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是顾得白现在拍的照片,祁鸣也没怎么看过,印象很浅。
正下载解压呢,手机通知栏弹出个消息,竟然是顾得白发来的。
祁鸣下意识一愣,转头看看坐在旁边的顾得白,得到一个‘看手机’的小动作,又转回来看向顾得白的未读消息。
人就在旁边,还这么神秘地发消息,像是什么秘密要说。
祁鸣点开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顾得白:【张老师不是白月光,他还活着】
祁鸣只好回他:【我知道他不是,我相信你的眼光】
顾得白愣了。
他知道?他信?
那为什么还要加好友,还要接收文件,看那些照片……
祁鸣竟然是真的想知道他的事情?想要了解他了?
顾得白不敢确信地看过去,试探着问道,“你下了几个压缩包?”
祁鸣大大方方把屏幕转过去给他看,“三个。”
全下了。
是真的。
祁鸣看他神情恍惚,以为还在担心刚才的事,抬手拍拍顾得白的手背,“别担心。”
虽然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大概、差点就想歪了,但要他相信顾得白这样的人会心系中学时期的摄影老师许多年,首先得先撕裂掉三观,过程还是很艰难的。
祁鸣打开压缩包,里面的照片大多比较大,数量倒是不多,慢悠悠一张张翻看起来,倒是不费时间。
里面果然有很多张一看就是各科老师的照片,剩下的则有一些风景照,校园角落里窜成虚影的野猫,湖边追着人乱咬的大白鹅,睡觉时被人恶作剧的学生,甚至是运动会跑步时化身表情包的众人。
每一张都标记着时间日期,他翻到某些特别的照片时,徐公还会在旁边做解说,讲讲照片背后的细节,比如这张拍完之后,顾得白连着被追打了一周,这张拍完之后,被老师罚站罚抄,这张是逃课拍的,这张还曾经登上了校报。
看着看着,也就忘了打开文件的初衷。
祁鸣没有发觉自己已经笑了起来,在徐公解说时感叹了一句,“原来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这句感叹的声音很低,顾得白差点以为是幻听,耳尖都有些发热。
他忍不住打断那俩人,为自己争辩,“我现在拍的照片才是有看头有艺术感的。”
学生时期的照片到底拍摄得随便了些,没什么技巧可言,全靠相机质量撑着。
徐公在旁边笑他又开始死要面子了,还感叹多少东西比面子重要多了。
祁鸣:“现在的照片?”
顾得白连忙回:“是啊,光我发的动态里就有好多。”
祁鸣没看过顾得白发的那些动态。不光是顾得白的,其它人的也很少看。
但现在看看,也来得及,他从聊天框点进去,入目就是一张晚霞逆光下的人影。
那天的晚霞很美,透过落地窗看去,像晕染开的几道颜料铺洒在天上。
和色彩绚丽的天空相比,人影和房间却因逆光而黯淡下来,像是黑白的装饰框。面对窗户站立的人微微仰头看着窗外,手中捏着一把长长的琴弓,拉长的影子投落在地板上,像刚刚完成杰出画作的画师。
以天空为画布,以光线为颜料。
这是……他。
顾得白竟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了一张他的背影。
祁鸣瞧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想起这应该是他在创作《审判日》这首曲子时拍摄的,那几天他为了酝酿和等待灵感,竟然整天整天地看着窗外发呆,耳朵里听着不同的曲目。
只不过,最终他选择在mv中让琴弓化为长刀,而在顾得白的眼里,那是为天空上色的神笔。
祁鸣想看看这张照片有没有命名,退出一看文案,竟然只写了他的名字:祁鸣。
他的名字?
他默默关掉这张照片,有点迷茫。
顾得白竟然不是把他当做那个人来拍照的吗,模糊了五官,只拍背影……不是为了当做别人,还写上了他的名字?
为什么?
“看,快到了。”
徐公朝窗外看着,忽然出声喊到。
祁鸣和顾得白也循声看出去,瞧见海面上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小岛。
徐公扶着站起身,走去后座把一直睡大觉的那位也叫醒了,“蓝翔,兰少爷,该醒了。”
过了几秒,被称为兰少爷的才摘下眼罩,睡眼朦胧地伸了个懒腰,“到了?”
“快到了,过来看风景。”
祁鸣下意识回头看去,和那位兰少爷对上视线,点头打招呼,认出对方是近期某个大火剧的主演,兰之贤。
他们这圈人里还有没外号的吗。
快要到了,祁鸣也就不再继续看手机,习惯性地一步步退出照片浏览,即将关闭和顾得白的聊天框时,再次扫到了那句澄清的话。
——张老师不是白月光,他还活着。
活着。
祁鸣收起手机时,这句仍在脑海打转,某种从未有过的猜想反复打转。
这两天的种种异常,难以解释的矛盾之处,似乎能够在这种猜想下得到最顺理成章的解释。
他喝下最后一口果茶,将杯子收进封闭垃圾桶,和其它人一起收好了随身物品。
等过了又十分钟,三架直升机已经在小岛的上空某处悬停。
“不降落吗?”顾得白也起身,从大玻璃窗往下看,“玩儿哪出?”
徐公神秘地笑了笑,用对讲机给其它两辆直升机驾驶员下了指令,然后对着机内几人提醒,
“准备好迎接惊喜了,都抓稳扶好。”
说完这话,他就自己先穿上了降落伞,拉开了直升机的门,一声不吭地跳了下去。
兰之贤在后面吹了声口哨,也走到门边,“徐公行啊,不过他大老远叫我们过来聚,不会就是为了看他跳伞的吧。”
祁鸣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几个人身上也戴好了以防万一的降落伞,扣着安全绳,饶是这样,顾得白还是觉得不放心,在他靠近狂风呼啸的门边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徐书凉跳下去之后,直升飞机就开始降低高度了,离小岛近了一些。
这下子,众人终于看清地面上某处的标记,是徐公打算降落的地点,而在那个标记四周,也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大型物件,从天空看很小,形成某种图案似的,但在地面看来,应该最小的也有一个人那么高了。
降落伞猛地撑开,徐公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降落,不知是不是练习过很多次,当真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地面的那个标识上。
祁鸣惊讶出声,“那是……”
那竟然不光是一个降落地点的标识,而是一个附带着机关的台子。
随着徐书凉落在上面,扯掉降落伞,他脚下的机关被触发,周围一圈竖立的木板向四周倾斜倒去——
“多米诺?!”兰之贤这才反应过来,喊出了声,“这么浪漫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跟谁告白呢……”
“用这个阵仗告白,还挺有创意的。”顾得白嘀咕了一句,下意识朝着祁鸣看去一眼。
祁鸣也被这个场面惊艳到了,“下次的mv拍摄也可以试试加点无人机航拍,代替特效……”
顾得白:“……”
随着最初的五个木板倾倒,十个,百个,千个,数不清的多米诺连环倒下,巨大的华美图案在小岛上如孔雀的尾羽般盛放绽开,是只有在高空中才能俯瞰全貌的震撼景色。
巨型的多米诺牌阵持续绽放了很久,从岛屿中心扩散,几乎布满了大半个岛屿表面,就连那些植被覆盖的地方,都看起来像是这个艺术品的一部分。
随着多米诺画卷的展开,直升机也跟着缓慢移动,环绕着岛屿飞了一圈,将整个画面尽收眼底。
看着画面很漂亮不说,仔细一瞧,还带着某个电影公司的大商标,以及某电影的经典剪影。
“啊这个电影我知道,好多年才拍出来一部,”兰之贤认出后就笑出了声,“我看外面还有无人机拍摄呢,徐公这是要花式催更啊,佩服佩服。”
那电影祁鸣也看过,讲的就是主角一路调查哥哥的死亡谜团,结果越查越扑朔迷离,终于找到真凶时,摘下那人的面罩发现就是哥哥。之所以会分成好几部来讲,就是出了很多续集,第一部 之后哥哥就成了没有身份的死者,在解决掉最终大boss之前无法将自己还活着的讯息公之于众。
催更多米诺的表演结束后,岛上的喷泉也开始表演,接着是直升机发射了几枚彩蛋,在空中形成了催更两个大字。
时间已经是傍晚,夕阳西下,方才的喷泉将水雾弥漫在岛屿上空,巧合地形成一道道绚丽的彩虹。
顾得白看着一脸的微妙,“原来精华在最后这里啊,徐公也够拼的。”
兰之贤也在旁边迎合,说这个视频要是放到网上去,他都能想象网友们的反应了,怕不是真能动静大到传去国外,被导演编剧给看到。
助兴节目结束后,直升机总算载着一群人向下落到固定的停机坪,徐公早就摘完了降落伞,带着管家开车过来,将一行人接去岛上的别墅休息,晚上就在小岛上吃海鲜烧烤,海鲜都是徐家在岛屿周围派人自家繁殖的。
一顿饭过去,一拨人互相也就认识了,除了顾得白带了祁鸣过来,还有两个带了女朋友和亲妹妹来的。
祁鸣很少参与这种群体聚会,记忆中除了上学时期的春游、班级聚会,就是工作后的团建,庆功宴,纯粹和朋友们这样玩还是第一次。
许是太新鲜,直到晚上七八点自由活动,祁鸣才猛然感觉到疲惫,之前一直被忽略的困倦加倍席卷回来,直接和其它人请了假回去早睡。
好在除了他之外,兰之贤因为时差也早早请假睡下了,祁鸣再提这个倒也不突兀,没怎么被起哄阻拦就回了房间。
也就是到这时,他才有机会再次拿出手机,把之前一直想记录下来的种种推测、异常之处,像之前那样记录在文档上面。
刚刚关掉文档,卧室门就响了一声,顾得白也跟着他回来了。
他倒是想一起走回来,只不过明明是前后脚说的要早睡,祁鸣就顺顺利利地被放行了,他却被一群损友抓着罚酒起哄,晚了十分钟回来。
回来之前,他还长了个心眼,从兰之贤那里借了一盒褪黑素,还交代了要保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祁鸣应该已经有点起疑心了,就算没有,也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了。
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坦白全部……但如果祁鸣猜到了太多,他就没有选择了,怎么也得在祁鸣自己找到真相之前,求个坦白从宽。
祁鸣没有喝酒,就算是吃烧烤的时候,也只喝普通饮料,不到万不得已都是忌口的。
上一次喝酒,还是认识顾得白的那一晚。
没有酒,也就头脑更加清醒,但再清醒,想要找到某些疑点的证据,想要试探出真相,也不是那么容易。
两人各怀心思地躺下,嘴上都说是乏了累了,盖着棉被纯聊天。
“祁鸣,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嗯?”祁鸣一愣,看向顾得白,发现后者闭着眼睛,是一副随时能睡着的困境模样,“怎么这么说?”
“直觉。”顾得白身上酒气其实很淡,但不妨碍他装作醉得厉害,醉一些了,再来个秒睡,也就合情合理。
他半开玩笑地说,“是不是想要兰之贤的签名?还是好奇方块还有我多少黑历史?”
“我又不追星。”祁鸣失笑。
往常他们一起过夜时,也是和现在很像,睡前会聊聊天,但大多是顾得白在说,他偶尔应一句,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但他今天不想睡,满腹的疑惑足以让他失眠。
祁鸣罕见地话多了起来。
他仍然不习惯说自己的事,就只好引导着话题,听顾得白说他那些朋友,说学生时期,说到有意思的地方,祁鸣才会跟着聊聊自己印象中的学校生活。
窗外的喧闹声变得很远,屋内灯光一灭,好像空气都变得暖沉柔软。
“那后来呢,你们一起养了那只小狗?”
“嗯……养在……方块,小狗吵死了……”
祁鸣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顾得白的声音终于低了下去,变得含糊不清,又过了一小会儿,干脆没音了。
“顾总?顾得白?”
他试着叫了两声,得到的只有顾得白绵长的呼吸声,顾得白似乎还没睡沉,摸索着抓住他的手,握住之后就踏实下来,直接睡死过去。
堪称秒睡。
祁鸣坐起身体,在黑暗中望着顾得白的睡颜,幽幽叹了口气。
“顾得白……”
“……”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祁鸣再次叹气,心知睡着的人听不见声音,就权当是自言自语了,“这种问题,我又没法直接问你……万一是我弄错了怎么办?”
“……”
“我要是没那么好奇就好了,就不会注意到这么多细节,发现那个人的真相。”祁鸣垂着眼帘,声音低低的,窗外的噪音稍微大一点,就能盖住他的声音,
“地铁的事也好,祭日的事也好,还有安眠药你其实也没有拿吧,那不像是你会买的牌子,你的那个朋友也是……”
“……”
“我能想得通你瞒了什么,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瞒着。”祁鸣也困得厉害了,虽然心事重到睡不着,却让思维变得迟缓朦胧,仗着顾得白睡着了听不见,说的话已经不假思索,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了,
“就算你直接告诉我真相,我又不会生气,或者追究你的责任,到底只是合约而已,你在担心什么呢?”
“……”
“顾得白,我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装作不知情地终止我们之间的合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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