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刚至,就死人了。
等人散了,谷羽又小声问江朔:“闪电是不是认人不认房间?”
江朔正不确定这点,心烦意乱:“闭嘴。”
谷羽脸涨红了下,讪讪地闭上嘴巴。
江朔沉默了五分钟,突然心情愉悦地笑了一声。
低头走路的谷羽纳闷不已,江朔脾气暴躁,最是冷心冷情,向来不苟言笑,这会儿却极反常地……笑了?
“有什么好事么?”他谄媚道。
江朔面露讥讽:“下一个死的是谢池。”
谷羽一愣,虽然不懂江朔为何这么说,却一贯信任江朔的推断,不由嬉笑起来:“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
“下一个死的是我。”
一楼大厅里,站在命运之轮前的叶笑笑和任泽冷不丁听到谢池说这么一句,都瞪大了眼睛。
谢池从谢秋颖的房间下来,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突然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实在是太吓人了。
叶笑笑和任泽对视一眼,眼里皆是疑惑,他们明明还没有转命运之轮,谢池却已经知道了第二个是谁……
任泽清楚谢池在关键事情上绝不开玩笑,面色格外凝重,等他开口解释。
谢池却似乎并不着急,他阖上眼,回忆了下当时乌鸦跳舞的场面。——为首的侍女,手中的乌鸦飞向了位于倒数第二的梁雯手上,第二个侍女,手中的乌鸦飞到了自己的手上,第三个侍女……
“谢池?”任泽担忧地喊了他一声。
谢池睁开眼,对此不答,换了个换题:“梁雯的死,你们怎么看?”
叶笑笑不确定道:“闪电认人不认房间?”
谢池看向她:“那不许更换房间的规定怎么解释?”
叶笑笑摇头,这点也是她疑惑的地方,还有那怪异的从内反锁的房间门。
命运之轮应验了,应验的方式却和他们认知里应该的样子大相径庭。
按照他们的思路,梁雯在自己的房间里会被劈死,但换了个房间就不会,可梁雯还是死了,死在了谢秋颖的房间。
任泽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命运之轮转到谁死,谁真的就会死么?”
谢池:“我不知道。”
他自顾自搬了个椅子,坐到命运之轮边上,心中默念着“第二个死的是谁”,拨动了下命运之轮的指针,指针飞速旋转,最后……指向了自己。
谢池却一笑,并未在意,边上的叶笑笑则心惊肉跳,谢池问的不会是……
任泽想了想,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会不会可能是这样的——塔罗不是只有第一次才大概率准么?第二次、第三次给的答案就会不对,那谢池你问的可能其实也不是第一次,问第一次的说不定是……谢秋颖。”
叶笑笑眼睛一亮,任泽的想法显然是逻辑合理的。
任泽继续往下说:“谢秋颖她之前偷偷问了这个问题,结果命运之轮告诉她,第一个死的是她。这就能解释她为什么如此圣母肯帮梁雯——她想找个替死鬼,这样那个闪电认什么的问题就好回答了,闪电认房间,不认人,但是谢秋颖从某处得知了,只要找个替身,让替身呆在她的房间替她死,这还能解释门为什么从里反锁了,谢秋颖干的。”
叶笑笑暗暗点头,这很顺。
“我原先也这么想,”谢池顿了顿,“直到刚才,我确定我转的就是第一次。”
“为什么?!”任泽对此完全不理解。
谢池不答,抬头道:“你们有想过,为什么是梁雯第一个死么?”
叶笑笑愣住了,这有什么可想的,但她随即意识到什么,脸色变了变:“对啊,难道不该是随机杀人么?为什么命运之轮那么确定是梁雯?!”
任泽也猛地反应过来,是啊,之前的恐怖片都是随机杀人,谁运气不好实力差谁先死,怎么到了这片,谁先死那么固定?
事出反常势必有妖,他们之前竟下意识觉得这很合理,仔细一品,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
谢池淡道:“因为这片里有死亡顺序,梁雯是死亡顺序里,第一个该死的。”
“死亡顺序?!”
“对,”谢池站了起来,平静地说,“乌鸦跳舞,你们都想想,侍女们按顺序排列,各自手中的乌鸦,飞向了谁?”
任泽是陪着谢池来的,精神力一直高度集中,希望能替他观察到什么,切实地帮助到他,这会儿最先反应过来,脸色难看至极:“第一个侍女手中的乌鸦飞向了……梁雯。”
“第、第二只……”任泽看了眼谢池,说不下去了。
谢池笑了笑,替他说完:“第二个侍女手中的乌鸦,飞向了我。所以我是死亡顺序里,第二个死的。”
任泽和叶笑笑一时心情复杂,的确,这才是……对的,是对的上号的确切答案,而不是猜测。
可这个答案太难以接受了。
任泽记得很清楚。
第一个侍女手中的乌鸦飞向了梁雯。
第二个侍女,谢池。
第三个,叶笑笑。
第四个,谢秋颖。
第五个,那个叫梁真的成熟女人。
第六个,江朔。
第七个,任泽。
第八个、第九个是那对情侣。
第十个是那个男炮灰。
第十一个,是谷羽。
“操,”任泽回想清楚后,彻底怒了,“凭什么江朔和谷羽那俩狗比位置这么靠后?!狗日的app!”
谷羽竟然直接安排到了最后一个,这未免太厚此薄彼。
“别生气,”谢池这会儿已经在纸上按照死亡顺序写下了众人的名字,拉了下任泽,温声道,“还没说完呢。”
任泽努力保持冷静,额上的青筋却还在跳,这不公平。
谢池的话拉回他的注意力。
“我问你,大阿尔卡那牌里,有多少个可以算得上‘人’?”
叶笑笑对此再清楚不过,数道:“愚人、魔术师、女教皇、女皇、皇帝、教皇、情侣、隐士、悬吊者……”
她顿了顿,再确认了一遍,道:“没了,是九个。”
其他的都是诸如正义、力量之类的牌,绘制的画面上虽然有人,但从牌的名字上看,绝不能算人。
“十个。”谢池纠正。
叶笑笑:“啊?”
任泽莫名走神到了陆闻之前那个一个人一个肾的笑话,赶忙收回心思,认真道:“情侣算两个。”
叶笑笑窘了一下。
谢池:“但我们有十一个人。”
任泽愣了一下,体会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你是想说,大阿尔卡那里的可以算人的牌,跟我们一一对应?那我们不是多了一个么?”
任泽掏出自己的塔罗牌,认认真真数了数,大阿尔卡那牌里,能算人的的确确只有十个。
谢池意味深长道:“这才是关键的地方。”
他顿了顿,缓缓道:“我们中,多了一个。”
任泽低低“卧槽”了声,后背瞬间被汗湿了。
谢池不语,在他写的那些人名中,划掉了一个名字,然后在剩下的名字下面,分别写了塔罗牌对应的名字,完成后将纸递给了任泽和叶笑笑。
任泽看着那张纸上的内容,合理展开联想,手竟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梁雯底下写的是愚人,从字面意思来理解,因为她蠢。
谢池是魔术师,因为他总是借天地外力、周围助力,掌握时机以弱胜强。
叶笑笑善良,所以是内向、善良、温柔、感性的女教皇。
那个冷艳成熟丰满、出言帮助他们的女人梁真,是代表富饶丰收、仁善慈爱的女皇。
江朔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影帝,所以是皇帝。
任泽则是负责精神感化的教皇。
而那对情侣,对应的刚好是塔罗牌里的情侣牌。
隐士是那个男炮灰,他们目前不了解他的为人如何,但估计也和隐士这张牌代表的人特质相关。
至于最后的那个,是谷羽,他所代表的,是悬吊者,悬吊者代表顺从,他是江朔的跟班,为人狡猾谄媚,正合悬吊者的一小部分特质。
而谢池划掉的那个名字……是谢秋颖。
第159章 塔罗游戏(9)
划掉谢秋颖,塔罗牌里可以算得上“人”的牌,和演员就一一对应了……
任泽心头狂跳。
[卧槽!!!]
[妈耶为什么我上帝视角都没看出谢秋颖有问题???]
[淦,怀疑谢池是二郎神,能开天眼]
[真的假的??妈耶,那梁雯的死??]
[谢秋颖装的?!]
[不是,这要是真的,谢池比江朔快不止一点点啊卧槽]
[等等,我有点晕,呜呜呜依然没理清]
叶笑笑四顾了下,确定周围没人,踟蹰了下,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一定是谢秋颖?”
她组织了下语言:“演员里,除掉确定是愚人的梁雯,还活着的女演员有我、梁真、情侣中的那个女的和谢秋颖,一共四个,情侣中那个也暂时排除掉,因为只有他们那对符合情侣牌特征。可如果一定要多一个,为什么不可能谢秋颖是女教皇、女皇中的一个,梁真或者我才是多出来的那个,梁真和我间有一个有问题?”
叶笑笑觉得,单从演员表现出来的个性就跟塔罗牌里的人牌对上,有点过于草率。
“当然肯定不是我,但为什么不是梁真?”叶笑笑满脸疑惑,任泽原本还清晰的,被叶笑笑这么一说,又迷糊了。
谢池:“因为闪电认房间,不认人。”
叶笑笑心口一震。对啊,这是红片,不谈品质,这首先是部恐怖片,或者说得更大点,这是部电影。
电影不是真实的完全反映,否则的话,就不会存在2倍、5倍甚至更高倍速的时间流逝人为加快进程,而是该让他们一点点体验摸索。
但显然,观众不会允许,那会让他们觉得浪费时间。
电影是经过精心编排、浓缩的故事,而电影品质虽然并非直接和难度挂钩,却是和制造精细度直接关联的。电影品质越高,意味着无用冗长的信息越少,甚至能精确做到一一对应。
生活里充满了无意义信息,因为人的耳朵不能由人自己决定听不听,人的眼睛一直看东西,这其实也是无意识输入的过程,但这些信息,对人本身其实无用。
恐怖片却不一样,恐怖片里,每个画面、NPC说过的每句话、每个怪异的现象,都是有特殊意义的。
而之前仆人们分明强调过“房间选定后不可更换,他人不可抢夺”。
这俨然是“闪电认房间不认人”的意思。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信息比对错误,仆人强调的这一句并不是高塔牌惩罚触发条件的线索,它真正暗示的事件还没有触发,但显然,这个概率极小。
而且猜测本身,就是基于现有信息,并不考虑以后,猜测的意义,则更是为了以后,为了趋利避害。
叶笑笑和任泽沉默了。
谢池垂眸看着命运之轮,片刻后平静地说:“塔罗牌的意义,是趋利避害。”
“玄学不是命中注定,玄学算的是——如果不改变自己,按照现有轨迹发展下去,人会得到的结局。”
“而人本身,显然是能够改变自身命运的,因为已知不成立,推算结果自然也就不成立。比如塔罗牌告诉你,你的懒惰将会导致你被炒,但如果你勤奋起来,你就不会失去工作了,什么因结什么果,才是玄学。”
“所以梁雯,如果在月亮主宰天空的时候,有任何一会儿呆在自己的房间,她都会被闪电劈死,这是她的死亡条件达成后的必然结果。”
叶笑笑和任泽都静听着,任泽犹豫了下,还是说:“可梁雯做出了改变,她没呆在自己的房间啊,可她还是死了……”
这又说不通了。
谢池点了下头,直接肯定了他,却说:“其实我之前那句太想当然了,懒惰导致失业,勤奋真的就不会失业了么?答案显然不是。”
他顿了顿,说:“只是懒惰不再是失业的因,但导致失业的,还会有其他因。”
“比如经济萧条造成的裁员、比如老板携款而逃公司倒闭、比如被同事排挤陷害……”
“我之前那句,是在没有其他因素影响的前提下,它是有极苛刻几乎不可能达到的预设的,”谢池顿了顿,叹了声,“但显然,命运是蝴蝶效应的。”
任泽听到“蝴蝶效应”这四个字,心头陡然一震,头皮微微发麻。
是啊,因不存在了,果却未必会改变,因为这其中,可能会有其他因素作祟,让一切的一切殊途同归。
“躲过了一劫,真的能躲过另一劫么?梁雯的劫难是命运之轮告诉她的,解决方法是我们告诉她的,可她自己做了什么?她的判断力去哪了?”
“梁雯的死里,处处都有……谢秋颖的身影。”
“我们都能感觉到,她身为当事人,为什么感觉不到?她在做什么?”
谢池只是在陈述一个问题,没有任何观点和情绪,任泽被这几个反问问的无言以对,甚至有些自我羞愧。
梁雯是当事人,离危机最近,当然也最能看清规避,可她为什么没有质疑谢秋颖的反常示好,反倒追逐着不靠谱的安全感而去,最后落入了魔鬼的怀抱。
是她自己跌落了命运的漩涡。
所以人未尝改变,结局大同小异,也是命。因为梁雯说到底并没有改变,去学着掌握自己的命运,一直是玄学和叶笑笑在帮她,但她自己,并没有学会塔罗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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