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宗一般会立三到五个圣子圣女作为宗主继承人,别名——打工仔。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换得太快了。
魔修本性好斗、强者为尊,一旦这些圣子圣女修为受损或者修炼速度跟不上,便会被虎视眈眈的人扯下去,循环往复。
唯独殷血寒是个例外。
他跟了夏戎近两百年,自元婴期起一直稳坐大圣子之位,无人可撼动,其中固然有他能力出众的原因。但看过剧情的黎青崖还知道一个秘密——
殷血寒就是魔尊夏戎,正确地说,他是夏戎的身外化身!
夏戎当年修炼时出了差错,塑造出了类似第二人格的殷血寒,虽与他同命,但并不受他操控,而且性格截然相反。
夏戎城府深成,殷血寒便坦坦荡荡;夏戎工于心计,殷血寒就真刀真枪说话;夏戎谨慎内敛,殷血寒便锐意进取……
不过这并不代表殷血寒是什么大善人,他依旧是魔修,在事关魔道利益的问题上,立场非常坚定,最多只能说是个讲道义有原则的魔修。
黎青崖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莫说他现在被魔灵珠影响,灵力时灵时不灵的,就算是全盛的他也对付不了号称出窍中期,实则很可能不止的殷血寒。
打是打不过的,只能找机会跑了。
他拍了拍宴笙箫的背,示意他躲到一边。
殷血寒等得不耐,开口教训:“前辈问话要立即回答,你师父没教过你这个道理吗?”
聂清玄还真没教过他这个。
而且,前辈?
他虽然年纪小、修为低,但按明面上的身份算来和殷血寒是一辈的。殷血寒称自己为前辈,简直是占大便宜。
不过这时候计较这些明显不智,修界就是谁修为高谁老大。他垂下眼,恭顺地回道:“回前辈的话,晚辈并不知道什么丘山老魔。”
虽然已猜到殷血寒问的就是那个被他们斩杀的魔修,但他还是选择装傻充愣。
殷血寒眼睛眯了眯,翻手收起长戟,身影一闪,须臾间从远处窜到了他面前。
——光凭这身法,殷血寒要只有出窍中期,他就改姓殷。
殷血寒偏头在他身上嗅了一口,沉声不悦道:“小骗子,身上还有老魔的血味儿,就说不认识?”
黎青崖面无表情,心下慌得一比:殷血寒属狗的吗?这都闻得出来。
殷血寒又问:“魔灵珠呢?”
他继续装傻:“晚辈不知道。”
殷血寒忽然伸手,他下意识抵抗,但被轻易被制服。
一只白皙到缺乏血色的手贴到他小腹上。
“又说谎,明明在这里。”
命门被摁住的感觉让他寒毛炸起:这狗东西什么都知道还问自己干嘛?
殷血寒嘲讽地勾起唇角:“你们正道还真是满口谎言,道貌岸然。”
黎青崖在心底发出严正声明:请不要地图炮。骂正道可以,别骂他和太一仙宗,不过太一仙宗聂清玄可以骂,尽管骂。
殷血寒凉凉地扫了一眼他,警告:“乖乖的,别动。否则我不保证你全须全尾。”
说完,一股炙热的灵气从他手上发出,直朝黎青崖的气海而去,竟是打算直接这样取出魔灵珠。
这样粗暴的操作,黎青崖的确动一下就有可能受重伤。
但前提是他的灵气能进黎青崖的气海。
灵气方碰到黎青崖的身体,便被弹了回去。
察觉到缘由的殷血寒脸一拉:“把防御法器摘了。”
要问愿不愿意,黎青崖当然是不愿意的,但在和殷血寒对视的片刻间,他意识到自己不摘的话怕是要挨打。
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摘下来总比挨一顿打之后被扒光好。
他看了一眼自己和殷血寒间不足一掌宽的距离:“您往后稍稍?”
殷血寒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见他还算乖顺,就给面子地退了一步——反正只是个元婴前期的小修,如何也翻腾不出他的手心。
动作之前他悄悄往旁边瞥了一眼,宴笙箫那小子也算机警,趁殷血寒注意力被他吸引的时候跑了,这样剩下他单独跑路也容易些了。
接下来黎青崖开始了他的表演,他先是从头发里摸出九个发扣,又从脖子上摘下七个挂坠,解下了手腕上的八个手环,还有腰上的五个挂坠和六个银扣……
没错,这些都是防御法器。
也不知道他那副清雅的打扮下是怎么藏这么多东西的。
将身上的东西摘下收好后他还没停,开始脱衣服,外衣、第二层、第三层……
这些要么是防御法器炼制的,要么就是刻了法阵。
殷血寒看得眼角抽搐,了解到眼前这青年是个怂货的同时,也猜到他多半是那个大世家或者大宗门的宝贝。普通修士难得一遇的法宝,在他身上像不要钱一样堆在一起。
以前的黎青崖其实不这样,宝贝虽多,挂一套也就够了,现在他则恨不得有多少挂多少,主要是在幻境里被打怕了。
脱到只剩一件中衣中裤的时候,他的手顿住了,迟疑地问道:“全部都要脱吗?”
再脱就没了。
虽然大街被清场了,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殷血寒也没想到他能扒得这么干净,嘴角微抽:“不用了,就这样吧。”
他上前,直接将手伸到黎青崖的衣服里面。
黎青崖被冻了一个哆嗦:手这么冷,这狗东西是不是肾虚啊。
浑厚的灵气窜入气海,只要稍微抖一下,便能伤到黎青崖脆弱的内府。
不过殷血寒没这么做,一是他不屑于搞这种阴人的小动作,二是他要杀黎青崖不用这么费功夫。
一起进入的还有殷血寒的神识,这样一来黎青崖的躯体对他几乎没有秘密。发现黎青崖主动封了气海,他冷笑:“你倒是聪明。”
黎青崖面无表情:哦,谢谢夸奖。
继续往里查探,意外感受到了熟悉的功法回路。
“太一仙宗的?哪个峰?”
黎青崖:“蘅芜峰。”蘅芜峰同样专收法修,而且功法和问道峰颇有渊源,倒不用怕他发现蹊跷。
“蘅芜峰?薛衡那老头子寿限快到了吧,下一个峰主挑好了吗?”
“峰主身体康健,前辈多虑了。”
忽然,殷血寒眉头皱了起来:“魔灵珠被激活过了?”
黎青崖:“什么?”
殷血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竟没被引出心魔,还不算没用。
没有得到回应的黎青崖咽了一口口水,担忧问道:“这珠子是有什么副作用吗?”
殷血寒铿锵有力地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说完他又补充:“或许你可以帮我试试。”
黎青崖正色拒绝:“不了。才疏学浅,力有不及。”
殷血寒不再说话,专心操作。
火系灵力精准地裹住珠子,小心将其往外牵引。
黎青崖颇有不忿:他的灵力来多少这珠子吞多少,殷血寒碰的时候就老老实实,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起初魔灵珠的确一派温顺,但就在它要被拉出黎青崖身体时,珠子像是刚睡醒一般,打了一个激灵,然后左右转了转,掉头扎回了黎青崖气海中央。
再度死皮赖脸地和他的元婴黏在一起。
试了几次,皆是如此。
殷血寒脸可见地黑了下来,抬头盯着黎青崖,冷冰冰地质问:“你做了什么?”
感受到他身上的怒意,黎青崖心下发慌,赶紧辩解:“我什么都没做,是它自己窜进来的!还吸我灵气,弄得我法术都用不出来,我也很想它离开啊!”
“还有,你说过我听话你就不伤害我的,你不能食言!”
气海这么紧要的地方,他都让殷血寒进进出出了,殷血寒可不能“嫖”完不认账。
他因慌张而瞪大眼睛的模样落在殷血寒眼中活像一只受惊的幼鹿——这青年满口谎话,眼神倒出人意料的清澈。
殷血寒没有欺负人的恶趣味,也没打算杀他,冷哼一声,撤回手,收敛了怒意。
“随我去趟墨宗,魔灵珠取出来就放你走。”
潜台词是,取不出来就一直关着吗?黎青崖不乐意,一百万个不乐意。
“这个……下次吧,家里还等着我吃饭呢。”
“墨宗管饭。”
“我还认床。”
“你未必有床睡。”
面对殷血寒冰凉的目光,黎青崖知道自己唯一的选择就是答应下来:“好吧,去就去。”
然而就在殷血寒放松警惕转身之时,他翻出一张加速符贴到自己身上,使出最快的身法远遁。
他现在只希望灵力不要在这时候掉链子。
只需要拉开一段距离,他就有空隙使用其它法宝,一旦发动,殷血寒别想追上他。
出乎他意料的是,看到他逃跑的殷血寒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追的打算。
他暗觉不妙,下一秒便感觉一道阴冷气息从背后袭来,方回身便被一掌击在胸口,倒飞回去。
除了摘不掉的护心镜,他身上所有防御法器已在方才卸掉,纯靠法修的薄脆身板受下了这一掌。一落地,就捂着胸口跪倒,呕出一口鲜红的血。
攻击黎青崖的是一个突然出现的灰衣长髯的老者,修为至少有出窍期。
殷血寒竟然还带了同伙!难怪敢来正道地界。
他带的人还不止一个。
继灰衣老者之后,又有一个黑衣老者现身,他手上提着一个拼命蹬腿的少年,定睛一看,正是方才逃走的宴笙箫。
殷血寒走上前,一脸不悦:“你可真不老实。”
先是让少年溜走,又用乖顺的表象降低自己的警惕,抓住一线机会果断逃跑,如果他没有带长老,没准还真会被这个狡猾的青年得逞。
黎青崖咧开带血的牙,反问:“老实你就会放我走?”蠢货才对敌人老实。
一句话把殷血寒呛得无言以对。他噎了一下,扭头对两个老者下令:“都带上,回墨宗。”
深入正道地盘,随时可能惊动某些厉害的老家伙,纵使是殷血寒也不敢太嚣张,他们选择的交通工具是便捷又低调的飞剑。黎青崖和宴笙箫则被捆仙锁绑了个结结实实,丢在剑尾。
黎青崖觉得自己简直流年不利,原以为碰到宴笙箫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又落到墨宗手里,这难道是他做“渣女”的惩罚?
他去一趟魔域没关系,真有危险也能抖出自己聂清玄弟子的身份,虽可能被作当人质用来威胁太一仙宗,但只要魔道不想和正道翻脸,他便性命无忧。
但宴笙箫不行,魔域是个只与修士谈人权的地方,凡人去了那里和蝼蚁一个地位,怕是活不过几天。
何况这是他带给宴笙箫的无妄之灾,算他的责任。
他叹了一口气:还是先把这小子保下来吧。
他偷偷挪到宴笙箫身边,将一块玉玦塞进他手心,低声嘱咐:“一会儿掉下去的时候捏碎这个。”
宴笙箫没听明白:掉下去?什么掉下去?
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了。
这个才见过两面的仙君对他说了一句“相信我”,然后抬脚把他踹了下去。
飞速下落的宴笙箫差点以为自己会这样死掉了,满心惊惶,无路可走的他只能遵照黎青崖的嘱咐捏碎手中的玉玦。
随即,一个传送门凭空出现,他掉进其中,消失无影……
……
青冥谷,暖阳微醺,和风轻拂。流水载花淌过卵石,“叮咚”的歌谣里,时不时混进棋落玉盘的清脆响声。
是聂清玄与裴雨延在对弈。
轮到聂清玄落子了。
他摸起一颗白子,过程中偷觑了裴雨延一眼,随后盯着棋盘,开始想第七次悔棋的借口。
“师弟——”
“不行。”
好吧,话都不让他说了。
忽然,聂清玄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脸凝重地看向虚空,裴雨延下意识回头看去,趁此间隙,他两指一转,迅速将颗棋子偷换了位置。
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现的裴雨延收回目光,瞬息察觉了棋局的变化。
他抬头,静静看着聂清玄。
聂清玄狐狸眼弯弯:“师弟,落子无悔。换都换了,你就认了吧。”
本来是说棋德的词,倒被他用来耍赖,也不觉得臊得慌。
裴雨延拧起眉头,澄静的眼中露出些许苦恼。
聂清玄知道自己这个性格认真的师弟在不满,但也知道以他的性子不会与自己争辩。
果然,裴雨延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被移动过的那处棋子,似有些微妙的委屈,但细细看去又只有一片沉静……
“没有下次。”
——裴雨延今天第七次说出这样的话。
若白玉雕琢的手伸入放黑子棋盒,捻起一颗棋子,“啪”,落下。
第21章
发现宴笙箫不见的殷血寒脸很臭:“那小子呢?”
黎青崖回道:“没坐稳掉下去了!我叫你们了,你们没反应。”
殷血寒不信:“你玩什么花招?”
“我身上的东西刚才都当着你的面扒光了,现在又被绑着,能做什么?”
殷血寒并没有朝空间传送的方向想,或者说他不信有人能做到。想不通原委的他皱起眉头,斥了一句:“撒谎精。”
黎青崖老大不高兴:不信算了,骂人干嘛!骂人也别骂出来啊,像他一样在心里骂不行吗?狗东西!
殷血寒没再纠结这件事,一个凡人小子,他本就不在意,只要身负魔灵珠的黎青崖还在就行。
飞剑行了五六个时辰后,他们进入了地貌嶙峋的北邙山脉,一路的荒芜苍茫看得人心生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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