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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号019(无限流派)——西西特

时间:2020-08-19 09:44:04  作者:西西特
  可是……
  陈仰垂眼看扣在一起的手, 在他心里点了一把火的人还没好好善后就要暂时离开了,那他怎么办?被烧死?
  “好吧。”陈仰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你决定了就好,那一路顺……”他想到是坐飞机就改了口,“一路平安。”
  从前听说坐飞机不能祝一路顺风,他觉得好笑,现在他成了那个好笑的人。
  手被攥疼,陈仰听见了朝简神经质的笑声:“我还没走,你连送别的话都说了,就这么巴不得我离开?”
  “……顺嘴说的。”陈仰动了动被攥着的手,“能松开了不?”
  朝简:“不能。”
  陈仰噎了噎,他跟朝简现在这算……什么?
  温水煮青蛙的结果就是,青蛙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熟了。根本没有机会从锅里跳出来。
  要是根据肢体接触来划分情感层次的话,他们同居,同床,偶尔还在被窝里有四肢纠缠,以及间接接吻,生死相依……
  陈仰大梦初醒一般,整个人既清明又恍惚,他发现竟然找不到一个适合的区域来定义他和朝简的现状。
  陈·青蛙·仰呆呆坐着,是他太迟钝,还是朝简太精明?像是摸透了他的脾性和强弱点,会不会连他欲盖弥彰的犹豫挣扎都算到了?
  “你……”陈仰的指尖被摩挲了一下,他顿时忘了嘴边的话,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的家人都在德国?”
  朝简垂着眼眸:“死了。”
  陈仰满脸难以掩藏的惊诧跟无措:“都……”
  朝简微顿:“嗯。”
  陈仰没有注意到朝简那一两秒的微妙停顿,只是在哀伤地想,他的家人也都不在了。
  ——他们以一个人的身份相遇,成了两个人。
  .
  香炉里的熏香燃没了,朝简起身去换,另一只手没放开,还扣着陈仰的手指。
  陈仰不得不亦步亦趋地跟着朝简,他去哪,自己去哪。
  “你喜欢我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以后有什么打算?”“你的秘密能跟我分享了吗?”“为什么恨我?”“为什么你那么痛苦”等所有问题全部凝聚成一个光点,嵌在相扣的手上,随着每次的指间摩擦而发热发烫。
  答案不重要了,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就像陈仰没去纠结为什么他的灵魂深处无法抗拒朝简,也像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他当初在去小尹岛的船上对朝简盲目的信任来自哪里。
  毕竟他的人生充满了疑点,多如牛毛,感情这一块能简单就简单点吧。
  陈仰在意的是,我的搭档喜欢我,他有一颗赤子之心,也有药物控制不了的病态心理。
  可他从来没有说过他喜欢我。
  陈仰看着朝简的侧脸想,我是哥哥,干脆就由我来……
  点熏香的人蓦地出声:“我想亲你。”
  陈仰的眼睛睁大。
  “我想亲你。”朝简把打火机放柜子上,直起身面向陈仰,一字一顿地重复着。
  陈仰看着朝简淡色的唇,喉结滚了一下:“那……来吧。”
  四周一片寂静。
  朝简像是傻了,愣愣低头看着陈仰。
  陈仰被朝简的反应整懵,怎么,他不该答应得这么直截了当?应该犹犹豫豫半推半就?他倒是想,可他不是那样的人。
  既然踏出去了那一步,他就会大步向前走,不可能停在原地磨磨蹭蹭。
  等了又等,陈仰有一点不耐烦了:“又不想亲了?”如果朝简还傻兮兮地站着,他就自己上,再这么等下去他的紧张会压不住地翻上来。
  陈仰重复问了一遍,给朝简发最后的通牒:“你还想不想亲?”
  朝简:“想。”
  这个字的尾音轻轻落在了陈仰的唇上。
  陈仰还没从“初吻寿终正寝”的心情里回过神来,就被朝简又是摸脖颈,又是摸心跳。
  “冷静点。”朝简腮帮子绷紧,牙关咬了咬。
  “我很冷静啊,”陈仰看着朝简的紧张不明所以,他连嘴唇上的温软触感都忘了。
  朝简拉他去卫生间:“洗脸。”
  陈仰下意识照做,凉水浸透他脸上的情热,身体上的躁动慢慢下降。他忍不住胡乱猜测,难道他的脑子里装了芯片,肾上腺素不能飙太高,心跳的频率也有限制,不然就会短路烧掉?
  所以朝简才会对他采取“量变引起质变”模式,导致他们跳过了激情阶段,直接进入老夫老妻淡如水?
  陈仰的嘴角抽搐,这个奇幻的想法跟前世今生有得一拼。
  每次他做任务被厉鬼吓到,或者发现线索逃离险境,他一样会心跳加速,也没见朝简这么在意。
  陈仰洗脸的动作一停,所以朝简为什么在亲完他以后,第一件事是检测他的体温和心跳,带他来这洗脸降温?正常情况下不是该温存一番吗?
  “我不冷静会怎样?”陈仰关掉水龙头转身看朝简,目光探究。
  “不会怎样。”朝简抹掉他眼睛上的水珠。
  陈仰眨了下眼:“那你为什么这么……”
  “是我不想你太激动。”朝简拉着他的手,“你不能太激动。”
  “我激动的时候多了去了……”
  “这件事上不行,”朝简打断陈仰,半响面无表情地吐出两字,“阈值。”
  陈仰深吸气,尽管朝简没表情,语调也平平的没什么起伏,他还是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憎恶痛恨。
  阈值这个词陈仰知道,可他却是头一次听朝简说,他仿佛已经触到了什么屏障,揭开就是一个新的世界。
  朝简捏紧陈仰的手指关节:“再等等。”
  陈仰忍着疼痛问:“等什么?”
  “等我回来。”朝简阖了阖眼,嘶哑道,“等我回来,时机到了,你适合听了,我什么都告诉你。”
  什么叫我适合听?现在的我不适合?陈仰视野里的朝简全身发抖,眼角猩红,眉间是隐忍跟克制,他看着看着,心脏抽了一下,脑海深处不由自主地蹦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是不是……”
  忘记过你?陈仰骤然惊醒满身冷汗,他慌乱失措地吞下那四个字,不敢把它们放出去。
  如果他真的忘了一段记忆,那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忘掉朝简的那个自己,太可怜也太可恨了。
  希望是他想多了,希望命运不要这么对他。
  朝简看着他:“是什么?”
  “没什么。”陈仰避开他的视线,“我们睡觉吧。”
  朝简的神情瞬间就变了:“不行!”他翻着陈仰的背包找奶片,一口气剥了一把塞进口中咬得细碎,“还不行,要慢慢来,不能着急。”
  “必须再等等,需要再等等,不能冲动,克制,要克制。”朝简单手盖住脸深呼吸,喉头不断攒动,他像是在自我催眠一样,口中一遍遍重复“克制”二字。
  陈仰:“……”
  他忍不住红着脸训斥:“你想什么呢,我说的睡觉就是睡觉!”
  朝简缓慢眨眼:“噢。”
  .
  朝简给了个时间,陈仰就有了期待。哪怕朝简回来的日期没有定下来。
  两张单人床拼在了一起,朝简陷入沉睡,陈仰一只手被他攥在怀里,一只手夹着烟搁在床边。
  烟在燃烧,熏香也在燃烧,两股味道亲密地缠绕着,像是在庆祝这场细水长流走上了另一个阶段。
  陈仰凝视睡得人畜无害的少年,说心里话,他只有在被亲的时候会分泌出大量多巴胺,其他时候都还好。
  这都归功于少年预谋已久,围绕着“润物细无声”的中心思想步步为营。
  陈仰舔了舔唇,朝简很在意他的阈值起伏情况,平时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一再提醒他要顺其自然就显得合理了起来。
  算了,不费这个劲了,朝简说会告诉他,到时候他可以体会一把被老师甩答案的感受。
  柜子上的手机震了起来,陈仰把烟含在唇间,够到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
  陈仰接通:“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儒雅磁性的熟悉声音:“是我。”
  陈仰一顿,牙齿深陷进了烟蒂里面,他激动道:“孙医生,你回来了?”
  孙文军笑:“是啊,回来了。”
  陈仰坐了起来,压低声音试探:“你不是说去外地出差一个月就回来吗,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很不顺?”
  “事情比我想象的更棘手。”孙文军那边在楼道里,说话有回音。
  “那办成了吗?”陈仰觉得应该成了,却听他道:“没有。”
  陈仰没反应过来:“啊?”
  “没办成,失败了。”孙文军笑着说,“小仰仰,你小文哥失败了。”
  陈仰听着孙文军的笑声,莫名有种沉重感,连带着他的呼吸都不顺了起来,他无意识地安慰道:“那下次有机会再……”
  “没有下次了,”孙文军说了句话,停顿一瞬又说,“无所谓了。”他笑道,“走一步看一步,看一步走一步,也许走着走着就峰回路转。”
  这番看开了的话背后是绝望跟无力。孙文军进死胡同了。
  陈仰的呼吸更不顺了,他深吸一口烟让尼古丁的味道冲进肺腑,以他和孙文军的交情,实在是离交心差了十万八千里。现在他的担忧和闷沉都来得违和。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拿你的盆栽?”陈仰岔开了话题。
  “后天。”孙文军没有思考就回答他。
  陈仰蹙着眉心喷出一团白雾,怎么也是后天……
  “我一个朋友在康复院C区。”陈仰说,“昨天早上住进去的,一直没醒。”
  孙文军问是什么名字,哪个病房,病因是什么。
  陈仰一一回答:“你要过去?”
  “晚点我跑一趟。”孙文军在开门,皮鞋踩过地面的声音平稳散漫。
  陈仰有意无意道:“当初我也是昏迷不醒,我看她那样就想起了那时候的自己,她不会也要躺两年多才醒吧。”
  孙文军:“你朋友有外伤?”
  “有啊,头部。”陈仰说,“不过不致命。”
  “所以说啊,你们的情况不同,那时候你……”孙文军陷入回忆,“伤得很重。”
  陈仰完全没印象,他像对待烂肉毒瘤一样,将那一块记忆挖掉了,现在那里空荡荡的,干净是干净了,就是寸草不生,一片虚无。
  这就叫所谓的创伤并发症,人体防御功能引起的间接性失忆。
  “小仰仰,你现在过得好吗?”孙文军忽然问了一句,口吻像老朋友的问候。
  陈仰被攥着的手贴在少年胸口,仿佛只要他稍微动一动,就能摸到对方的心脏。
  “挺好的。”陈仰说。
  “那就好啊。”孙文军笑,“那就好。”
  电话里静了下来。
  只聊了这么一小会,陈仰就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孙文军的变化,不是表面上的,是心境。
  几个月没联系,俊雅温柔正值壮年的孙文军像是变得沧桑垂暮,老了。
  陈仰咬着烟忘了抽,这一刻他记忆里的李跃变得模糊,孙文军渐渐清晰了起来。
  这让陈仰有种错觉,他的主治医生本来就是孙文军,一直是孙文军,而李跃压根就不存在。
  陈仰仓皇结束通话怔怔靠在床头,直到一只手伸过来,接住快要掉到他身上的烟灰,他才恢复神智。
  “烫到没?”陈仰赶忙将朝简掌心里的烟灰拍掉。
  “没有。”朝简把陈仰的手臂拉开,身体蹭了过去,脑袋埋在他的脖子里面。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自然又熟练,好似做过无数次。
  陈仰愣了半天:“后天我要跟孙文军碰面。”
  回答他的是均匀的呼吸声。
  陈仰的表情很古怪,以前抱着他的这位很反感孙文军,还极度不待见对方的盆栽,现在竟然这么平静,情绪没起来一下,也不过问碰面的原因。
  身边的人都在改变,只有我还是老样子……陈仰摇摇头,我也在变。
  像是有什么在推动着所有人。如果这整个世界是一部电影,那么就是现在的进度条在往前走,距离结局越来越近。
  陈仰昏昏入睡之际,朝简突然睁开了眼睛。
  “怎么……”陈仰刚开了个头就被一股大力压住,朝简趴在他身上,抖着手摸他的脖子。
  陈仰把后面的话说完整:“怎么醒了?”
  “做了个噩梦。”朝简把脸贴到他跳动的动脉那里。
  少年的发梢蹭得陈仰很痒,他的脖子还被箍着,躲也躲不开:“梦到我的头没了?”
  “没了。”趴在他身上的人沉默了会,“都是血,很多血,你对我笑,我问你为什么笑,你又开始哭。”
  陈仰说:“只是噩梦而已,你刚做完任务还没缓过来。”
  这安慰话站不住脚,身上的人从来不会被任务世界的血腥残酷影响。
  朝简翻身躺回原来的地方,手没有从陈仰脖子上拿开,他就那么睡了过去,面上没什么血色,额角全是冷汗。
  陈仰稍微动一下,脖子上的手就会收紧,他没办法,只好维持这个姿势酝酿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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