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什么事的。我打电话问问父亲。”但不二征树的手机亦呈关机状态。由美子握手机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强自镇定,又打到父亲办公室,被告知不二征树今日出发前往日内瓦参加WHO部长级会议,因是紧急会议,故非常仓促以至未及通知家人,现在应该在飞机上。知道了父亲的所在,可是,周助呢?由美子茫然地看着手冢,手冢蹙眉看着窗台上的仙人掌,自己送他的那盆也在。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的时候,手冢和由美子都心悸的一抖。拿起话筒的由美子紧张地气都不敢 喘,手冢则盯着电话眼皮不眨。
“喂,您好,这里是不二家。”
“您好。我是荣成病院普外的川本。请找不二周助接电话。”
由美子看了眼手冢,按下免提。
“哦,周助他现在不在家,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刚刚院长告诉我,说不二君辞职了。我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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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美子是怎样答复的,手冢没有听见,此时的他只能用失魂落魄来形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不二为什么会离开,离开的这样无声无息,这样不明不白。昨夜的温柔宛如一场梦,醒来却发现那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助,你在哪里?谁来告诉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是梦吧,也怎可如此残忍。
手冢跌跌撞撞的离开不二的房间,没有理会由美子焦急的呼喊。在楼梯口撞上了一个人,有着茶色的头发~~~茶色的头发?
手冢猛地抱住那人:“周助,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要吓我?”
“放开我啦,你怎么和我老哥一样白痴啊!”
不是不二的声音!
被推开的手冢才发现是裕太。兄弟俩唯一相同的也就是那头茶色的头发。手冢颓然靠在了墙上。
听姐姐诉说了情况的裕太一把拉过手冢的衣领:“你这个混蛋,是不是欺负他了,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你说啊!”
由美子制止他:“裕太,放手。问清楚再说。”
在客厅坐下,手冢双眼失神的说着昨天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手冢君的意思是说你和周助~~~在一起了?”由美子红了脸。
裕太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在一起?”看到姐姐的表情,“啊?你是说你和我老哥上,上~~~”张口结舌说不上来。
由美子接过话:“即使是这样,也不是周助玩失踪的理由啊。更何况是他来找手冢君的。”
“所以我才不明白啊!”手冢痛苦的抱着头,揪着自己的头发。让裕太都看不下去了,
“呃,我想我那白痴哥哥又是在玩什么吧。你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过几天他就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
“谢谢,我走了。如果你们有他的消息,请一定通知我。”得到不二姐弟肯定的答案后,手冢默默回到家,为明天的出差整理行装。
一夜无语。
一星期的会议,手冢度日如年。白天戴着面具参加一个个冗长的会议,晚上则是整夜整夜地守着手机,希翼能在屏幕上显示不二的号码,但夜夜落空。随着眼睑下阴影的加深,手冢的心也渐渐沉入谷地。虽然每天都有和由美子通电话,但也没有带来丝毫消息。回东京的前一天由美子告诉手冢,父亲已回来,但他也说不知事情始末,待他回来再做商议。
重回东京,手冢一刻也不耽误地直接从机场叫车前往不二家。
裕太回家时正好看见风间爱急匆匆地从自己家出来,狐疑地进了客厅,见父亲坐在老位置上冷冷地笑着。
“父亲,那女人来干什么?”
“听说我回来了,打听你哥哥的下落。”
“父亲跟她说什么了,她好象很高兴的样子。”难道父亲知道白痴哥哥在哪?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那女人的吧。
“我说我不知道周助在哪,但家里电话上有个陌生的未接电话号码,看样子好象是美国打来的。她看了之后就跑出去了。”
“恩?”裕太有点摸不着头脑,翻看了电话的来电显示,“这不是住纽约的姨妈家的电话号码吗?”
“哦?是吗?”不二征树也凑过去看,“果然是的。唉,老了,不中用了,记性越来越差。”
裕太满头黑线,反而开始为风间担心起来。风间爱,你就自求多福吧。谁叫你那么不开眼喜欢上我那白痴哥哥在先,又得罪自己那老狐狸一样的父亲在后。如果不放弃不二周助,只怕下半辈子要在周游列国中度过了。
手冢走下出租车的时候,在门口等待良久的裕太走过来:“手冢,你先别进去。我有话跟你说。”说完便拐进旁边的一条小巷。
手冢有些迟疑,但见裕太回头,“别愣着,快过来呀。”神情是异于平时的严肃。便跟了过去。至小巷深处,走在前面的裕太转身,
“手冢,你是真心爱我哥哥吗?”
“是。”仅一个字,但坚定无比。
“你拿什么来证明?”
“无须证明,我爱他,用我的生命来爱他。”掷地有声的话语令裕太为之语塞,看着手冢坚毅的目光,突然间明白了哥哥选择他的理由。被手冢逼人的目光注视,裕太有点吃不消,掉开眼睛,看向别处,
“你去见我父亲吧。他一定知道我哥哥在哪儿,但不会轻易告诉你。不过,是你的话,我相信可以做到。”
手冢重重点头:“裕太,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没有被人这样感谢过,裕太又红了脸,吼道:“有什么好谢的,快去吧。一定要把那白痴抓出来,好好教训教训,看他还敢不敢玩失踪了!”顿了顿,降低了音量,“手冢,找到他,好好照顾他!”
“我会的。”不再多言,手冢径去拜会不二征树。
第11(完)章
似乎每次见到不二征树,他都是如此这般的在客厅正中的沙发上正襟危坐。虽已有了一定的年纪,但目光犀利丝毫不逊于手冢。随后进来的裕太被两人之间激烈的眼神大战吓得又退了回去。
不二征树首先打破沉默:“手冢,你的来意我明白,但很遗憾,我帮不了你。”
“不,你能帮我。”情急之下,手冢连敬语都未使用。
“哦?”不二征树左眉一挑,这个动作与周助何其相似,“你就这么肯定?”
“是。因为您是不二征树,是周助的父亲。即使周助走时未告诉您原因、去向,您也有办法知道。不是吗?”
“哼。”不二征树怔了片刻,“你还真是自信?但是,你不是很爱他吗?为何没有察觉到周助会出走?”
手冢在不二征树的诘问下,大脑出现了暂时的空白。是啊,那一夜,周助不是没有表露出异样。如果当时自己能够再细心一点,多问几句,也许就不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了。一时间,手冢脸上浮起自责和懊恼的神情,这一切,均在不二征树的注视之下,轻叹一声:“
不错,周助离家之前曾和我做了一番长谈。他出走是因为这个。”边说,边取出那支录音笔欠身置于桌上,“这是风间爱拿来的。至于她是从何处所得,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猜到。”
手冢拿起录音笔,按下PLAY键,皱眉听了一会,面无表情的放下:“我不认为这东西能构成对我和周助的威胁。如果周助真的是因为这个东西才离我而去,那他真是太傻了。我更要把他找回来。请您告诉我,他在哪儿?”
“无可奉告。”连外交手段都用上了,不二征树耸肩摊手。
“您一定知道他在哪儿,请您务必告诉我。”
“即使我知道他在哪儿,告诉了你又如何。手冢,你难道还不明白周助忍痛离去的原因?如果你把他找回来,岂不是辜负了他的苦心?”
“我不需要他为了我做这样的牺牲。没有他在身边,即使我做到了您的位置,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不二征树缓缓摇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更加冷静、慎重的人;真是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热血的一面。我一生阅人无数,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说实话,我喜欢你这样的孩子。可是,我答应了周助,不将他的去向告诉任何人。虽然,我觉得他的决定很弱智。”
“您是他的父亲,您比我更了解他。他在做这决定的时候该是怎样的伤心,您就忍心让周助独自难过么?请您告诉我,他在哪儿?我求您?”“噗”的一声,手冢双膝着地跪在不二征树面前。
不二征树猛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手冢,而后者以坚定不移的目光与之对视。
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不二姐弟也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由美子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涌出:“父亲,看到这一切您还不明白吗?没有什么能动摇手冢君对周助的心。有什么困难也让他们共同去面对解决吧!周助一样是离不开手冢君的;这会儿,他还不知是怎样的悲伤呢!父亲!”
收回自己的目光,不二征树背着手,踱至窗前:“周助他母亲在山形县山区的一所乡村医院~~~”
“谢谢!”手冢未等他说完便起身欲走,不二征树叫住他:“我可没说周助在哪儿啊。”
手冢一愣,随即会意:“我知道了。”
不二征树笑:“手冢,我这个儿子本来挺聪明的,自从遇见你后智商一降再降。所以,你可要负起这个责任啊。”
“我会照顾他一辈子的。”说完,手冢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大门外。
“哼,两个弱智碰一块了。天意啊!”不二征树喃喃自语,拿起话筒拨号:“喂,美枝子吗?~~~”
随后的几天,手冢平静的一如往常,准时准点上班,一丝不苟工作。伊代、小野等科室的年轻人就不二突然辞职一事来问他,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惹得小护士们背地议论“手冢医生真是冷面冷心呢。”
明天开始是手冢一年之中的公休假期,故今天事务特别繁忙。至下班时分,值班的川本主任来时仍在伏案工作。
“还没回去啊?”川本看了看手冢案上的工作,“这些等休假回来做也不迟。”
手冢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现在做完了,休假时也安心。”
“你还是老样子,现在的年轻人没几个像你这样有责任心了。不过,该放松的时候也要尽情放松才是。这一阵你辛苦了,刚从大阪回来就接连几个大手术。这时候不二君又突然辞职~~~唉!这次趁休假,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听到那个名字,手冢微怔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是。休假时,工作上的事还要劳您多费心了。”
“好说好说。”川本笑着拍拍手冢的肩膀,拖过椅子坐下:“今天对上杉的处理决定出来了。”
“上杉?他怎么了?”手冢不解的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川本。
川本很意外:“你不知道?你啊,还真是对什么事都不关心。”然后详详细细地将这几天已闹的沸沸扬扬的“上杉事件”始末告诉手冢。
就在手冢去大阪参加年会的第二天。某要员的夫人因患甲亢入住荣成病院胸外科,准备行甲状腺大部切除术。对于刚从普外转到胸外的上杉来说这并非他的强项。但由于某些人人心知肚明的原因,他强烈要求主刀。胸外的石川主任本是个懦弱怕事的老好人,拗不过上杉就答应了。手术过程中,上杉违反操作规程,在处理靠近气管外后侧的甲状腺下动脉时未让患者发声检查,以致误伤了喉返神经,引起喉肌麻痹,导致失声和呼吸困难。而且是永久性损伤。事后,医疗事故鉴定,确认上杉对该事故要负主要责任。要员一家更是不依不饶穷追猛打,要跟他法庭上见。与此同时,上杉多次收受、索取病患财物的事也东窗事发,且数额巨大。数罪并罚,被医院革职,并被吊销了医师执业资格证书,而且还要承担法律责任。
手冢听罢,也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没有更多的反应。处理完工作,手冢向川本鞠躬道别后离去。回到家,仔细将自己打理干净,拎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直奔车站,搭上了前往山形的夜行列车。
窗外急速掠过的景物因夜幕的降临而逐渐模糊不清。手冢怔怔坐在窗前,没有丝毫睡意。木然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的变化,如入定一般;心中亦说不出是喜是忧。惟有那个名字,在脑海中益发的清晰。
凌晨三点半,手冢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山形站,夜色依然浓的化不开。这么早,显然不可能有往不二母亲所在医院去的巴士。手冢却是一刻也等不得,扬手叫了辆出租车。说了地址,司机的脸上就扬起很是讶异的神情。大约是觉得一大早去这种偏僻的地方甚是奇怪。但瞥了眼这位奇怪的乘客的脸色还是打消了攀谈的意图,只是打开了车载音响,问了句“可以吗?”得到首肯后调大了音量。
音乐流泻出来的时候,手冢的心狠狠地、重重地跳了跳。是JOHN DENVER的COUNTRY ROAD。眼前刹时就幻化出那个如梦如幻的月夜,不二用他那清亮空灵的嗓音在自己身旁轻轻哼唱这首歌的情景。
车子似乎开出了很长一段时间,天才开始渐渐发亮。道路两旁先前还能见到小镇、商铺,后来就只剩重重叠叠的山峦、农田及河流。对久居都市的人来说实是不可多得的美景,而此时的手冢却无心欣赏。
终于到了地方,手冢付清车资,提着行李下了车,站在路旁环顾四周。视线所及之处除了山就是田地,略微点缀着些低矮的民居,好似与世隔绝一般。
不二,他真的在这里吗?
手冢深一脚浅一脚沿着崎岖又略有些泥泞的田间小道,进入这个名叫汐止的村落。沿途向清晨即在田间劳作的农人打听了往汐止医院去的路径。
绕过一片房舍,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曾经读过的中国古典文学中所说的世外桃源想必就是这样的吧。近是一泓清澈的几可见底的湖水,远是层层山峦,背景则是湛蓝如洗的碧空。太阳已升上半空,阳光洒在湖面,潋滟的水波射出万道光芒。清风拂过,带着乡间特有的清新。一时间,真是不知此时身在何处。一道石块垒成的堤坝将湖面一分为二,而那汐止医院即在路的尽头,湖的那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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