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良心想自己昨天才对两个少年说了他和王怜花闲得发慌而搞出来的事,今天还得重复一遍——实在是烦得很。
“你说。”
晏良向王怜花示意,王怜花不大情愿,懒洋洋地将事情始末说了出来。
和晏良一见钟情的“雨泽姑娘”、旧情复燃的“花姑娘”都是王怜花,从始至终晏良都在和王怜花对戏。
“你莫非真把京城里传的那些故事信以为真了吗?”王怜花嘲讽他,“道听途说不可信,三人成虎你不知道么?”
晏良:……你还真敢说啊,演得最欢的那个不是你吗。
虽然……他自己也是半斤对八两。
白邈胸口起伏,被告知真相后又被人嘲讽,他又懵又气,但念及此人是雨泽的救命恩人,只是闭口不言,用着古怪的视线看向两人。
他想问晏良和王怜花图什么,让谣言绯闻在京城中四处传播,甚至还带上雨泽——这样有什么好处?
白邈眼中的疑惑过于明显,王怜花大发慈悲好心好意地解释道:“不过是闲得慌罢了。”
白邈:“……”
他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俩人的“闲”。
将单方面的误会解开之后,晏良诚心实意地问了白邈有关两起案子的事情。
白邈起先不太乐意——他过来只是想听听晏良有什么好狡辩的,为何非要带他来李府——尽管到达李府后得知的真相太出乎意料,但来这里并不不代表着他会信任晏良、从而将真相告诉对方。
晏良看出他的不乐意,微笑着把院门给堵上了,然后拍了拍王怜花的肩膀,对白邈道:“你跑不了,倒不如直接说出口——王前辈很欣赏你。”
王怜花:“我说过么?”
晏良:“我说过。”
白邈如今腿上有伤,飞是飞不出去了;王怜花在江湖上颇有盛名,白邈出谷将近一年,听过王怜花的名头,明白在受伤的情况下他不大可能敌得过王怜花。
他正在思考用蛊逃走的可能性,便见到晏良慢悠悠地从广袖中掏出了一个瓶状物体。
“我知道你精通蛊术……”晏良微微一笑,“这东西可以杀虫,不想让你家的小可爱们白白送命,就乖乖坐那儿,和我谈谈。”
王怜花瞥了眼晏良手中的东西——细长,最上端有着古怪的突起——他从未见过。
晏良这明目张胆的威胁让白邈说不出话来,同时对晏良口中“杀虫的东西”半信半疑。
晏良又道:“街上有个人一直跟着你,你知道么?”
他问出这句话后便从白邈的眼神中知道了答案,白邈并不知道有人跟踪自己。
白邈张了张嘴,又瞪了眼晏良,这才将有关刘长旻的事向他们说出。
当初白邈出了谷,顿感天下之大,江湖之广,遇见了赴京赶考的刘长旻。刘长旻家境贫困,被贼人盯上墨玉簪时死死地护着,白邈心生触动,便出手相助。
白邈和刘长旻一见如故,他自己并无目的地,便和刘长旻一道上京;路上有意遮掩自己的行踪,同时不忘行侠仗义——他因为多年的教养眼中容不下沙子,见一个恶人便杀一个,因此才会杀了程侍郎。
晏良听到此处便觉得不对劲,耐心地等着白邈继续说下去。
白邈与刘长旻一道上京,他自己不缺钱财,也乐意提高刘长旻的生活水平,为此受到了刘长旻的多次感谢,到了京城后白邈借给了刘长旻银子,让他亲自去租宅子。
这也是刘长旻家境贫困却能租栋大宅子的原因。
从始至终白邈都没有在别人眼里露过脸,他这么谨慎也有他的原因——他是私自出谷的。
俗称,离家出走。
不过白邈更乐意称其为“叛逃”,或者是“脱离师门。”
晏良微微挑了挑眉,对杀死刘长旻的凶手有了猜想。
白邈没有告诉雨泽他是离家出走的,因为他想雨泽大概不愿意回忆起赤日谷中的事情,他自己也不想提。
杀了刘长旻的是追杀白邈的人,白邈那日从外面回来,在自己的床底下找到了刘长旻冰冷僵硬的尸体。
白邈一眼便看出刘长旻死于赤日谷门人之手,发狂般地在京城中翻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丝毫线索。
那时正是会试结束后不久,晏良算了算时间,发现那会儿他还在忍着那两位同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白邈眼中漫上水雾,他将这些压在心底,内疚而又愤怒,对牵连刘长旻的内疚,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对杀人者的愤怒。
刘长旻死后他鬼使神差地替刘长旻考了殿试,谁料中了榜眼。白谷主曾让人教他读书,白邈不喜欢那些训练,读书读得很认真,他也许天生是一个读书的料,知识掌握地很牢靠。
自考中榜眼后他一直不能脱身,只能暂时保持那副模样,一边暗中查找杀害刘长旻的凶手。
“我发现长旻的尸体后把他安葬在城郊。”白邈低垂着眼。
“那尸体……?”
“那人挖出来放在了我的房间。”
当初“刘长旻”没去翰林院是因有人打晕了他,并把他丢在了城郊。白邈自昏迷中醒来后发现已是日暮西斜,待回去后才发现刘长旻的尸体被发现了。
“可是你写信告假了……”
李寻乐在一旁问道。
“我从未写过信。”
白邈语气生硬。
晏良心想杀了刘长旻、把白邈打晕之后还替他写告假信——那人还真是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 爱妃们,朕来了——
俺鸽了一天,别打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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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人间一枝花(十八)
“你知道那人是谁么?”
和白邈一同在小巷子里行走时, 晏良问他。
“不知,无论他是谁、何种样貌,他都是白王八的走狗,我也不想知道。”
白王八是白邈他爹, 赤日谷谷主。当然, 白谷主并不叫王八, 那是白邈给他爹的昵称。
画风清奇而又直白纯粹的昵称,完美的展现了白邈对他爹的厌恶。
晏良一提到赤日谷, 白邈就报之以厌憎的神情,一口一个白王八。丝毫不在意骂他爹为白王八连带着把他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倒不如说, 白邈甚至一同厌恶着身为白谷主之子的自己。
白邈不愿意提白王八、啊不是,白谷主,晏良也不会不看气氛地去追问, 如今两人在小巷之中偷偷摸摸的走则是为了让白邈去一家客栈。
李府中房间很多, 李寻乐也乐意提供房间, 但晏良想着如今白邈正在被追捕, 让他住在李府难免会引来麻烦,便带着白邈出来找客栈了。
王怜花为此嘲笑过晏良办事不过脑子,晏良理亏, 忍声吞气地任他说了一通,尽管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用“花姑娘身体娇贵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这个情郎自然是为他着想才带着白邈回来见他”怼了回去。
白邈在事发之后不离开京城是为了找到杀了刘长旻的凶手,可多月以来, 毫无头绪。
晏良估计那人就是跟着白邈的平凡男人,白邈找不到他,正说明了他的隐蔽能力极好。除此之外,前些日子他去红袖阁的路上所感受到的恶意视线也是那人的。
两人找了家小客栈, 晏良送白邈进了房间,他的举动过于自然,白邈十分不自在,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我不会告诉雨督主的。”
晏良临走前告诉白邈,笑意盎然。“你先安心养伤吧。”
他又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塞到白邈手中,道:“若是疼痛难忍,这药可以止痛。”
白邈虚握着手中冰凉瓷瓶,不明所以,一为晏良如此自然的举动,二为晏良从袖中掏出了这瓷瓶——他记得这人方才拿来威胁他的东西也是自袖中掏出并塞回袖中的。
晏良又是朝他一笑,合上门,慢悠悠地离开了。
白邈看着瓷瓶神情晦涩,最终没有服药,而是小心地放了起来。
他过去受过许多伤,剜肉带来的疼痛比起万虫噬心之痛算不了什么……他只是不喜欢疼痛而已。
晏良告别白邈,在客栈门口站了一会儿,监视器里显示那个平凡脸男人如今正在明月桥畔……离李府不远。
他想了想,转头便向明月桥处走去,准备去会会这位白王八、啊不是白谷主的走狗。
天色已晚,街道上亮起灯火,热闹不减。
晏良远远地便看见那一身青衣面容平凡的男人站在桥畔,他缓缓走到男人身边,与他一同盯着河中倒影。
倒影中男人见到晏良后眼中浮起笑意,晏良也笑。有过路的孩童丢下石子,水面漾起涟漪,揉皱了水中两人的笑脸。
“探花郎好兴致。”男人悠悠开口,“这么晚了竟然孤身一人闲逛。”
“阁下认识我?”晏良佯装惊讶,“不知阁下姓甚名谁?”
男人笑意加深,抬首看向身侧的探花郎,道:“探花郎丰神俊朗,见过一面便不会再忘了。”他顿了顿,继续道,“在下白予,探花郎想必未曾听过我这小人物的名字。”
晏良微微睁大了眼,笑道:“我有个朋友也姓白呢,真巧。”
白予挑眉:“……确实巧。”
晏良:“说来奇怪,我这朋友的爹竟然叫白王八……你说奇不奇怪?”
白予失笑:“谁家小孩起名叫王八的?这不是连孙子也一块骂进去了?”
“想来是贱名好养活吧……这名字倒是挺衬我朋友他爹的。”
晏良还是笑。
白予面不改色,笑容可掬。
他看着面前的灰衣探花郎,暗自思忖自己是否露出了马脚、若是确实有破绽,又是何时被发现的。
自始至终他与探花郎在这桥畔是第一次见面,任凭晏良如何聪慧,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查出端倪。
要知道白邈那个废物和西厂的那位雨督主还没抓到过他的尾巴呢。
白予自傲又自负,确认自己毫无破绽之后便以更加自然的态度同晏良说话,道:“你那朋友的爹叫白王八,我倒有点好奇你那朋友的姓名了。”
“哦,我朋友叫白鳖。”
晏良面不改色地胡扯。
白予:“……”
饶是他做好了准备,听到此处也还是忍不住隐晦地瞪了晏良一眼。
这探花郎真是令人厌恶。
令人厌恶的探花郎毫无自觉,笑着道:“我觉得挺有趣的……想必我朋友他爹也是个心大的,你说呢?”
白予点头应和,但看样子不大想继续这个话题,两人交谈几下白予便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晏良也巧妙地配合他。他们从河中的游鱼谈到江南鲈鱼,又从江南水乡谈到塞北风霜,最后又从塞北的雪谈到黄山的月。
白予从未见过如此话多之人,谈到中途他便发现对方化被动为主动,他不得不跟着谈到最后。
如今与晏良对视,白予若是再不发现此人或许得知了他的身份,他便是个傻子。
可是这人到底是如何发现的?
白予眉头微皱,心底因事情脱离掌控而漫上焦躁感。他于神色中显露一二,晏良看了仍作不觉,笑盈盈道:“我与白兄一见如故……不如我请你喝个酒?”
白予意味深长地道:“求之不得。”
两个心怀鬼胎的家伙当即拍板定案,勾肩搭背、啊不是一前一后去了附近的酒馆。
白予他其实不爱喝酒,但为了看看探花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委曲求全隐忍负重地跟着晏良来了酒馆。
晏良他——也不喝酒,主要是晏慎独身体差,喝酒伤身,因此他在这个世界没怎么喝过酒。
这便导致了酒上来后,两人对着一坛酒,面前各自摆了酒碗,却没一个人倒酒。
晏良:“……”
这人竟然不喝酒的么???
既然不喝酒答应下来干什么???
白予:“……”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多个世界以来的经历给了晏良一种错觉,对江湖人说喝酒,管你生人熟人,喝了之后就是朋友,还能挖出点消息。
晏良干咳一声,拍开酒封,给自己倒了一点,朝白予一笑:“喝?”
白予盯着晏良酒碗中那浅浅的一层:“……喝。”
晏良浅酌便止——就那点酒也只能叫浅酌,白予则是将半碗酒一饮而尽。
“白兄好酒量!”
晏良鼓掌,而白予只想把手里的碗砸他脸上。
——就这点酒、算什么好酒量!
白予愈发确定了这人是存心气他。
且他想的不错,晏良确实不怀好意。
此人是赤日谷门人没跑了,但晏良却疑惑白予和白邈的关系——同姓白,莫非是亲属关系?
赤日谷并非像唐门一样是家族式门派,弟子各个姓都不一样,而苗疆的姓又多又杂,白姓也是多年演化而来的姓。
晏良毫不遮掩地打量着白予,白予自然能察觉到,心里隐隐不耐烦起来,甚至开始思考若是将此人直接打晕带走是否有可能。
他能看出来探花郎习武,也能看出这人习武不过三月,左右是敌不过他的。
白予这念头方起,晏良便站起身来,他略带审视地看向青年,为这高度差而心生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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