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祺回想起刚才小师弟的冷淡样子,突然叫了一声:“啊!”
大师兄转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啊,那颗极品丹药去了哪里?”苏元祺指着前面那堆挤在一起抢丹药的修士,大师兄端得正,最见不惯阁里这些弟子没大没小,跟市井街头一样,他上前阻止,苏元祺却有一搭没一搭摸着手背。
他刚才似乎看到了一点,小师弟耳朵下方的皮肤与他脸上皮肤差异巨大,而且露出一点梅花红斑。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易容丹能够转变外形,却会在身上形成梅花红斑。
想到这里,他连忙追过去,他对这个小师弟兴趣盎然,恨不得一来二去,将他所有老底掀出来。
他匆匆过去,反应过来,刚才那颗极品丹药消失的时候,好像他看到了一只鸟。
白顶黑背,正是落在小师弟手上的那只。
众人争斗之际,没注意到极品丹药被一只窜进来的憨憨鸟叼走了,等察觉出来的时候,这鸟已经吞下并且远走。
“啊,这什么鸟啊!”
也有人说:“炼丹阁连鸟都这样不同凡响。”
“可是,这鸟吃了极品聚灵丹会如何?”
大师兄遣散众人:“不过去区区一只鸟,怎么可能承受得住极品聚灵丹,所谓聚灵,便是将死亡、过去的因果凝聚起来,若是陨落的修士、魔族、鬼族、龙族得到此丹,便能够重塑身躯,甚至还能够重塑修为,但一只鸟吃了,不过是回归自然,落得身陨的下场。好了,都散了吧。”
众修士觉得无比可惜。
“这么厉害的一颗丹药,就这样没了……”
·
按照炼丹阁的规矩,新入门弟子主要由几位师兄教导。唧唧化名“思洵”,其名不好,王珩道:“不晓得还以为是死讯,不吉利。”
大师兄郭步宇也附和:“二师弟说得对,入门后怎么得也会有个艺名,讨个吉利。”
唧唧说:“就这样吧。”
“小师弟若是喜欢,随他去嘛,你们一来就让他改名,欺师灭祖,这才是大不敬。”似乎是没想到三师兄苏元祺会替自己说话,唧唧多看他一眼,就见苏元祺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灿烂。
其他几位师兄也不再说什么,王珩负责唧唧入门课程、郭步宇打点生活细节、苏元祺启蒙通学,三个人倒是分工明确。不到半日,便将他住所打点出来。他们位处炼丹阁五峰山地,大师兄同二师兄住在独峰之上,唧唧同苏元祺做了对门,两个人虽说是对门,其实隔得也挺远。
但凡是丹修,少不了跟草药打交道,小院子根本不够倒腾,所以炼丹阁分下来的住所,可以让丹修弟子充分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
苏元祺热情,自从唧唧同他成了对门,三天两头拉着唧唧窜门。
“死讯小师弟,你瞧,我院里又有一味药材开了,花又大又好看,反正最近也没有事,我俩喝一壶?”
“死讯小师弟,今天月亮这么好看,不觉得花间一壶酒正应景吗?”
他想法并未能得惩,唧唧敢顶着个“死讯”的名字,又是个无情道丹修,对此向来是“不去”、“没空”、“不觉得”,在他拒绝了苏元祺无数次以后,苏元祺这个死皮赖脸的终于选择了迂回战术。
“小师弟,我记得你那院里没有什么草药,今天阁里送来一批草药,堆你门口了,不如你挑几个?”
苏元祺想得简单,他以为把草药堆在门口,便能借着这个机会进去,帮着种种花草也挺好,但没想到唧唧根本不在意这些花草。
“谢过师兄,用不着。”唧唧啪叽将门合上,过了会儿,探出个小脑袋出来,白皙纤长手指指着药草当中一株不太显眼的桃花桩,“麻烦师兄帮我种一下。”
苏元祺如蔫掉的苗子遇上一瓢水,快乐得差点忘记自己叫什么。
“好咧!”他欢快的抱着那株桃花苗,将其搬入院中,他原以为唧唧这样的修士,院里一定不乏奇花异草,但令人惊讶的是,唧唧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一望无际的空荡,若不是院里还有个晒太阳用的躺椅,一点也没有人生活的气息。
院里很干净,连杂草都找不出几根,常年失修的屋顶长满青苔,院里门开着,桌案上随意放这几颗丹药,连吃的也没有。
“种在这里?”找了个采光好的地方,苏元祺刚要种下,唧唧出现在身后:“烦请师兄将它种到阴处。”
“没搞错吧?桃花种阴处会死的。”又来了,不同寻常人的做法。
苏元祺看着唧唧,却发现唧唧脸上有一层薄汗,像是刚做噩梦惊醒。他心里升起一些怜悯,将桃花树种在了泛阴处,种完后,唧唧大发慈悲赏了他一碗凉水,苏元祺想,这小师弟可真抠门。
一边喝着水,一边悄悄偷看唧唧。
他想,这眼睛是桃花眼,鼻子小巧又精致,唇形刻薄又带笑……明明拆开来看个个都好看,合在一起怎么就成了清秀?
他打量唧唧之际,唧唧也看过来,苏元祺呛了一下,连忙岔开话题:“奇花异草不少,怎么选了这样一棵其貌不扬的桃花树?”
唧唧往地上浇水:“近几日院里总飞来一只鸟,想着有棵树,给它做窝。”
“什么鸟?”苏元祺有些好奇。
唧唧看了看天:“估计出去觅食了……啊,它回来了。”
只见淡蓝色天空上出现一个小黑点,随着它越来越近,其白顶黑背的特征逐渐明显。苏元祺心说,怎么是这货。下一秒就见这鸟扑棱着翅膀开始啄他。
“哎哎哎!!你干嘛啊!”苏元祺发狠,想要弄死它,但一想到这鸟主人是他金贵的小师弟,只好抱着碗,赶紧离了院,“师弟啊,你的碗我晚点还给你!”
白顶鸟将苏元祺轰出了屋子,才回了唧唧的院子,它见到那棵桃花树,站了上去,偏阴的角落,唧唧躺椅安在树下,它低头,痴迷看着他。
被赶出院子的苏元祺小声骂骂咧咧,他一边走一边想。
奇奇怪怪的小师弟,炼丹不积极、栽花很随性。
他突然傻笑起来,然后回头,停住了脚步。
一秒后,他神情僵住了。
那放在随意放在桌案上的丹药,是忘尘丹。
作者有话要说: 啊,秦昊真帅,有看隐秘的小伙伴吗?
第53章
忘尘丹,顾名思义,忘记前尘往事,脱离世俗人生。
唧唧躺在阴影之下,看着这株桃花发呆。
为什么要种桃树呢?
他睫毛轻颤一下,随后阖上眼睛,陷入了睡眠。他睡得不安稳,只一会儿,便感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耳边,睁眼时,对上一对黑溜溜的鸟眼睛。
“啾啾!”
唧唧摸摸它的发顶,将它放到树干上,再次陷入了睡眠。
·
唧唧穿书了。
可他运气不好,既没有成为龙傲天,也没有成为骨傲天,他成了公孙家的宝贝炉鼎。
他的老爹以及兄弟性情不一,但总体来说,没一个好人。
当老爹的,看上去斯文有理,实际上内里是个变态,他总是以折磨唧唧为乐。在他的细心教导之下,几个孩子也都学会了这项技能。
整个公孙家或许都迷茫着一种信息味道。
越是深爱,便越要折磨他。
原主的苦楚从一开始就浸满了,唧唧穿书过来以后,失去了痛觉感受,所有感官处理问题都成了脑海中零碎的片段,在他第n次被老爹打断脊骨以后,他看到了巽跋。
巽跋还是个瑟缩模样,唧唧凝视他一会儿,让他滚开。
“别碰我。”
唧唧冷漠地拒绝他的靠近,巽跋低头愣住了,公孙老爹有些惊讶:“从没有见你对一个人这样凶过,既然不喜欢就下去领罚吧。”
巽跋不敢说话,唯唯诺诺退下,唧唧闭了闭眼睛,对公孙老爹说:“有烟吗?”
“什么烟?”
唧唧这才恍然,换了种说法,公孙老爹非常惊奇的给了他一卷点燃的烟叶。唧唧没抽烟,只是用红肿的手指夹住那卷发烫发热的烟叶,发起了呆。
公孙老爹默默退了出来,替他合上了门。
从那以后,唧唧再没有见过巽跋,这样日子过去十多天以后,唧唧终于向公孙老爹问起巽跋的事情,公孙老爹微微一怔:“你最近很奇怪。”
“哪里奇怪?”
公孙老爹:“你用在这个人身上的时间太多了。”
唧唧略微停顿:“只是想起来了,随便问问。”
公孙老爹淡色眸子打量着他:“他本来就是当成炼药材料送来的,既然府里头不缺人,自然是已经炼化。”
“……”唧唧顿住了,他叹了口气。
公孙老爹察觉他的异状:“五唧,你怎么了?最近你好像没什么精神。”
唧唧慵懒且疲倦的抬了下眼睛,这一眼,公孙老爹惊呆了:“五唧,你好像不太一样了。”
“你以为你完全了解我?”唧唧眉目间带着绝美的戾气,“你算个什么东西!”
公孙老爹清秀的脸扭曲了一下,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替他关上了门,他仍旧不太愿意相信自己乖巧可爱的儿子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大可以与我和你几个哥哥说,你是我们的宝贝,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给你摘下来。”
门未完全关上,公孙老爹从门缝里看到唧唧的眼神。
平静无波,却又带着深深的疲倦。但他确实有些不一样了,他眼眸之中多了一簇燃烧的火苗,眼尾狭长,看人时候总微抬着下巴,就好像是一尊不可侵犯的雪雕。
唧唧同他四目相对,那眼尾带了一抹暗色,像是宣纸上无意滴落的淡色墨韵,他眼尾带着钩子,直勾勾看着公孙老爹,唇角也随之勾起,他半分认真半分戏谑:“我想你们去死,去吗?”
“……”公孙老爹张了张口,声音像是卡在喉咙里,“唧唧,睡吧。”
唧唧移开了视线。
第二日,公孙老爹再去看时,唧唧躺在贵妃榻上,神色平静,那颗眼角的小小泪痣,变成了血泪珠子的颜色,而他胸腹之上插着一柄利刃。
“不——”
……
“呼!”唧唧猛然惊醒,额上渗出不少汗珠,他扶着桃花树站起来,惊飞了那憨憨白顶傻鸟。每走一步,他的身体都有些晃,就好像那个孱弱芙蓉花又从他身体里面冒了出来,他双拳紧握,一点点挨着垣墙走到屋里。
他睫毛上挂着水珠,偶尔一颤抖看上去就像哭了一样。飞走的白顶憨鸟落到窗柩上,他歪着脑袋,豆子眼里将他的模样镌刻。
唧唧从桌上摸出两颗忘尘丹,随便找了点不干不净的水,一口吞下。
忘尘丹有个副作用,每食用一颗便能忘记前尘往事,这种要原是为痴男怨女准备的,可不知道这药哪位黑心人所创,偏偏让人在忘记前来一个前生今世的回顾。
唧唧靠在门边,斜阳落日散落。
焦灼灰暗燃烧的红尘中,唯有巽跋灼灼苦海处生长着一窝开不了花的桃树。
唧唧转而看向那株桃树,白顶憨鸟也不怕他,飞过来打量他。
唧唧难得笑了一下,伸出手指让鸟站立。
兴许是寂寞太久了,他竟然对着一只鸟产生依恋。
“你喜欢那株桃花吗?”
憨鸟自然是不会回答他。
唧唧闭上眼,他脑海里走马灯一般闪过往事总总。
不晓得何时开始,他时常回到初见巽跋的时候。
肮脏公孙府里,怎么生出了这样一个干净又傻的孩子?
一开始,唧唧带着巽跋逃跑,不再是逃亡万魔谷,而是往雪山走,但巽跋仍旧逃脱不开死亡的命运。第二次,唧唧前往万魔谷,也不再为了修习进入沧海一书,这一次,他亲眼看着巽跋死亡,一身躯体爬满蛆虫;第三次,他想着杀了公孙二叔,可巽跋依旧成了炼丹之物……
渐渐地,唧唧明白了,从穿书过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个分叉口。遇到巽跋的时候,救与不救;遭遇凌-辱时,逃前与逃后;巽跋身残时,救与不救;沧海一书里,司马朔遇事时,救与不救……
前因结后果,循环往复,步步错,一步都不对。
巽跋所有惨死的模样一遍遍从唧唧眼前闪过,唧唧阖眸时,耳畔还有那个少年憨憨又认真的话。
“哥,我带你回家。”
他泪流满面,咬唇痛哭。
忘尘丹逐渐删掉这一次所见之景,他神情越发冷静,最后又恢复到一片冷静。
只是当鸟儿轻啄他脸颊之时,他摸到了一手咸涩的泪水。
巽跋将鸟头蹭在他脸颊上,可怎么蹭,泪痕依旧在,他干脆啄了啄,这一次尝到了苦涩。
他机灵的脑子疯狂的想:“我想要说话、说话、说话!!!”
要是有能够说人话的身躯就好了,这样子他就能在他泪流满面的时候,跟他说:“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唧唧像是察觉到了鸟儿的心思,触了触他的头顶,轻笑道:“我不喜欢鸟类,我更喜欢毛茸茸的动物,也不喜欢黑鸟,我更喜欢白的。”
巽跋伸开黑翅膀,左看右看,身上一根动物茸毛也没有,更别提白毛,要说白,也就屁-股上和头顶上一簇毛。
他气得跳到桌案上,一脚踢飞一个丹丸,然后有了点心思,他朝着唧唧张开了白花花的尾羽,乍一看,像一根白鸡毛掸子。
唧唧叹气:“要是你全身都是白的就好了。”
巽跋气得收了尾羽,扑棱翅膀走了。
晚上炼丹结束,郭步宇提了只受了伤的狐狸给唧唧,月色下那狐妖毛发洁白漂亮。
“死讯师弟,看你平日里挺闷的,送点小东西给你。”郭步宇提着可怜巴巴耷拉耳朵的小狐狸,送到唧唧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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