这断崖刻了个跳崖圣地的牌子,还在这旁边设置了个缴费点,一块中品灵石跳一次,十连跳九折,包月有优惠。”柳思锐的语气中充满了崇敬之情。
“当天就来了上百人排队,等消息传播出去了后,来的人更多,俞长老还雇了几名弟子,空闲时候过来维持下秩序,给的报酬还不少,所以嘛,我就跑过来打打零工了。”
斯然:“……”
斯然:“你们,俞长老,是个狠人。”
后来斯然才了解到,这位俞长老是负责统筹全剑宗财务的长老。
剑宗这样一个大型宗门,每天的开销宛如洪水涛涛,加上剑宗内都是一群把穷字刻在了灵魂深处的剑修,为了把这个宗门给维持下去,俞长老一头浓密的长发逐渐后退,每天为了财政真的是操碎了心。
斯然不禁对这位长老肃然起敬。
要不是有这位俞长老难得的经济头脑,这剑宗上下早不知道到哪儿喝西北风去了。
#
除了这跳崖热潮外,另外两本话本多多少少也带来了些影响。
比方说那本戒指随身老爷爷,按理说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不像个山崖谁都能跳,结果斯然发现,他还是低估了人们内心对于这些事情的热衷。
戒指,成为了修真界新一代潮流。
山下集市随便一逛,人人手上多多少少都戴着个戒指,还都是那种朴素铜圈看上去不知道在那个旮旯里面摆了几百年拿出来的,和他话本里描述的格外相似。
山下灵器店内的伙计痛苦并着甜蜜,戒指类灵器被一扫而空,他们不得不连夜进货,这各家店里边戒指多起来之后,修士们又开始挑挑拣拣,太新了不行,太华丽的不行,就要那种破旧朴素款的。
这种灵器练多了,炼器师们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审美。
至于那本风波最小的重生文,要说重生才是真的可遇不可求,书里写的是主角死后回到过去,但没谁会傻到真死一次,看能不能真的重生一次。
不,还是有这种人的,斯然偶然听闻有炼体一族,生命力极其强大,特意按照书里主角死前的所有经历完整体验了一遍,最后没死成,也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听说生死边缘走了一遭,那人还颇有感悟,说是要找到作者,好好和他交流交流。
作者·斯然:“……”
不过斯然没有想到的是,遭受重生文迫害最深的居然会是顾凌。
顾凌的新木屋还建在原处,斯然伤愈后第一时间便跑过去探望旧友,和顾凌刚打了个照面,就看见顾凌先是惊喜,随即整张脸黑了下来。
眼看着一场疾风骤雨即将扑面而来,斯然果断地先发制人:“你……我养伤这么久!你都没来探望过我一次!”
果然,顾凌的狂风骤雨一滞,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好半天才呵了一声:“你哪需要我去看,你把个锅子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我可比不上你。”
斯然:“……”
这件事到底还能不能过去了。
顾凌新的小木屋和原来的几乎一模一样,就是稍微换了个位置,还是在森林边上,不过却找了个树木稀疏些的地方,看来当初那条本意劈树结果连带劈到小木屋的闪电还是给顾凌带来了心理阴影。
顾凌在木屋门口放了小木凳子和小木桌子,他往上边一坐,倒了杯茶,扫了眼身后的树丛,有些烦躁地拧起了眉头。
斯然注意到他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呵,”顾凌扯起嘴角,手里的杯子被他捏得嘎吱嘎吱响,“还不是那个什么鬼话本,好像说的是什么重生的?”
斯然抿茶的动作僵了僵。
“这些天,一群脑子有毛病的,天天往这边跑,把后边这林子里的每一寸土都翻了个遍,呵,我刚开始还当他们是老黄牛转世,翻土翻得这么勤快。”顾凌冷冷地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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