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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kespeare
（我要向你们复仇。
我要做出一些使全世界惊怖的事情来,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我要怎么做。
——莎士比亚）
几辆古旧的马车行驶在崎岖的乡间土路上。
因为驮载了太多东西，木质的车轮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车轮卷起干燥的尘土，在地面上压出深深的印痕，撩开车尾白色的帘子从车篷里钻出来, 踩着延伸出来的车架向外看去，可以看到好像无限宽广的平原与远方黛青色的山峦。
时间是正午, 应该已经过了秋收的季节, 田地里的庄稼都被收割干净，只余下路边一些泛黄的荒草和田埂中寻找残留麦粒的鸟类, 看上去像是乌鸦, 但却长着鲜红的喙。
外边的风沙太大，即使裹紧围巾依然睁不开眼睛，冷冽的风呼啸着拍在他的身上, 头顶圆圆的太阳好像也离得很远。
从车帘的缝隙里突然伸出来了一只手, 常何靠在车篷上, 笑容宁静。
“风大, 进来吧。”他说道。
“嗯。”唐遇向他笑了一下, 矮下身钻回车里, 刚坐到常何身边，前方驾车的人也偏了偏头，微笑着应和道：“是呀，路上也没什么好看的, 而且顺利的话我们傍晚之前就能到哈林镇了，如果你碰巧感冒我可就有□□烦了。”
男人说话的声音非常动听，就像丝绸缓缓抚过大提琴一般带着一种奇妙的又独特的韵律，明明只是普通说话也像是引人沉迷的吟唱一般，只论声音的话，无论发在哪里都应该是贵人小姐们争相追捧的类型。
至于为什么是只论声音？
当然不是因为叫做林恩的男人长得丑，相反他身材很好，笔挺修长肌肉匀称，只是男人脸上一直带着厚厚的妆容，叫人看不清他的样子。
掺杂着铅粉调配出的白色染料覆盖了原本的肌肤颜色，脸颊左右两侧分别画着星星和泪痕，用红色颜料填充的唇角却夸张的咧到了耳根，呈现出一个有些荒诞又好像带着讥诮的笑容，头发也被染得五颜六色的，竖起来直冲向棚顶，和他身上同样五颜六色的戏服相得益彰。
没错，林恩是一名小丑，同样也是他们SF.马戏团的团长。为了招揽客人，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做着这样的打扮，而即使是在偶尔不用上妆的赶路期间，他也会不知何种原因的用一张绘着繁复花纹的面具遮住自己的脸——所以马车连续行驶了三天，唐遇竟然一直没有机会看到他真正的样子，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林恩不刻意微笑的时候，他灰色的眼瞳里就好像沉淀着一片涡旋，好像稍有不慎就会将人吸进去。
“放心吧，林恩。”唐遇不能一直盯着他，即使只是盯着他的背影，于是他收回了目光，心平气和的说。
马车里的气氛再次归于沉寂，唐遇屈着腿坐在硬邦邦的车架上，抱着膝盖靠着车篷休息，思绪却慢慢飘远。
时间倒退回四天前。
电车缓缓在站台停稳，和唐遇同一车厢，之前和他打过招呼的教徒先生跟他的同伴站了起来准备下车，然而在车门刚刚打开一条缝隙的同时，一道人影就发疯般的撞了进来，恰好在门口的教徒先生差点没被掀个跟头，但在看清那人敞怀穿着皮夹克，背着胶棍还挑染着一头杂毛的标准混混打扮时，性情平和的教徒先生还是明智的选择默了沉默。
在幻梦境，保持张扬本身就是对实力的一种彰显方式。
“唐遇！”魏六扒拉开挡路的人，直接冲到了唐遇身边，目光扫到闭眼昏睡的常何，看到他身上的伤口时不由倒吸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就恼怒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魏六又是恼怒又是担忧的问：“谁对你们下手了！！”
路易也紧随着魏六跟了上来，他第一时间上前查看了常何的伤口，然后皱着眉头拿出一瓶药剂试图给常何灌下去，然而常何的双唇却抿得很紧，一副‘谁也不能搞我’的样子。
唐遇看着路易严肃的表情就有些着急，之前他帮常何处理伤口的时候就发现刀口处的血肉都呈黑紫色向外翻着，常何也在电车开动不久后就很快陷入了昏迷的状态，明显是中了什么强力的毒药，只是他把所有的解毒剂都用上了也没什么作用。
“我来。”唐遇接过药剂瓶凑到常何嘴边，另一只手晃了晃他，道：“喝药。”
能行吗？魏六用眼神表示出了疑问。
路易瞥了魏六一眼示意他安静，看着唐遇在常何身边一连喊了好几声，常何才微动了一下眉头，松开了紧闭的牙关，唐遇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把药水儿给他灌了下去。
“先回去再说。”路易说着扛起了常何的一只手臂，魏六也连忙抗起了另一只，四人走下电车，魏六经过门口时想起来了什么，还匆匆跟教徒先生说了一声抱歉。
下车之后立即又有人围了上来，唐遇这才发现不止是路易和魏六，苏北、方淼还有许多也留在外边警戒，看到唐遇和常何的样子后都露出了担忧的神情，只是路易已经提前做出了‘稍后说明’的手势，众人也都明白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只好匆匆返回季深岚的凌霄小院。
院落里一片寂静，好在客厅里还有灯光透过窗帘缝隙映照出来，听到脚步声后里面的人立刻警惕的站了起来，直到看到是路易等人才收敛了敌意，只是目光都落在了唐遇和常何身上。
唐遇跟他们对视了一眼，发现留守的两人都是他没见过的。其中一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带着薄薄的丝框眼镜，一副风流雅痞的模样，另一个则是个和斯言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蓝色的短发刚好齐肩，肤色白皙却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只精致的娃娃，只是唐遇可没有看错女孩儿手里拿着一只比她人还高一半的战斧，见走进来的是认识的人才收了起来，只是眸色依然冷硬的仿若坚冰，不含一丝人类的情感。
“他们是林希文和木木，刚从副本出来。”路易向双方介绍道：“这是唐遇，新成员，大家好好相处，我先处理一下常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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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吹笛人（2）
季深岚的小院一楼就有间急救室, 里面准备着各种急救需要的药品和器械, 加上路易，可以算是规格很高了。
组织成员都了解这一点，但唐遇盯着路易和常何离去的方向还是十分紧张，直到一个身影走进了他：“路易应该需要一段时间，你要去洗一下吗？还有身上的伤, 是不是也要处理一下？”
唐遇慢了半拍才抬了抬头，发现是方淼给他拿了一身换洗的衣服。
“谢谢, 都是擦伤, 我自己来就行。”唐遇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的衣服上有大片血液喷溅的痕迹, 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但实际上他自己知道，他根本就没受什么伤，最多就是摔在地上和穿过蔷薇花墙时蹭了几下, 肉里扎了几根刺, 跟常何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但他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 那样话只会显得等待的过程只会更加漫长, 于是他谢过方淼, 接过了那身衣服向浴室走去, 魏六想了想也站起来说：“我去给你煮杯牛奶。”
浴室里雾气蒸腾，唐遇脱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一些小伤口已经和衣服粘在了一起，棉纤维落在肉里，不算疼, 却有些木木的痒。
唐遇费了点儿力气才将衣服彻底撕下来，然后简单的冲洗了一下，就顶着一身水汽回到了客厅，依旧坐在正对着急救室的方向，继续安静的盯着紧闭的隔离门和门上有些恶趣味的“急救中”三个字看。
四十分钟后，白色的灯牌熄灭，隔离门被推开，穿着一身白大褂的路易站在门口摘下口罩丢进垃圾桶，然后才走了出来。
“怎么样？”唐遇几乎是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有两个消息，好消息和坏消息，”路易说道：“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唐遇毫不犹豫。
“坏消息就是常何刀口上的物质并不是某种毒药，而是类似于细菌、病毒一样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而且我也已经试了一遍，但是急救室里的任何药品对常何的伤都无效。”
即使心里隐隐有了准备，但唐遇的眼瞳还是在那一瞬间缩紧了，他努力保持着冷静，顿了一下，才紧接着问：“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常何自己可以消化这种病毒。”路易翘了一下嘴角，“他的免疫系统在自发的与这种感染对抗，所以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速度有些缓慢。而且这种对抗会消耗他大量的体力，所以未来的一段时间他大概都会出现发烧、嗜睡和虚弱无力的症状，这都是正常现象。”
唐遇仍有些担忧：“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不清楚。”路易怂了怂肩，道：“让他
好好睡吧，充足的休息对他有好处，至于什么时候醒就都随意了。”
“放心吧，”路易宽慰的注视着唐遇，笑容中带着笃定的意味，“他会好起来的。”
……呼。
唐遇听到自己呼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这才略微放了下来，就在这时，他面前又压下一片阴影，然后手里就被塞了一杯热乎乎的牛奶。
“你现在感觉有好一点吗？”雅痞模样的男人冲唐遇笑了笑，然后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摆出了一副想要谈谈的姿态：“所以能说一下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吗？”
“嗯。”唐遇向男人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转头看向沙发另一端的小姑娘，向她微笑致意。叫木木的小姑娘对上唐遇的视线时似乎愣了愣，过了几秒钟才无声的从嘴里吹出来了一个泡泡。
之前唐遇在等路易的时候就感觉好像有几道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其中就包括了那个陌生的雅痞男和冷面的小姑娘，不过他实在没什么力气理会，现在才算是正式打了招呼。
“……我和常何在查一些的事情，刚刚出了眉目就被人伏击了，我觉得伏击我的人和最近的玩家狩猎组织或许有些联系，”说到这里，唐遇突然顿了顿，目光从专注听他讲话的众人脸上扫过，这才想起来问：“对了，季深岚呢，他还在开会吗？”
“……”
唐遇本来也只是一问，但奇怪的却是，在听到他的问题后，所有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魏六更是藏不住心事的跟其他人都对视了几眼，才把将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怎么了？”唐遇心中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事实上，”最后开口的人是路易，他早已经脱掉了白大褂，靠在料理台旁边喝水，他放下杯子，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季失踪了。”
“什么？”唐遇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不只是季，准确的说应该是所有和季一起参加会议的领头人们全都失踪了。”路易继续语出惊人：“就在今天下午四点钟左右，他们的会议中心也遭到了袭击，袭击者的身份未知。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撤走了，会议中心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但现场却并没有发现尸体，甚至没有发现血痕，所以我们只能推测他们失踪了。”
“怎么会？”唐遇摸了摸心口，仍然有些不可置信，“我之前跟季深岚发过消息，他说他们已经猜到了这一次集会很有可能会受到袭击，所以做足了准备也带了人，只等着把幕后的人钓出来，会不会……”
“你想说，会不会是计划中的一环吗？”路易接过了唐遇的话。
“对，或许他们只是暂时隐藏了起来，又或者——”唐遇忽然想起了什么，“有没有能让所有人一起进副本的道具？”
“或许吧，但是说实话，我不知道。”路易笑了笑，眸色在灯火映照下有些惨淡，他说：“季从来不跟我说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能让我现在留在这里而不是发疯一样出去寻找他的理由只有一个，他在失踪之前给我留了指令。”
“？？！”
路易话音刚落，大厅里就陷入了死寂，下一秒，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疑问的目光汇聚到了路易身上。显然他们也没有听过所谓的指令，魏六急得直接站了起来，又被苏北手疾眼快的拽了回去。
“怎么回事？”林希文也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却带有几分威胁与被骗了般的不爽。
路易叹了口气，也不废话，点开自己的留言面板给众人看，说道：“木木的安全屋就在斯言隔壁吧？季的指令是让苏北、方淼、许多、木木和斯言留守安全屋，我、希文和魏六跟唐遇还有常何进副本。之后，我会彻底封闭这个院子，直到季回来。”
第164章 吹笛人（3）
“为什么要封锁这里？”林希文敏锐的就像一只狐狸, “如果需要人留守的话, 留守据点才最安全吧？为什么让我们留守斯言和木木的安全屋？”
“因为我要和唐遇进副本。”路易平静的向他解释，“只有我和季才有开启和封闭这里的权利，平时季在的时候据点都是开放状态，但季现在行踪不明，如果我也进副本的话, 你们就不能进出了。”
“我们可以不出门。”林希文打断了他，“我们可以明天去采购, 囤上半年份的物资——反正让我们留守安全屋的意思也就是让我们不出门吧？不管是宽敞程度还是防御系统和设施, 这路都比安全屋要好吧，既然都是不出门的话, 为什么不让我们留在更安全的据点？”
“因为他觉得他回到这里的时候我们之中可能有人会伤害他, 又或者他觉得据点也会受到袭击，总之，看起来安全的据点并不安全。”路易挑起眉, 有些冷淡的看向林希文, 说：“这种回答你满意吗？还有, 我需要提醒你, 你不是留守人员, 季让你跟我们进副本。”
“我知道, ”林希文吃了路易的冷眼也不生气，反而摆了摆手，笑嘻嘻的说道：“我又没说不去，只是帮我家木木问的。”
唐遇听了林希文的话下意识看向小女孩儿, 却发现人家正抱着膝盖盯着地毯发呆，根本就没有理林希文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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