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陈西林问。
明逾的眼眸柔软起来,她以为自己不会再为爱情感动, 可当遇到了那个人, 她就还是那个明逾。
游艇派对结束, 王祁和c城的客人第二天要乘飞机离开,陈西林与大家道别,余下的时间由大家自行支配。
陈西林带明逾去停机坪, 天还没黑,她想尽量在日光里飞行。
“累不累?不然改天吧。”明逾心疼她。
“你不累就没事,”陈西林转头朝她笑,“改天你来了还是会有其他安排的,所以想到就去玩吧。”
“说起来,你去c城我都没安排什么特别的活动。”
“逾,”陈西林停下脚步,“其实对于我来说,你带我回家就是最特别的安排……我特别希望,我们在一起时都能达到自己最为舒适自然的状态,不用刻意去为对方做什么,就像我带你出海,只是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很容易,正好你又想去做,那就去了,你看,我没有很费劲去为难自己。”
傍晚的海岸边气温降下来了,微风从明逾的腿上绕到陈西林的腿上,“我明白啦,”明逾轻声应着,唇角温柔地漾开,“你冷不冷?”
“走吧,”陈西林挽起她,“前面就到了。”
这是明逾第一次乘直升机,她看着白色的机身,“她看着很秀气。”
“这一架叫‘妮可’。”陈西林笑着说道。
“你还有别的吗?”
“妮可嫁给了本杰明,本杰明是宝蓝色的。” 两人坐进前排,四周都是玻璃,像坐进一架缆车。
“所以怎么判断性别?”
“妮可特别敏感,你在驾驶杆上稍稍一个触碰她就会作出反应,”陈西林指着腿间的驾驶杆,“体型也比本杰明小。”
“好吧~”明逾转了转眼睛。
“这没有小飞机舒适,上下没那么稳,噪音也比较大,得委屈你一下了,”陈西林摸起耳机套,“把这个戴上,一会儿只能靠它说话了。”
“我没事,”明逾也戴上耳机,“你学了多久?”
“当年……”陈西林想了想,“六周拿照,我当初主要是需要这么一个通勤代步工具,开车太堵。”陈西林开始检查仪表盘和头顶的指示开关。
“我也想学了,难不难?”明逾好奇地四处看。
“对于你来说肯定不难,不过会比开车复杂些,开车只有平面维度,开飞机多出的纵深需要更多的大脑和手脚的配合。”
明逾歪头看着她,“不然你教教我~”
“左手边这个起落杆,拉起飞机就起来了,另外就像摩托车把手一样,可以加减速。左右脚上的踏板控制机尾的小螺旋桨,可以让飞机掉头、旋转。操作杆控制顶上的大螺旋桨,总的来说就是控制方向。”
“这么复杂……”
“动作的配合很重要,经常开的话就有手感,知道机器在想什么。比如说在空中本来是静止的,你想往前去,这时第一个动作是将操作杆往前移,可是这里就有一个纵深维度的问题了,你要让她往前飞,同时还要保持这个高度,原本的力只保持她的高度,现在往前这个动作分了力,就要拧这个起落杆让她加速,可光加速还不行,头顶的螺旋桨打进风里的扇片总比另一边的扇片吃力,这样就会导致飞机倾斜,就要脚踏板控制尾部螺旋桨稳住方向……所以在空中,光一个往前的动作就需要这几步的配合……”
“喔……我还是放弃吧,你会开就好~”明逾吐了吐舌头。
陈西林笑起来,“听着复杂,也是我讲得不好,回头找好的飞行教练教你,”她看了看明逾的保险带,“准备好了?”
“带我飞吧~”
起落杆拉起,陈西林唇角残留一抹笑容,螺旋桨由慢到快将节奏旋转起来……
“妮可”在海面上稳稳前进。
“岛上是有酒店吗?”明逾问,声音在捂得严严实实的耳机里,闷闷的。
“算是吧,我在岛上有家resort,只接相熟的客人。”陈西林的声音从耳机传来。
明逾将这话消化了一下,“怎么开在那么远的岛上?”
“其实只是想给需要逃避一下俗世的朋友们提供一处场所。人鱼岛没有公共交通,只有私人飞机可以过去,冬天可以在房间里看雪海,可以冰钓,其他季节有更多的休闲方式。但在岛上开设这么一处场所,维护费用极高,我也没有对外开放,所以这个resort总的来说是亏钱的。”
“lynn你知道吗?其实你所做的事情中,我没有看到一样是赚钱的,大概也只有白鲸的工作在挣钱,但我感觉挣钱也远不是你做那份工作的目的。”
陈西林笑了笑,“这么不好的事情让你看穿了。”
“我倒蛮喜欢的……”
明逾的声音小了,她确实喜欢,却又说得没有底气,和伊万分开后她就在拼命赚钱,这会儿说自己喜欢这么个不爱挣钱的性子,好像假得很。
也许她是羡慕,若像陈西林一样生在这个大富大贵之家,她也懒得去挣钱。
她又想到青家,想到生父,原本也是有那样的机会的,可如果时间重置……她还是宁愿自己去挣钱。
“想什么呢?”
“想啊……想你不会挣钱,真愁人~”
陈西林开心地笑起来,“如果有一天我穷到还剩一百块……我就把它都给你。”
“感动~”
“然后让你养我。”
明逾也笑起来,“到底是白家的人,还是有经商头脑的。”
陈西林乐了一会儿,笑容渐渐淡去,“今天相处下来,觉得王祁怎么样?”
明逾想了想,“他很聪明,思维不同于常人,不是一个挣工钱混日子的人。”
“嗯……”
“不过,有件事蛮有趣的。”
“什么?”
“你堂嫂雪莉和黄达开好像很熟……白西恩和雪莉常年住在香港吗?”
陈西林注视着前方渐渐清晰的岛屿,“嗯,白西恩和雪莉是在美国认识的,有了小孩后雪莉搬回了香港,白西恩也长期在那里活动。”
“难道是在香港时就认识?……可是黄达开没提过啊。”
“为什么说他俩很熟?”
“雪莉叫黄达开‘阿开’。黄达开这个人,在香港那个圈子里还是比较吃得开的,大家叫他‘开哥’,更熟的就叫‘阿开’。你不觉得,照雪莉的身份应该称呼他‘黄先生’吗?”
“……这倒是。”
机舱里一阵沉默。
“lynn…”
“嗯?”陈西林转头看了看明逾。
“上次我去东索,脑子里出了些奇怪的想法……”
“比如说?”
“当我看到那些难民,看到同一个太阳下不同命运的人,那些饥荒、病痛、流离失所,那些病态的苦难……你知道吗?生长在一个和平的环境,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面对战争,第一次看到地球另一端的地狱……”
“妮可”在落日的余晖中俯视大地,俯视众生的灵魂。
“lynn ,我会打心眼里抵触战争,这是一种以往只在书上看到的情绪,在东索时我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嗯。”
“所以……五角大楼出高价买的项目,最终是为了战争,为了更好地杀人……对吗?”
“逾,和平都是战争的结果,人类总是站在战争的废墟上道貌岸然地庆祝和平,可没有战争,哪来的和平?我爷爷一九四三年离开海城前,他的家就成了英法的租界,前半生的流离失所让他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痛恨战争,可他却依然支持了五角大楼的竞标。”
“我不懂,这是为什么?”
“为了战争的结束吧。你知道,国防部的it团队永远赶不上硅谷,他们从巨额预算中拆出一部分付给硅谷的某家团队,永远都是最为有效的办法。jedi之前的maven项目就引起了一波汹涌的辩论,可战争不会因为无人机上没有精确目标定位就结束,不会因为战士们不能随身携带ai云计算的仪表就结束,它只会延长,以及伤害到更多人的性命与财产。”
明逾看着色彩丰富的云层,沉默许久。
“lynn,你对ai云最初的热情来自哪里?”
“这是一种让我感到兴奋的新技术,我要掌握它,要发展它。它让我忘却俗世一切的烦恼。”
“可现在你在做的,却是让这项技术武器化。”
直升机来到了岛屿上空,陈西林边与地面联系边将“妮可”朝一个方向拉去。
“逾,这争执暂时不会有结果,我想我也不会放弃竞标。”
“妮可”缓缓降落在一座阶梯式建筑的顶层平台,这好像是岛上唯一的建筑。
第48章 私有
太阳终于退到了海面最远处的边缘, 橙黄与深蓝在那里组构成最为和谐的反差色。
等螺旋桨差不多停了, 两人走下飞机,远处门边站着一个人,陈西林带明逾往那边走去。
“约翰, 你好吗?好久不见了,”陈西林微笑着,“我给你介绍, 这是ming小姐, 这是我在人鱼岛的老管家约翰。”
“lynn小姐, 我很好, 你呢?你看起来棒极了。ming小姐, 欢迎来到人鱼岛。”约翰微微含起胸,与明逾握手。
三人进了电梯, 这座建筑连大堂一共只有四层,约翰按下了第三层的按钮。
“我给你介绍一下, ”陈西林对明逾说,“这里没有传统的餐厅、健身房或者养生馆,所有这些都在客房内私人定制,因为客流量非常小, 其实我们只有两个套房, 所以套房内所有陈设应有尽有, 其实也就是来这里享受私人岛屿、私人别墅、私人服务。”
“听上去不错啊,是个放空或者约会的好去处。”
房门一打开,明逾这才理解陈西林为什么说“私人别墅”。一间套房足有三、四千尺那么大, 风格简约精致。进门是挑高的客厅,一侧有旋转楼梯通往二层的卧房,客厅里有一方私人泳池,上面覆盖着一层透明地板,需要游泳时触动按钮,地板便打开。泳池边有一座壁炉,壁炉前的白色长沙发看上去十分舒适。更为迷人的是这里的风景,三面都是落地玻璃,直面大海。
明逾赤脚走在透明地板上,脚下是蓝盈盈的池水。
“喜欢吗?”陈西林问。
“好会享受。”明逾走到落地窗边,注视着刚刚经历了日落洗礼的海水。
“明天早晨太阳会从那边升起。”陈西林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约翰走了上来,“请问lynn小姐,ming小姐,今晚需要些什么?”
“该晚餐了,你想吃什么?”陈西林问明逾。
“我吃点简单的食物就好,下午在游艇上吃得太丰盛,需要清理清理肠胃。”
“有一种菜肴叫‘人鱼的眼泪’,只有这里有。”
明逾转过身,“听起来好悲。”
“岛上有座天然的淡水泉眼,传说在风雨交加的夜晚会幻化作一尾人鱼,在泉水边唱歌,吸引海上的水手。人鱼不曾付出过真情,直到有一天爱上一名水手,水手天亮时无情离开,人鱼尝到了爱情的滋味,流下了平生第一滴眼泪,从此学会了哭泣,那以后泉水边长出一种植物,有着泪滴形的叶子,那是人鱼给水手下的诅咒,叶子美味可口,可吃下却要中毒……”
明逾看着陈西林的眼睛,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所以这是有毒的叶子,怎么吃?”
“叶子边缘长着一圈细嫩的刺,只有长着七颗刺的叶子才能吃。”
明逾挑起眉,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约翰笑了起来,“两份沙拉?”
“两份沙拉,配些现烤的小面包,”陈西林想了想,“我是不是有一支木桐酒庄2000年的波尔多在这里?”
“是的,lynn小姐。”
“请一起拿来吧,谢谢。”
“木桐2000年的酒你不如拿到别的场合喝?”约翰走了,明逾小声说。
“为什么?是不是嫌它太年轻?”
明逾笑着摇摇头,“我喝酒不挑剔。”
“这次来得太匆忙,我没有准备,很快会有一批四十年代二战后的窖藏出来,到时再请你喝。”
“lynn,那二万刀的酒不会给我带来二万刀的愉悦感。它会给你吗?”
陈西林耸耸肩,“我的愉悦感来自你,你没有我就没有。”
明逾踏过蔚蓝池水走到陈西林面前,抚上她优美的脸颊,“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但不要让我陷太深……”
“我不是水手,你不是人鱼,为什么不能深陷?”陈西林凑到明逾近前,拥住她,视线涣散了,声音也小了,“可以陷得再深一些吗?”
明逾的手指滑到她线条流畅的下巴,轻轻一勾,吻上她的唇,以吻作答。
等离开陈西林的唇,她突然意识到,她们至今没有对彼此说过“爱”字。
晚餐很快就上来了,罗勒中果真掺杂着一种小巧的、水滴形的叶子,四周摆了桔瓣、干果等调味,绿色蔬菜中间堆了些蟹肉和蟹黄,蟹黄与桔瓣的颜色相映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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