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江朔射杀了第三只乌鸦,在上第四根弩箭。
身侧谷羽突然脸色煞白,浑身不住发抖。
江朔发觉他的异样,随口问:“怎么了?”
谷羽嘴唇哆嗦,双瞳里是浓浓的梦魇:“窥探……生效了。”
江朔将箭对准树梢上精疲力竭暂歇的乌鸦,稍稍分心,问:“看到了什么?”
“看……看到了……”
江朔很烦挤牙膏,见谷羽这说话说不周全的样,恨不得一脚踹开他。
“血……血魔之剑。”谷羽声如蚊呐,说出来的刹那,整个人都虚脱了。
“噗嗤”一声,江朔没按住虚空之弩,黑色的弩箭直直飞了出去,他额上青筋暴跳,一把揪住谷羽的衣领:“你说什么?!”
谷羽对上他阴鸷如毒蛇般的眼,后背一阵发寒,一个激灵,终于从最初的震恐恍惚中清醒了:“是血魔之剑!谢池背包里有血魔之剑!沈逸!他没死!他回来了!”
楼梯上,谢池听到这一声,脚步猛地一顿。
立即释然,瞒不住了。
瞒得住有瞒得住的路子,瞒不住,就走瞒不住的路。
总能杀出一条血路。
他没时间纠结,救乌鸦要紧。
电光火石间,谢池已想明白。
江朔揪谷羽衣领的手越攥越紧,最后竟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他手臂上一条条青筋一点点爆出,狰狞可怖。
天边突然传来“叮”的一声,慌张的谷羽下意识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内心霎时不寒而栗。
黑色弩箭并未自瞄射中树梢上已无力起飞的乌鸦,而是被一柄血红色的剑完完全全挡住,那锋利尖锐的钢铁箭头撞上血剑的剑身,竟自发熔解,化成了一滩铁水,淅淅沥沥从半空滴落。
夜幕幽暗漆黑,那把炫目夺人的剑散发着铺天盖地的血光,将众人的眼照得一片血红。
剑身血光飞速流转,古堡四周有无形的物质源源不断涌入它的剑身,助长它的气焰。
天上八颗星辰黯淡,它仿佛成了唯一的血光。
古堡这样阴森邪恶、巫术横行的环境,成了血魔之剑最好的培养皿,甚至比昏黑潮湿、迷雾重重的墓碑林,更适合它大放异彩。
[血魔之剑??!]
[卧槽!!我没看错吧!!这就是血魔之剑啊!!沈逸爸爸的血魔之剑!!]
[我草???我没睡醒?!!]
[怎么会??!]
[呜呜呜呜呜沈逸!]
[等等——谢池!!卧槽他他他他?!]
[沈逸没死?!卧槽我瞬间脱粉江朔!!沈逸爸爸我还爱你!]
[不不不你们理智点,沈逸肯定死了!!但是这是谢池的!!这说明什么?!]
[卧槽……谢池真的是来给沈逸报仇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
演员一脸震恐地看着天空里那把剑。
app里,谁人不知沈逸?谁人不晓血魔之剑?
比起虚空之弩带给他们的新鲜震撼惧怕感,血魔之剑,早就是他们记忆里的老牌顶级道具,是谁都欣羡却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血魔之剑,这个名字就意味着它背后的峥嵘。
可沈逸已死,血魔之剑却再次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郑栾、梁真看着血魔之剑亲昵地飞回了谢池的手里,眼中震惊无比,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血魔之剑现在的主人是谢池。
那个一直低调行事甚至显得有点窝囊没脾气的谢池。
郑栾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和谢池间不可逾越的巨大鸿沟,他为自己之前还在怨恨诅咒谢池感到可笑。
谢池的对手从来只有江朔,他们只是个背景板,连叫嚣的资格都没有。
江朔扔下了谷羽。
他原本因恨意而变得赤红的眼已经恢复如常,滔天的怒火被压下去了,被戏耍的难堪也藏匿得无影无踪,他依然是那个冷酷没有一丝情感的江朔。
这些情绪对他来说都是没必要的,只会影响他正确的判断力。
事实在谷羽说出“血魔之剑”那刻时,就已分明。
沈逸留了后手,他将宝压在了谢池身上。
联系沈逸死前的嘲讽,江朔一瞬间想通了来龙去脉。
他缓缓抬头,看着血魔之剑的新主人,幽深的目里杀意涌动:“一个个都想和我作对,他们永远不明白,我在干的到底是多么伟大的事业。”
谢池冷冷看他。
从血魔之剑暴露的那刻起,甚至从他决定来阻止江朔那刻起,他就很清楚,乌鸦的危机会彻底演变为他谢池的危机。
可他不能退,他也无处可退,古堡就这么大,他能去哪里。
所以救乌鸦,是他唯一的机会。
江朔无时无刻不在掐着他命门,那只手什么时候收紧,他不知道。
但他不愿仰人鼻息,苟延残喘,只能放手一搏,哪怕赌输了,也总比等待死亡要来得愉快,他其实不惧怕死亡,和谢星阑生同寝死同裘有什么可怕的。
为乌鸦提前和江朔对上值不值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后悔。
而且事实是,不是乌鸦激化了他和江朔之间的矛盾,而是谷羽这个意外。
就算没有谷羽这个意外,乌鸦的危机,绝不仅仅是和江朔说一句“乌鸦里有隐士”就能解决的。
江朔对他的容忍,在女巫的从中作梗后,早就濒临极限,若再得知自己发现了关键线索,很有可能提前动手杀他。
毕竟在副本里,进度快,意味着可以利用副本本身的隐藏规则去反加害,江朔绝对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
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眼下的一切,甚至比他做的最坏的打算还要好上一些。
心念疾闪,谢池神色平静无波。
江朔看了一眼血魔之剑,目光晦暗不明,微笑着说:“它死了一任主人,再死一任,也没什么。”
窗外,一只乌鸦艰难地朝这边飞来。
第165章 塔罗游戏(15)
[卧槽要打起来了!!]
[我淦!!!别啊啊啊啊呜呜呜池神!!]
[我草这个时候对上了,要玩完]
江朔出手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两道黑色箭矢快如闪电朝谢星阑射来,谢星阑早有准备,抬剑格挡,往后暴撤,江朔将鬼皮贴上脸,肤色顿时苍白无比,与此同时,他身上的力量在暴涨。
森森鬼气弥漫,周围温度骤降,连天色都似乎暗了几分。
鬼气如跗骨之蛆,扩散开来的刹那,立即顺着空气钻入了谢星阑的毛孔。那些阴森之气在灼热的血液里横冲直撞,血液横窜逆流,五脏六腑开始有密密麻麻的疼痛感。
谢星阑脸上血气涌动,动作稍缓,握住血魔之剑的手上青筋暴突。他一言不发,一边抵挡身前迅猛的攻击,一边飞速和谢池交流。
“哥,找乌鸦,一只只找!!”
脑海里,谢池语速快得惊人,却并未出现一丝慌乱,有的只是冷静镇定。
谢星阑会意,只拖不战,迅速后撤,在长廊里疾奔,飞速地切换房间,在窗口寻找乌鸦。
背后江朔有道具鬼皮,速度快如鬼魅,一路穷追不舍,谢星阑几次艰险避开,后肩已是伤痕累累。
江朔流露出几分意外,短暂交锋,谢星阑身手甚至好过沈逸不少,只是身体强化程度和沈逸完全没法比。
对他来说,自是沈逸那样的更值得重视。
毕竟谢星阑身手再好,只能闪避拖战,不能伤他分毫,而且他有虚空之弩,不怕远程作战。
血魔之剑换主,实力只有原先的十之六七,如今远无法和虚空之弩相比。
短短几十秒功夫,三楼已经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打斗痕迹,黑色箭矢撒了一地,有的箭头上还沾着点血。
从震惊中回神的演员迅速回避,躲得远远的,生怕殃及池鱼。
后一步上来的任泽和叶笑笑看到这场景,心下大骇,叶笑笑有强力道具在身,刚要上前帮忙,却被已经彻底回转过来的谷羽伸手拦住了。
任泽就要去推开他,谷羽眼带威胁,冷笑道:“组织内部处理废品,你们要参与,别怪我不客气。”
巅峰一线处理两个二三线,顶多耗点时间。只是他没有合适的道具,对演员出手,会受到app的惩罚,如非必要,他不会这么做。
任泽一时急火攻心:“你他妈才是……”
任泽被叶笑笑捂住了嘴,拖走了。
谷羽满意一笑,抬头,睨边上装聋作哑的其他演员:“还有你们,都听到了么?”
那些演员噤若寒蝉,纷纷点头,一脸讳莫如深。
又是无数黑色箭矢齐发,听着那破风声,任泽又急又怒,眼睛赤红一片。任泽认死理,谁救过他命,就该拼尽一切报答。
“我们帮不上的!你清醒点!”叶笑笑急道。
任泽突然想到什么,神情激动起来,克制着压低声音:“不,帮得上,走!跟我去找乌鸦!”
任泽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
他记得谢池冲上去前和他说的最后几句话,里面有一句是“乌鸦里可能有隐士”。
谢池为什么敢这么说他不知道,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那只代表隐士的乌鸦很有可能能帮到谢池。
谷羽见二人逃跑下楼,讥笑一声废物。
普通人类在高等pet前,只会展示他的愚蠢恶劣,为了生,他们就没什么不能抛下的。
谢池对他们好又如何?大难临头还不是各自飞。
……
三楼一无所获,谢星阑深喘着气,抹去嘴角血迹,被鲜血浸染的手指猛地用力,将肩头的黑色箭矢直直拔下,肩上那个血洞登时血流如注,他原本干净的衣服已看不出本来样子,乌黑的发梢滴血,脸部轮廓血红一片。
血魔之剑上,血光在疯狂闪烁搅动,古堡里的邪恶之力飞速在剑上集聚,然后被剑中血魔吞噬转化,变成源源不断的能量,修补谢星阑身上狰狞可怖的创伤。
但也只是杯水车薪,相似的一幕似乎在上演。
血魔之剑开始不住发抖,似乎是在害怕,恍惚间,谢星阑甚至能听见它的小声呜咽。
谢星阑皱眉,刚想说“别哭丧”,想想算了,只是个小孩子,便温声道:“别怕。”
血魔之剑愣了愣,随即往他腿边靠了靠。
感受到江朔的气息逼近,谢星阑咬紧牙关,拔起血魔之剑,借血魔之剑帮他恢复的那点体力,从三楼窗口跳了下去,惊险地落在了尖锐的黑色栅栏里。
一切就发生在十几秒间。
谢池似有所感,倏然道:“血魔,你去找乌鸦。”
血魔之剑有灵智,会飞,让它去找比人来的方便得多。
血魔之剑顿了顿,拼命摇晃剑身,显然是不愿意。它离开谢星阑,谢星阑身上的创伤就没办法再弥补,江朔若追上,他连武器都没有。
谢池有点着急,谢星阑动作轻柔抚摸了下剑身:“听话。”
血魔之剑又呜呜两声,然后飞走了。
犹豫的几秒,江朔已追上,他耐心耗尽,显然是不准备再拖延下去,攻击招招致命,避无可避的一击,谢星阑用了道具“反弹”,然后竭力后撤,朝血魔之剑飞去的方向疾驰。
江朔那一击明明力有千钧,反弹在自身,却只炸毁了他的上衣。
破败上衣里,深黑而软的甲露了出来。
那显然也是一件红色道具。
身后江朔笑意不明:“沈逸的每件道具,我比你还清楚,比如……‘反弹’。”
他竟直接叫出了谢星阑使用道具的名字。
“还带了什么?嗯?”
谢池心下漠然,对此无动无衷。他早就清楚,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继承沈逸荣耀的同时,他也不可避免地继承了他的危机。
这比买卖远没他自己走到那个位置划算。要不是别无选择,他绝无可能答应沈逸。
沈逸的道具,永远是沈逸的,他只是使用者,对它们一点想法都没有。
眼下沈逸道具效果大幅度衰减甚至接近于无的局面,他也都曾料想过。
这甚至不是他想过的最坏的局面。
“哥哥,再拖一会儿。”谢池冷静地说。
他不可能失误,隐士就在乌鸦里,只是他们还没找到,他们得等血魔之剑回来。
他还有空白之纸,再撑一会儿绝对不是问题。
谢星阑嗯了声,一切都在不言中。
江朔看着谢星阑空空的两手,眉头悄然蹙起。
血魔之剑不见了。
[卧槽完了完了!!真的要死了,剑没了,有没有隐士还不确定]
[妈耶沈逸的道具江朔都知道,这也太可怕太阴险了吧,沈逸输的不冤]
[就说谢池要凉,还给沈逸报仇,他脸可真够真大的]
[江朔天赋还没用呢!!还有追魂箭!!]
[追魂箭不是要涂抹新鲜皮肉组织后十分钟才会发射么,我就记得这道具杀人杀鬼都基本一击必杀所以条件特别苛刻……沈逸不就被它重创差点直接没了么,恐怖,啊这才过去多久,时间还没到,而且杀谢池也用不到吧,真不是看不起他,就是理性分析,这俩人不在一个档次啊]
……
另一头,任泽和叶笑笑冲到二楼,在二楼各房间寻找。
之前江朔射杀乌鸦,受惊的乌鸦大多飞进了古堡内躲起来,这无疑为他们的寻找增加了困难。
叶笑笑跪在地毯上,朝黑漆漆的床底下看,都快急哭了,一会儿学鸡叫,一会儿学鸟叫,想把可能藏着的乌鸦哄出来。
她并不想谢池死,掌握自己人生的谢池死了,对她来说将是梦魇般的打击,这会让她觉得,谁都逃不脱束缚,不听话只有死路一条。
她就是不信这些才甘愿来到这里。
“呼啦”一声,什么东西从窗口飞了进来,叶笑笑猛地抬头,看到了石质窗台上的那只毛发漆黑的乌鸦,顿时欣喜若狂地扑过去:“是你吗?!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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