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不喜欢那只凤,本宫便给你画一只更好的凤,你看如何?”
温池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不过时烨并没有要他回答的打算,转头吩咐道:“朱贤,备笔墨。”
朱公公道:“是。”
这里便有现成的笔墨,只是白纸的质量比不过时烨平时用的白纸,朱公公经过一番比较,打算派个小太监去书房拿一叠白纸来。
没想到时烨忽然开口:“不必了。”
朱公公道:“太子殿下,这里的纸……”
时烨不耐地打断他:“本宫说了不必,你们退下。”
朱公公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配合的清了场。
不一会儿,原本热闹的湖边只剩下时烨和温池两个人。
温池眼睁睁看着时烨从轮椅上站起来,踱步至桌前,那只修长又漂亮的手执起毛笔,在已经磨好的砚台上蘸了蘸。
温池心底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
果不其然,很快,他见时烨转过身来,狭长的眼眸在火红的晚霞中微微眯起,完美的轮廓被光线照得有些模糊,却能看见那削薄的嘴唇一张一合:“一张纸不够本宫发挥,不如将你的身体作纸,本宫给你画一只真正的凤。”
温池:“……”
第37章 反抗
温池还以为时烨在说笑, 可是时烨并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
他提着毛笔, 转眼走到了温池跟前。
他长得非常高,尽管坐在轮椅上的时候居多,可是每次站起来都能让温池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温池的脸都白了, 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两步,直到他的后腰抵在了后面的桌子边缘,他才猛地顿住脚步。
“说罢。”时烨沉浸在一片火红的霞光中, 英俊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温池, “是你来脱, 还是本宫替你脱。”
温池真的被吓坏了, 撑在桌子边缘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抗拒地摇着头。
时烨居高临下,垂着眼皮:“你说你不喜欢本宫画在纸上的凤凰,那么本宫好心好意的为你重新画一只凤凰, 你不感恩也就罢了,还这么不知好歹。”
温池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小人没有不喜欢太子殿下画的凤凰, 小人很喜欢。”
时烨发出一声冷笑,显然他并不相信温池所说的话:“既然你喜欢,为何还把本宫画的凤凰说成鸡?”
“……”温池没想到时烨竟然这么记仇,沉默片刻, 他果断把锅甩到了李公子的脑袋上, “那句话不是小人说的, 是李公子说的, 小人一直说太子殿下画的是凤凰。”
“哦?”时烨挑起眉梢,状似真的很好奇的模样,“昨日的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温池:“……”
对哦,昨天他的的确确把时烨画的凤凰说成了鸡。
可是他当时真以为时烨画的是鸡,哪儿有长得那么像鸡的凤凰嘛!
温池感觉自己快要冤枉死了。
时烨见温池沉默下来,便吩咐道:“脱罢。”
温池快哭了:“小人不想脱。”
就算他的脸皮再厚,也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
闻言,时烨倒也不生气,而是似笑非笑地看了温池一眼,原本平和的语气突然变得不容拒绝起来:“可惜这由不得你。”
说罢,他轻轻一挥手。
温池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一道劲风从身前刮过,紧接着,他隐约间听到衣料碎裂的声音。
他似有所感地低头一看,只见原本穿得完好的衣裳竟然硬生生从中间裂开了,顿时露出了雪白的胸膛。
凉风拂过,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正在温池怔愣之时,时烨便已提起画笔落在了他的胸口上,墨水很凉,蘸了黑墨的笔尖在他皮肤上游走,传来了酥酥麻麻的触感。
温池皮肤白皙,几笔勾勒下来,黑白之间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差。
时烨画得极其专注,并且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行云流水地画出了凤凰的脑袋。
他歪着头看了看,随即看向温池。
“你看这下如何?”
温池整个人都是懵的,听完时烨的话,他下意识地垂下脑袋,顺着时烨的目光看去。
便见他的胸膛上还真画出了一只凤凰的脑袋。
凤凰的脑袋不好画,尤其是凤凰的眼睛,若是没有画好,那么这只凤凰也就失去了灵魂。
然而时烨仅用寥寥几笔便将凤凰那高冷神秘的气势全部画了出来,和之前画在纸上的野鸡比起来,也许这才是时烨真正的能力。
温池看着这只凤凰的脑袋,看着自个儿胸膛上的黑墨,又看着时烨执起毛笔的修长手指。
突然间,他有了上当受骗的感觉。
他早该知道的……
时烨可是当朝太子,能文能武,还能写出那么一手漂亮的好字来,怎么可能只会画那幅野鸡图?
也许时烨就是为了整蛊他,才有意画出那样一幅难看的野鸡图来,并且让他带着野鸡图赴宴,让他在这里遭受到那么多人的嘲笑。
明明时烨可以画得很好,却故意画得那样难看……
顷刻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感铺天盖地地涌来,淹没了温池。
还有被人以身体作画的屈辱,那些留在他胸膛上的黑墨仿佛在不知不觉间渗透进了他的皮肉里,也将他的骨头染成了黑色。
等温池有所感觉的时候,泪水已经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溢出来。
眼泪划过他的脸庞,从他下巴出滴落,落在了他的胸膛上,也落在了时烨提着的毛笔上。
发出啪嗒的声响。
时烨眼睁睁看着温池从表情麻木到泪流满面,他似乎不明白温池为什么会哭得这么伤心,于是蹙起了眉头:“为何哭?”
温池闭上眼睛,可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泪水从眼缝里溢出去,他哭得抽噎了,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时烨问:“本宫画得不好吗?”
温池用力摇头。
时烨看着温池脸上的泪痕,愣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伸出另一只手,想替他拭去那些泪痕。
然而时烨的指尖还没碰到温池的脸颊,便被温池想也不想地抬手挥开了。
温池像是觉得不解气,又伸手夺走了时烨手中的毛笔,扬手扔进了不远处的湖水里。
在他动作间,笔尖不小心从时烨的脸颊上划过,留下了一条约摸五厘米长的墨痕,就连时烨的领口上也沾染了不少墨点。
时烨的眼神逐渐凝固,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温池。
温池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他抬起下巴,毫无畏惧地直视时烨的眼睛。
“你画得很好。”温池哭得眼睛和耳朵都红透了,声音也沙哑得难听,他一字一顿地说,“但是我不喜欢。”
时烨不语,冷冷地盯着他。
温池闭了闭眼:“你杀了我吧。”
他以为他这样说完,会成功激起时烨的怒火,哪知道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时烨的任何动作。
都说时烨杀人不眨眼,没想到他也有犹的时候。
温池觉得有些好笑,事实上他真的笑了出来,他也不知道他是在笑自己的莽撞还是在笑时烨的犹豫,既然有了赴死的决心,那么很多话都不怕说出来了。
“太子殿下,你说我长得像你的仇人,你才会特意关注我,可我不是你的仇人,你再怎么羞辱我报复我,你那个仇人都不会受到丝毫伤害。”温池嘴角挂着释然的笑,本来很丧气的长相被这么笑衬托得异常柔和,他看向时烨的眼神里带了一丝同情,“你一直把仇恨挂在心上,甚至为了那些仇恨来折磨我这个无辜的人,但你可曾想过,你满心被仇恨占据,指不定你那个仇人此时此刻正在哪个地方潇洒着。”
时烨的眼神越来越冷冽,似乎还夹杂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猛地上前一步,用力捏住温池的下巴。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温池倒吸一口凉气。
显然这次时烨没有手下留情,也可想而知,以前他捏住温池下巴时的力道有多么温柔。
时烨向来漠然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这么强烈的情绪,他气得直笑:“你以为本宫拿你当做那个人的替身?”
温池强忍疼痛,理直气壮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时烨沉声道:“本宫从未想过把谁当做谁的替身,一切都是你自己在胡思乱想。”
温池道:“若是你从未这么想过,为何要三番五次的羞辱我?我在你这里遭受到的所有折磨,不都是你想报复在那个人身上的吗?”
时烨哑口无言,他怔怔地注视着温池的眼睛,既像是在透过温池看着其他什么东西,又像是被这番话难住了一般。
良久,他都没出声。
温池见状,咬牙一把推开几乎压到他身前的时烨,手忙脚乱地将碎裂的衣裳拉起来勉强蔽体,最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朱公公和一众宫女太监都守在不远处,眼睁睁望着温池越跑越远。
朱公公思虑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跑了过去:“太子殿下……”
时烨忽然挥手,桌上的砚台腾空飞起,直接砸到了朱公公的脑门上。
砚台落下,朱公公的脑门被砸出了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
朱公公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可是他甚至不敢抬手摸一下伤口,犹如一只惊弓之鸟似的当即跪趴在了地上:“太子殿下饶命……”
时烨转过头,眼底全是燃烧的怒火:“滚!”
-
温池马不停蹄地跑回了竹笛居。
他这时的模样甚是狼狈,不仅衣不蔽体,而且衣服上和胸膛上全是一团团的黑墨,由于刚才哭得厉害,他眼睛的红肿还没消下去。
正在庭院里忙活的若芳和若桃转头瞧见温池,都被吓得大惊失色。
两个小姑娘急忙扔下手里的活儿跑了过来。
“温公子你怎么成这样了?谁欺负你了吗?”若芳上下打量了一遍温池,也急红了眼睛。
若桃比若芳冷静很多,目不转睛地盯着温池,等待着温池的回答。
可是温池疲惫不堪,也不想向她们解释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别担心。”温池有气无力地说,“帮我准备一下热水,我想洗个澡。”
若芳和若桃见状,对视了一眼,还是把心里的疑惑压了下去。
两个小姑娘的动作很快,没多久便准备好了洗澡水。
此时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只有两盏烛火勉强将室内照亮。
温池坐在木桶底部,双手抱着膝盖,整个身体都沉浸在了热水里,只露出脑袋。
水被烧得很烫,却无法驱散温池内心的寒冷。
他想他真的完了。
前面有那么多人的例子摆在眼前,他不觉得他特殊到能让时烨对他一再纵容,就他刚才对待时烨的态度来说,时烨掐死他一百次都不过分。
与其等到时烨来动手,不如他自己了结算了。
第38章 本宫
要在这重权重势的古代活下去真心不容易, 那些人杀人如同踩死蝼蚁一般简单, 甚至不需要给受害者家属一个交代,哪怕这次时烨宽宏大量放过了他,也许哪天他一个不小心做错事、说错话, 恐怕就头身分离了。
他明明躲过了温家的陷害,躲过了剧情的设计,可惜还是躲不过时烨这个未来暴君。
温池越想越觉得难受, 他气时烨也气自己,一个现代人在古代活得这么窝囊。
他原以为能靠着蝗灾那件事翻身, 可是自打他从皇上那里回来之后, 便没有听见任何风声了, 皇上只是赏了一堆东西来, 除此以外,好像忘记了他这个人的存在一样……
温池的背部抵着木桶边缘,身体缓缓往下滑, 不一会儿,他连身带头的埋进了热水里。
时间流逝得很缓慢。
窒息感却一点一点的爬了上来。
温池感觉到空气慢慢从他胸腔里抽离, 一瞬间仿佛连所有感官都变得遥远起来,他耳边只有晃晃荡荡的水声。
溺毙很不好受,需要一定过程才能死亡。
在这期间,温池脑子里涌出无数个想要站起来的想法, 都被他硬生生地忍下去了。
快了。
他快要解脱了。
温池非常痛苦, 好在他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他只能麻木地抱着双腿,等待黑暗完全降临。
他应该是死了……
最后,他这么想着。
哪知道他刚想完,突然间有一只手从天而降,抓住他的头发将他从水里提了起来。
剧烈的疼痛感一下子召回了温池所有的意识,他又如此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脱离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水,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温池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这场变故是怎么回事,他本能地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惨白的脸上找不着一丝血色。
过了很久,他才从那阵绝望中挣扎出来。
然后他定睛一看,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温池:“……”
如果他没有产生幻觉的话,此时此刻,尊贵的太子殿下时烨正面无表情地蹲在木桶前,一只手搭在木桶边缘,另一只手抓着他的头发,眼神无波无澜地注视着他。
时烨还穿着白天的那身衣裳,脸上那一笔黑墨也未擦净,领口上全是星星点点的墨水。
温池神情呆愣地看着时烨身上的“杰作”,都是出自他之手,没想到时烨这么爱干净的人,连衣裳也不换就来了。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良久,温池按捺不住地开口:“你找我有事吗?”
时烨沉默地放开了抓着他头发的手,像是斟酌了片刻,才扯了下嘴角:“你知道上一个对本宫甩脸色的人下场如何吗?”
温池抿着唇,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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