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有什么好说的。
某些无关紧要之人,傅相提都不想提。
人群喧闹,隐隐遮住丝竹管弦之声。
傅陵低下头,只凑在苏遥唇边,轻轻亲上一下:“这样行吗?”
漫天星子映入江水中,波光潋滟,映出苏遥白皙精巧的侧脸,与一双惊慌失措的眸子。
苏遥面上刷一下滚烫,下意识道:“都是人……”
傅陵笑笑,一手按在栏杆上,便把苏遥围在他与石栏之间。
他身材高大挺拔,刚好挡住苏遥的视线。
傅相歪歪头:“这样没人了吧?”
傅鸽子的高大身影立在他眼前,苏遥愈发局促。
周遭分明热闹喧哗,他却能清楚地听见胸膛内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苏遥面上更烫了,错开傅陵的眼神,又微有几分羞恼。
说好的哄人,怎么能上来就……亲呢?
我还没同意呢。
我还生气呢。
苏遥小声,并忿然:“坏鸽子。”
他刚刚低声说完,便察觉一手抬起他的下颌,傅陵低头,猝不及防地撬开他的唇齿,又在他唇上轻轻咬上一下:“还敢喊我鸽子?”
傅陵声线低沉,苏遥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苏遥一时手足无措,尚未有动作,便听得傅陵再低声笑道:“我除了你,再没有旁人的。”
傅陵的气息温热,扑在他耳边。
苏遥整个人都烧透了。
他心慌意乱半晌,才强行平复下来。
沸反盈天的叫卖声涌入耳中,苏遥才清醒三分,勉强找出一句话来:“……是我生气了,是你说要哄的,怎么上来就占我便宜?”
傅陵浮出点点笑意:“苏老板觉得吃亏了?”
苏遥抬头,就对上傅陵不怀好意的笑容:“那我的便宜,苏老板占回去就是。”
他负起手:“你随便占,我保证不躲。”
苏遥一顿,面上又腾一下红了。
苏遥脸皮薄,但傅鸽子非常没脸没皮。
左右此处不打眼,傅鸽子能逮住美人调戏个没完没了。
但再不打眼,也不是没人。
他正要再说话,忽瞧见眼前江水“扑通”一声响,似乎是个什么小物件,从桥上被扔入江中。
苏遥也不由转身,刚一错眼,便瞧见桥上一片人头攒动。
并一个无比愤怒的声音:“你怎么回事?我那荷包里面是药方子,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赔我,你怎么赔,你赔得起吗?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治,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声音甚为耳熟,苏遥还没上前,便见得桥上匆匆忙忙跑下这声音的主人,神情甚为急切:“你给我扔哪儿了?别真掉水里了……”
“真掉水里了。”
苏遥不由开口,复笑笑,“白大夫,好巧。”
白悯微微一怔,又现出三分惊喜:“美人,你怎么在这儿?好长日子不见,我先前去找你,听说裴仪和你一起去东山避暑了?”
“是去避暑了。”
傅陵距苏遥近上一步,淡淡开口。
白悯这才瞧见他,尚未说话,桥上却又施施然下来一人:“苏老板有礼,傅先生有礼。”
竟然是裴述大夫。
裴述并未与裴仪一同去东山别院,倒果真是许久不见。
见裴述来打招呼,白悯立刻一把扯住他:“真的掉水里了!你赔不赔我?我那荷包中都是药方子,你是不是故意的?”
裴述笑一下,居然就挑个眉:“我是故意的。”
白悯一怔,登时气极,他还没发作,便听见裴述慢条斯理道:“什么小姑娘家家送你的荷包,我不喜欢。”
白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当即勃然大怒:“什么荷包不荷包的,少跟我扯!里头都是药方子,你不知道?别以为你教我两天医术就了不起,别以为裴仪收你,就是你厉害!”
想一下,又觉得莫名其妙:“人家送我的东西,要你喜欢!要不是裴仪跟着美人走了,我才不会找你问医术!”
白悯气急败坏,倒衬得裴述愈发气定神闲,只微微蹙眉:“什么美人美人的,苏老板没有正经称呼么?”
白悯愈发莫名,简直气得跺脚:“我就喊,我喊的不止一个人呢,你管得着么你?”
二人这副架势……
苏遥打量两眼,只微微抿起唇角,提醒道:“今儿可是七夕,白大夫怎么和裴大夫在一起?”
白悯瞪上裴述一眼,又委屈巴巴:“美人你不知道,日前我原本想去你那里蹲裴仪,没想到你们就走了。我问过齐伯,却只找到这个人——”
他顿上一下,不情不愿道:“我还想精进医术,就一直找他探讨……”
裴述咳一声,直接打断:“今儿是七夕,我约白大夫一同出来玩。”
苏遥不免笑笑,尚未开口,白悯便怒道:“什么出来玩!出来玩你把我荷包扔江里!玩什么玩,你今天一定给我把那几味方子重新补一遍,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裴述笑笑:“我闭着眼都能写出来,你急什么?”
白悯愈发生气:“闭着眼就能写了不起啊?你现在就回去,给我闭着眼写一个!写不出来这事就没……”
他作势要推着裴述走,转过身又顿了下,对苏遥补一句:“美人,你终于回来了,改日我去店中找……”
他话还没说完,裴述拽住他就走:“不是要回去写吗?回去晚了我就直接睡了,方子你爱要不要。”
白悯登时一急,拉住人就往回走。
裴述回头,远远地对傅陵与苏遥挑眉笑笑。
傅相点个头,心满意足。
看来这个也下线了。
倒是有些意外。
那回头给裴仪的那个红包得再包大点。
今儿果真都是大喜事呐!
此地一个清静,鸽子心内再度蹦蹦哒哒。
这一个小风波过去,桥上桥下再度恢复方才的喧闹样子。
红尘喧闹,漫天星河。
傅陵偏头笑笑:“苏老板不生气了吧?咱们去排花灯吗?”
苏遥面上微微一烫,只点个头。
傅陵再凑近些,低声笑道:“我还有东西想送给苏老板,待会儿寻个人少些的地方?”
第83章 七夕(四)双生子
桥上人流涌动,苏遥与傅陵便没有凑这个热闹,折返而回,一路向花灯坊走去。
夜色渐浓,荣和坊燃起连绵锦绣的灯盏。
苏遥回头望去,只见石桥之上的花灯皆亮起,光华流转,于摇曳江水中映出星星点点的光芒,远远的,与天河银辉交相辉映。
这是繁华盛世独有的人间烟火气。
太平祥和,国泰民安。
苏遥心下欢喜并满足,回过头来,瞧见身侧的高大身影,便悄悄走近一步。
微微默一下,拉住傅陵的手。
傅鸽一顿,紧紧反握回去。
大鸽子喜气洋洋。
整条街都喜气洋洋。
成双成对的身影来往不歇,苏遥握住傅陵的手,心内也蹦哒蹦哒,轻快地走近花灯坊。
夜色越深,花灯坊便越显眼。
这个时辰正是人多的时候,店内尽是各式各样的精巧花灯,从架上摆到小案,堪称琳琅满目。
店面颇大,却忙得连迎客的小厮也没有,果真生意红火。
暂且没有人招呼,苏遥便兀自往架上看。
既是放河灯,最经典的款式还是荷花,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单这一款便挂满一架子。
黄色盈润透亮,大红端正喜庆,淡紫典雅,青绿倒显得别有风雅。
苏遥正犹豫,扭头要问傅陵的看法,却正瞧见捧着一对金鱼花灯的傅陵。
动物样式的花灯也不少,但买的人却不是很多。
原因无他,太像小孩子过家家了。
但瞧着傅鸽子喜欢得很。
这两条大红金鱼,胖乎乎的身子,圆滚滚的眼睛,配上小巧的鱼鳍尾巴,憨头憨脑,可爱得不得了。
大鸽子捧着一对:“我们买这个好不好?”
苏遥望一圈拿着荷花灯的客人,悄声笑道:“傅先生拿得出去么?”
“我喜欢。”
傅鸽子一脸满意,又望向苏遥,“苏老板喜欢吗?”
花灯盈盈,映出傅陵一双深沉的眼眸。
他本就眸如寒星,如今又添一分单纯的喜悦,连带凌厉的五官皆柔和许多。
苏遥心下一动,只点个头:“好。”
他应下这一声不要紧,一人一只抱着出门,才觉出局促。
他们二人本就生得打眼,一人捧一只大号胖鱼,便更打眼了。
路过香饮店时,苏遥怀里的鱼还被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摸上一把:“哥哥的鱼,好圆!”
苏遥面上一红,抱着娃的年轻夫人忙退上一小步。
她家夫君上前拱个手,笑笑:“小人儿家不懂事,打扰二位公子了,抱歉抱歉。”
说着又揉小团子一把:“和哥哥行礼。”
小娃娃有模有样地拱拱手,喜笑颜开:“小哥哥与大哥哥长长久久!”
傅陵扬起唇角,苏遥面上愈发滚烫。
四面八方皆是暧昧调笑的眼风,苏遥心内局促,一路拉着傅陵,就走到处人烟稀少的岸边。
夜色深沉,波光粼粼,身后传来扶疏草木摩挲的窸窣之声。
傅陵站住笑笑:“苏老板干嘛选这么个人少的地方?”
苏遥可不想待会儿放河灯,一片小巧玲珑的荷花灯中,出现他们两条打眼的胖鱼。
苏遥脸皮薄:“都怪傅先生选的好鱼。”
傅陵发笑,拉着苏遥在岸边青石上坐下,又拿自己的鱼,贴贴苏遥的鱼,佯作委屈:“你看,人家嫌弃你呢。”
苏遥愈发耳尖红红,默一下,又垂下眼眸:“我没有嫌弃。”
傅陵再抱住鱼贴一下,笑道:“听见了吗?人家喜欢你了。”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苏遥又腾一下脸红了。
苏遥抱住鱼半晌,一低头瞧见两条鱼还贴在一起,忙抱开点:“我们去把灯放了吧?”
“等一等。”
傅陵变戏法式地从怀中掏出根红线,居然就把两条鱼给系上了。
苏遥一怔,便听得傅陵解释:“要不一会儿水就给冲开了。”
苏遥不免好笑:“可我听说,旧京有个说法,今日放的花灯若琼江水冲不散,才是……”
他顿一下,轻声道:“才是恩爱白头。”
傅相理所当然地系着红线:“这不就冲不散了么?”
苏遥瞧着被一条红线系起来的两只鱼鳍,心下一时无奈。
也对,又没说不能人手给系一起。
江水缓缓流淌,夏夜静谧,一点一滴仿佛都被这江水拉得缓慢而绵长。
苏遥捧着鱼,正要放入水中,傅陵却又拦上一下:“苏老板方才写了什么?”
这花灯底有一张小纸条,是专留给客人写字的。
苏遥抬头笑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不说才不灵。”
傅陵偏过头,“苏老板会不会和我写得一样?”
傅陵先将纸条抽出,苏遥瞧他一眼,便也笑着抽出来:“那一起看?”
苏遥倒数三个数,二人同时展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苏遥整颗心霎时滚烫。
这是那日在大慈安寺的莲花池旁,抽到的糕点。
傅陵抿唇笑笑,拉着苏遥,把金鱼花灯放入琼江中。
漫天星辰,两条鱼牵着一条红线,随着水波越漂越远。
圆头圆脑,一看就喜庆。
远处万家灯火,江水摇来千家万户的喧闹声,苏遥心内漫上层层叠叠的欢喜,便察觉傅陵又轻轻握住他的手。
苏遥抬眸,对上傅陵认真而深沉的眼眸:“阿遥。”
苏遥心尖上颤一下,顿时涌出漫天欢喜。
“我有些话想与你说,我想,今日是七夕,你答应与我一同出门,大约也明白我想说什么吧。”
傅陵的声音不疾不徐,但心内却颇为紧张。
果然,就算是为后几日去老宅做铺垫,这种话也还是会紧张。
毕竟傅陵真的动了心。
苏遥同款紧张。
傅陵握住他的手,苏遥的手都因激动与紧张而微微颤抖。
二人默上好一会儿,傅陵却忽而把苏遥抱入怀中,又低声笑道:“还是这样说吧,看着你,我紧张。”
傅陵温热的气息包裹住苏遥,苏遥贴在他胸膛上,心如擂鼓。
心跳声格外清晰,夏夜的蝉鸣、草木摩挲、江水摇动,并极远处的人群喧闹声,都格外清晰。
同样清晰的,还有耳畔傅陵低沉的声音:“阿遥,你是我的心上人。我喜欢你,我想与你成婚。”
夜风徐徐,苏遥脑中空白一片,只反反复复剩下这句话。
心上人。
苏遥肺腑间已沸反盈天地热闹起来,尚未回应,却发觉傅陵又抱紧他一些:“你不用着急回答,先前夫子说我太仓促太随意了。我没有,我是认真的,我想与你成婚,并非随口说说。”
他顿一下,又蹭蹭苏遥脸颊,低声道:“但夫子说得有理,成亲是大事,不能如此草率。过几日,待我二弟回来,我想带你去傅家老宅,婚事还有我的家世,我都完完整整与你说一遍。你愿意同我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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