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却是一年又一年。
……
岑尧彻底接管了岑氏,王未初毕业后继续读硕士,一边继续做他的原创剧目。
岑尧和王未初结婚的第六年,王未初写了个剧本,投拍成了小成本治愈电影,由影帝、影后担纲,在国内大火了一把。
这一年,程叔文也终于从监狱里出来了。
他面色越发阴骛,看着和当年那个英俊潇洒、年轻有为的程总,实在相去甚远。
程家已经垮得差不多了,他的大哥去了国外。他只能打给程二姐。
却被拒接了。
这个昔日在程家不受疼爱的女孩子,毫不留情地展露了冷酷的一面。
程叔文恶狠狠地收起手机,走在街头,一抬头,正好看见广场的大荧幕上映出了岑尧和王未初的面容。
有人正在采访王未初,问:“请问您接下来会正式进军影视圈吗?还是继续专注歌剧?”
记者口中的话,程叔文都能理解,但是拼凑到一起,他就有点茫然了。
王未初……影视圈?歌剧?这些竟然会和他扯上关系?
这时候耳边传来了其他人议论的声音:“真的模范夫夫啊,王导出席活动,会带岑总。岑总出席活动,也会带王导。”
“也真的很神奇!王未初和岑家人都相处得好好,我昨天还看见新闻报道说,岑总的奶奶给王未初送了一个钻石矿的所有权。”
“岑妈妈上周去参加时装周,也带了好多东西给王未初!”
“去年生日吧,岑尧他爸还送了辆车给王未初呢。岑尧爷爷给办的生日派对……”
“呜呜呜有钱真好。”
程叔文悄然捏紧了手机,面色越发难看。
岑家人这么长情?
王未初也一跃从山村来的土包子,自己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员了?还有了高学历加持?
程叔文觉得可笑极了。
可他笑不出来。
他疾步往前走去,和一个外国人撞上了。
外国人皱着眉嫌恶地骂了一声脏话,然后快步走远了。
程叔文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那个走过去的外国人,在原本的剧情发展中,会在王未初死后,和他成为一对儿。
程叔文现在满腔的愤恨与不甘。
岑尧的爱真的能维持那么久吗?
等着吧!
总有一天,岑家人会因为岑尧的态度改变,而将王未初扫地出门的!
……
这一等就又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
岑母有想过抱孙子的事,但是和岑尧一提,岑尧就会不快地道:“如果有了小孩儿,你们的心思就都在小孩儿身上了,自然眼里也就看不进我了。”
岑母一听,立马就打消了念头,连声说:“不不,我和你爸爸当然最疼尧尧了!我们眼里只有尧尧的!”
岑父岑母还自觉儿子更爱他们了,都舍不得他们的爱被分薄。
一心只有儿子的这对父母,之后也再没提过抱孙子的话。
金耀和程叔文的生活偶有起色,但很快又会潦倒,他们挣扎沉浮一生,直到死,也没等到岑家人改变对王未初的态度,反倒是没少看岑家如何宠王未初的新闻。
……
几十年后的岑家。
岑尧牢牢勾住了王未初的手指,轻轻亲了下他的唇,然后与他一并躺下,一起迎来了死亡。
当系统再联系上岑尧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岑尧眸色阴骛,气息冷戾的模样。
系统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说:“……新,新的世界我找到了。”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没办法啊,当初他的灵魂都碎成那样了……现在能在不同的世界里找到一块儿,是一块儿。总有拼齐的那一天,对、对吧?”
“……”岑尧良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系统脑门儿上都快冒“危”字的时候,岑尧才嗓音嘶哑地出声问:“新世界是什么背景?”
“……民国。”
第22章 戏子01
这会儿海城已经入了冬。
少年裹着绀青色的棉袄,站在院子里,面上有一丝茫然。
没人搭理他。
下人们匆匆走过,他能听见院外渐渐嘈杂起来的声音。
“哎,你怎么还在这儿?”有个丫鬟在他身边顿住了脚步,“你先回去吧,今个儿大少爷没空理你。”
少年却并未就此离开,他抬眸看着丫鬟,认认真真问:“为什么啊?”
丫鬟笑了:“管得还挺多,真拿自己当大少奶奶呢。”
少年也不生气,只盯着她。
他眼眸澄澈,如晴空,如碧湖,漂亮得厉害。丫鬟被他盯得不自觉降了点气势,只不耐道:“四爷今天到海城,一会儿就要抵府上了。大家都忙着呢,哪有空理你的。”
“哦。”少年应了声,又问:“你们大少爷在哪儿呢?我要送个东西给他。送了再走。”
“你送什么?”丫鬟问。
少年这才从揣着手的袖子里,取出了个胖乎乎的烤地瓜,外头还裹着一层报纸。
“热的,香的。”少年说。
丫鬟伸手接了过来:“行了,我一会儿给大少爷,你快回去吧,别杵这儿添乱了。”
少年这才低低应了声,转身迈出了门槛。
他走过一段小路,径直往后门去。结果没等走多远,就撞上了岑家的大少爷岑青元。
岑青元正低头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少年当下就迈腿要往他的方向走,却让几个下人挡住了。
他们不耐地道:“忙着呢,一边儿去,一边儿去啊!”
少年低低叫了声:“岑青元。”
那头岑青元穿着蓝色长褂,面容英俊。他隐隐听见了声音,便转头朝少年看了一眼。
只不过这一眼多少有些冷淡。
少年的步子顿了顿,有些怔怔。
岑青元看见他的时候,不觉得欢喜么?
兴许真是在忙吧。
少年多看了岑青元一眼,这才转过身,缓缓朝后门挪动了脚步。
岑青元和旁人说着话:“岑尧应该快到了,你让姨娘留在屋子里别出来,明儿我给她买个镯子。……不如我开车到城门口去接吧?”语气欢喜激动中,又好像夹杂着那么一点畏惧。
少年忍不住嘀咕。
岑尧?
岑尧就是那个“四爷”吗?
不认识。
少年这才加快了点步子,一脚迈出了岑家的后门。
岑家后门外是条阴暗的小巷子,平时少有人来,少年有点怕黑,再加上冬风刮脸刮得厉害,他缩紧脖子,连忙一路小跑着,跑过了三条街。
这时候一列车队缓缓从街面上行过,两旁行人见状都不自觉地避远了些,面露惊惧之色。
少年不由也驻足看去。
是一支军队。
个个肩上扛枪,站在大车里,面容威武,带着煞气。
而军队的最前面,是一辆黑色小车,表面锃亮,一看就很气派。
有行人压低了声音,悄悄问身旁的人:“车里是谁啊?”
“哪个军阀打过来了么?”
“你傻啊,要是打过来了,咱们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吗?”
少年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车里坐着个年轻男人,侧脸就能瞧出是十分俊美的,他明明不皱眉,不展露怒意,但却比车上那些兵看着还要吓人。
少年收住了目光,也不敢再看,连忙捂着胸口,跑进了旁边的钱德巷。
黑色小轿车绕着海城跑了大半圈儿。
副官忍不住说:“嗬,这戏班子还不好找……”他话音才刚落下,后头警卫员就出声道:“瞧瞧,那不是么!”
岑尧一眼扫过去:“……停车。”
王未初就在里头。
他这时候应该是十七八的年纪,比上个世界还要小些。
这个世界的主角名叫岑青元,是岑家姨娘生的儿子,如今正掌管着岑家商行。他能力出众,将会谱写一段庶子逆袭的故事。
而王未初在这个世界里,也不过只是轻轻一笔带过的炮灰角色。
他给岑青元做了十年的情人。
最后岑青元带着财产远迁海外,在岑老爷的逼迫下娶了妻子,王未初却生生饿死在了一个下雪天。
岑尧的呼吸微微滞了滞,这才下了车。
……
钱德巷是条老巷子了,这边住的尽是些下九流的。
有个钱家戏班就在巷子口,身后接着钱德巷的阴暗肮脏,身前迎着光鲜的贵人们。
少年进门的时候,台上正在唱戏,唱得咿咿呀呀,调子绵软,没什么力道。
但台下的人却听得起劲儿,时不时还要哄笑一声。
这会儿穿着黑褂子的班主,慢步走了过来,问少年:“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少年答道:“府上有事。”
班主似乎听了些风声,一怔道:“那个正房大太太生的儿子回来了?”
少年哪知道是谁的儿子啊,他含糊地点了下头,就往后台溜。
“今天我唱什么?”他问。
里头的人回过头来,笑道:“小扣儿回来了,你去换衣裳,唱《牡丹亭》。”
少年叫“小扣儿”。
他没个正经名字,因为他爹娘没给他起。
不过小扣儿也并不在意,能有个名字就不错了。巷子口有个乞丐,连名字都没有呢。
他很快换好了衣裳,又坐在那里,自己给自己上妆。等整张脸都变得浓墨重彩了,他才站起身去帘子后头排着队。
这时候,一行腰间佩枪、身着军装的人,快步走进了门。
莫说是班主了,就连台下的客人都吓了一跳,不自觉地避让开了些,大气都不敢出。
“愣着干什么?清块地儿给我们少帅。”
班主腿都软了,连忙招呼底下人把桌椅板凳清了出来。而那些客人也识趣地让出了中间最好的位置。
岑尧这才缓缓走上前,落了座。
班主扫他一眼,只觉这人实在年轻得厉害,也就二十二三,身量修长挺拔,身穿黑色军装,胸前别着一枚红色的徽章,扎眼得厉害。
班主亲自端上茶水点心,又奉上了节目单子,颤声问:“您……听什么戏?这就给您排上。”
“牡丹亭。”岑尧启唇,嗓音冷淡。
班主连忙挥退了台上的人。
小扣儿就这样被猝不及防地推了出来。
他低低嘀咕了一声:“前头不是没完么?”
等扭过头,他一眼便瞧见了台下坐着的人。
一行七人,都身着军装。
他们坐在正中,周围一圈儿都无人敢靠近。
不怒自威。
而为首那个,……不就是坐在那辆小轿车里的男人么?
这会儿见着了正脸,眸如点漆,眉飞入鬓,模样更显得俊美了。
那军装穿在他的身上,也愣是比旁人好看了几个度,挺拔又凌厉。
只是这人眉眼间冷得厉害,又带着贵气又带着煞气……
男人静静地盯着他。
目光冷淡且隐晦。
小扣儿有点怕,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男人像是要吃了他似的。
这时候一声锣响。
小扣儿这才起了势:“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岑府上。
有个丫头一扭头,笑道:“芸儿,你手里拿着什么呢?”
芸儿低头一瞧,皱眉道:“忙昏头了,我怎么还拿着这东西。”说完,她转头就将那烤地瓜扔了。
有个小厮路过,还踩了一脚。
那烤地瓜烤得又香又软,一脚踩下去就烂了。
小厮当下拉长了脸:“芸姐你又仗着大少爷宠爱四下乱扔!还不收拾干净了?当心大少爷扒了你的皮。”
芸儿这才变了脸色,连忙说:“这就捡了扔外头去,方才没瞧见你。”
小厮这才露出点笑意,与芸儿打闹嘻笑几句,走远了。
转眼天色便晚了。
岑家人坐在堂中,岑老爷不悦道:“人怎么还没到?”
岑青元起身道:“我去城门口接吧。”
岑老爷犹豫着点了头。
岑青元当下裹了件更厚些的长袄,这才迈出了府门,亲自开着车往城门口去了。
只是他在城门口一直等到飘雪,也没等到岑尧的身影。
第23章 戏子02
今日的钱家班安静得出奇。
一个个客人倒不像是来找乐子的了,全都规规矩矩地坐着,炒豌豆捏在手里,都忘了往嘴里扔。茶碗盖子都没掀过。
安静得近乎寂静的气氛也感染了戏班子的人。
他们拢着帘子,悄悄往外面打量,胆战心惊道:“咱们今天不会死这儿吧?”
“死不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明儿这些客人可能就不敢来了。我还从没在咱们班子里,见过这么静寂的时候。连个讲荤话都没了……”
这时候的戏子地位跟妓子差不多,都是下九流,讨生活不易。
他们戏班子平日里,与其说是靠唱戏赚点打赏钱,倒不如说更像是在靠讨好客人来赚钱。
这时候班主怕打搅了贵人,已经悄悄退到了后台。
见后台里正议论着呢,脸一拉,骂道:“说什么浑话呢?瞧这客人的打扮、气度,那是咱们发达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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