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面具的荷官走到了维希佩尔和鲨尾的桌旁,躬身问:“可以开牌了吗?”维希佩尔点头。
“看来两位的牌运都不错。”荷官抬起头:“都是皇家同花顺。”
鲨尾看着维希佩尔笑了笑,维希佩尔却只是看向灯光下那个转着牌一脸无聊的少年。
“我宣布,此次赌局的获胜者为这两位先生,他们将平分所有人的筹码。”荷官抬起身说:“而除了他们,所有人都已经可以离开了。”
大厅内所有人再次开始喧哗了起来,甚至没有人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输掉所有的筹码就是离开的条件。”荷官面无表情地看着喧哗的众人,“你们已经可以离开了。”
“为了你的少年吗?”鲨尾折着手里的纸牌玩,“为了能够让他离开,不惜把自己牺牲掉吗?看来你的少年要余生都在床头摆上你的照片了。不过他是不是会满怀悲痛我就不知道了,而且我希望他不会在那张床上和别的女人做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情。”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要赢所有人。”维希佩尔问:“你明明可以一个人离开的。”
“当一个国倾覆,它的君主总该身死于国的。”鲨尾低声说,他的声音沙哑。那一瞬间他像是国破之时身死社稷的帝王。
至少和维希佩尔相比,他更像一位君主。
维希佩尔愣了愣,他想问男人,你难道真的把这里当做是你的国吗?
“开玩笑的,我只是不想输罢了。”鲨尾突然轻笑了一声,他从赌桌上站了起来,说:“走吧,总该带我们去见见背后那个躲在云端的家伙了。”
05
三十年前,这里是一条从外面通向地下城唯一的路。
也是唯一的出路。
那些人在这里混沌着生,混沌着死。
皇轩烬抱着小茉莉,跟着人流向外走着。
他刚才一直把女孩藏在角落里,那个荷官也没有将女孩揪出来。
所有的一切终于结束了,他们获得了新生,只不过有人为他们付了代价。
他的手指被纸牌割出了一道伤口,现在兀自地隐痛着。
他其实还没有太懂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在人流中看到了那几个妓|院的女孩,于是穿过人流向着她们走了过去。
“替我带她出去,拜托了。”他对女孩们说。
女孩们像是也没明白究竟怎么了,于是点了点头。
把小茉莉交给女孩们后,皇轩烬站在了人群中低头点了一根烟,火光落入他的眼像是未熄灭的灰烬。
他向后撩起半长的黑发,然后逆着人群而走。
有人回头看着他,但更多人只是向着出口走去。
突然有人揪住了他的衣领,“你他妈要逞英雄怎么不刚才逞。你现在想回去干嘛,是想拖累我们所有人吗?”
“还有人没有出来。”他握着那个人的手腕说。
“那是他们自己找死!”
少年直接握着男人的手腕将他整个身体向下狠狠地摔去,然后继续向着回去的路逆着人流而行。
“老大!”腹切蛇想要拦住他。
他直接一拳揍向腹切蛇的肩膀,然后踹向另一个想要拦住他的人。
少年不顾一切地攻击着那些拦着他的人。
很久以前黑寡妇对他说,只鱼逆海,滴水顺流。我们有时是水,有时是鱼。
而他现在要做一条鱼了……
他要回去,要去打一场他必须去打的仗。
当山火来袭,百兽溃逃,孤狼独行。
第185章 金枝
05
那些人的拳头挥向皇轩烬, 他却只是咬着牙一拳拳挥向所有阻拦着他的人。
腹部被击中,生生地疼, 他的下唇被咬出了鲜血,然后转身一个侧踢将身旁的人踢到。
红火蚁为了拦住他搂着他的腰把他往边上带, 他直接踹向了红火蚁的膝盖弯,然后直接向后一别,将红火蚁整个扫倒在了地上。
他踩着红火蚁的胸口, 粗喘着气说:“我说过,别拦我。”
“老大,你又何必!”腹切蛇死死盯着皇轩烬说:“是他们自己赢了赌局!我们”
“让一个人承担一切,然后其他人得救吗?”皇轩烬嗤笑了一声, “那这样的活路不要也罢。”
他的衣领被那个叫断翅鹰的男人死死揪住,然后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想死的话自己去死, 老子可不想陪你。”
“喂喂,你不想活我们还想呢。”周围的人回头用狠厉地目光扫着他。
“活着……对你们这种人来说,有意义吗?”皇轩烬扒着断翅鹰的手声音嘶哑地说, 他的胸口疼的近乎像是里面的骨头都断掉了一样。
“那你就一个人去寻死吧。”断翅鹰将少年直接扔到了墙上。
皇轩烬的背部狠狠地撞到了坚硬的石壁上,然后从墙上坠到了地上。他勉强地爬了起来,用虎口抹去嘴角的血。
“你们这种人,早就该死了不是吗?”皇轩烬仰着头笑看着那些人, “一个个,叫自己什么断翅鹰,什么钢刃……连自己本来的名字都不敢提起了吗?你们本来不就是根本不敢面对过去的所有, 才会舍弃一切,在这里苟活不是吗?”
“你们啊,就算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鲜血从他的口中滴落到地面上,“你们离开了这里,又能到哪里呢?像老鼠一样在各个地方逃窜吗?”
“只有这里啊,只有黑市九街才是我们这群老鼠能够活着的地方,不是吗?”他痴痴地笑着,“可现在这里啊,被个该死的家伙烧掉了,就像有个惹人讨厌的男孩把水灌进了蚂蚁洞里。于是我们四处逃窜,只为了想要活下去……”
“你究竟想说什么。”断翅鹰直接将皇轩烬整个人提了起来,“想要活下去难道有什么错吗?”
“没有,当然没有。”皇轩烬摇了摇头,“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和你们说的,说什么生命珍贵。”
“只不过他们是骗你们的,你们的性命……根本一文不值。”他仰着头像是觉得讽刺一样地看着断翅鹰,“……一文不值。”
“那你是要回去救那两个人吗?难道他们的性命就很值钱吗?”断翅鹰咬着牙说。
皇轩烬摇了摇头,“也不值钱。”
“活着的东西遍地都是,活着可没什么值钱的。”他掰开断翅鹰的手指,“可至少回去救他们能让我觉得,我稍微活对了那么一点。”
他拧着断翅鹰的手腕,直接将男人整个摔到了地上。
然后向着逆行的方向走去。
那些人回头看着他。
06
光线黑暗的矿道里,只有巨渊之银燃烧的光亮。
道路上有不少狰狞的古兽,但他们像是和那些食骨者达成了某种协议一样,那些古兽只是不停对他们呲着牙,却并没有攻击他们。
“如果没有猜错,锈骨给你们注射了一些东西,对吧?”鲨尾看着押着他的食骨者说。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想这名食骨者前几天还是他的属下啊。
那名食骨者没有说话。
鲨尾转过了脸,看着前方燃烧的巨渊之银说:“我曾经也以为那东西是神的恩赐,可到最后才明白,那只不过是神给潘多拉的礼物,我们打开了它,就要承受代价。”
“我记得你,跟在紫罗兰夫人身边的,对吧?”鲨尾看着荷官说:“是个……很有钱的女人。”
他像是想要对紫罗兰夫人发表什么有点见底的评价,最终发现自己只记得那个女人豪掷千金的阔气。
“是那个女人做的这些吗?”鲨尾问:“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那个女人只知道养漂亮的男孩子呢。”
“不是她。”维希佩尔说:“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马上就要死了,对吗?”
他没有看夏佐。
“是……”夏佐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意思?”鲨尾像是没懂维希佩尔的意思。
“你知道金枝吗?”维希佩尔问。
“什么?”
“在很久以前,雅典娜的神庙前生长着金枝,而女神的祭司也是森林之王日夜守在金枝前。因为当一位逃奴折下了金枝,他就有了和祭司决斗的权利。如果他杀死了那名祭司,他将会成为新的祭司,新的……森林之王。”
“这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会衰老的,但灵魂永存。死亡是灵魂的转接,女神的灵魂,通过一次次死亡的交接,在那些祭司的身体中永恒。”维希佩尔说。
“而主使这所有一切的,就应该是我们的雅典娜女神,不是吗?”
地下剧院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剧院的正中央生长着那颗枯萎的神眷树。
黑寡妇侧躺在树下的美人榻上,她手中的骨扇缓缓合上。
阿奎那和卡特站在黑寡妇的不远处。紫罗兰夫人则睡在了一张椅子上,像是仍在午后小憩一样。
黑寡妇仍旧穿着刚才的戏服,裙摆上绣着棕榈的叶子,她抬起头看着维希佩尔。
“好久不见,我的父神。”
07
赌场内所有的灯已经熄灭,只有壁炉中还燃烧着火焰。
皇轩烬舔着开裂的嘴角,将赌场的大门推开。
大门开启的那一瞬间所有关押着古兽的侧门提起,皇轩烬抽出腰间的配剑。
离开这里的时候,他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离开。
可他如今回来,便已想好了一切。
凶猛的怪物向他扑了过来。
他提剑狠狠砍向那只怪物的头颅,巨大的头颅滚落在地,滚烫的鲜血溅上他的衣襟。
另一只古兽向他扑过来的时候却被人直接一枪爆头,沉重的身体直接坠地。
皇轩烬回头便看见红火蚁如同一只雄壮地野猪般扑了过来,腹切蛇抽出了骨刺剑,灰尾放下了枪抬头看着他,黑色眼像是古墨一般。
“老大,你的命的确一文不值。不过捆上我们的总该还能值点钱。”腹切蛇经过皇轩烬的时候轻声说,眼睛却仍旧看着前方,他挥剑斩断那些巨兽的脖颈。
“走啊!杀回去啊!”红火蚁叫喊着将那些凶猛的古兽扔掷了出去。
皇轩烬愣了愣,然后低头笑了一下,再次咬着牙握剑而战。
他虽已是孤狼,却亦有蛇熊虎兽相随!
杀回去吧,用这条分文不值的性命杀回去……
08
“好久不见,伊登。”
维希佩尔看着黑寡妇说。
鲨尾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看着,不明白他们两个在说些什么。
黑寡妇摊手落向她面前的另外两张椅子,“居然来了两个人吗?那看来一会我备下的位子可是要不够了。”
“还有客人要来吗?”维希佩尔在黑寡妇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是,不过既然你已经来了,那就不等了。”黑寡妇说。
“我还活着是不是很让你很惊讶,陛下。”黑寡妇看着维希佩尔说。
曾经的青春女神伊登,手握着令众神永生的金苹果。
她曾日夜梭巡在众神的园中。
因她众神得以不死。
“说说你的理由吧,为什么做这一切。”维希佩尔看着黑寡妇说。
“没什么,我只不过是想找一个能够永远陪着我的孩子罢了。”黑寡妇目光温柔地看着仍旧睡着的紫罗兰夫人。
“你是在说永远吗?”维希佩尔问,“可就连神都是不能永生的。”
“神之所以不能永生,是因为神和人一样都会有罪孽。”黑寡妇说:“在逃离了那场黄昏之役后,我把我的罪孽化为了金枝,放到了一个人类身上。”
“当那个人类怀抱着我的金枝时,她如同曾经的神族一样不会老去,于是我带着那个女孩去了很多地方,她陪我度过了我在中庭最初的二十年。我本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可到最后我发现,她虽然不会老去,但金枝却在慢慢耗尽她的生命。当她死去,金枝重归于我,我也会和那些死在第一次黄昏之役的诸神一样死去。”
“于是我又找到了一个孩子,我问他想不想要不老的生命,他说想要。于是我让他杀了那个女孩。”
“于是金枝归于了他,陪在我身边的人换成了那个有些愚蠢却又不自知的孩子。三十年后,我再一次找了一个新的孩子杀死了他。”
“那这千年,有过多少孩子跟着你?”维希佩尔问。
黑寡妇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我也不想再记得了。”
“三十年前,那个跟在你身边的孩子就是众人所说的不死伯爵吧。”维希佩尔看着黑寡妇。
黑寡妇点了点头,“他啊,是跟过我的孩子里面最傻的一个。”
“我每次对他说他终有一日会离开我的,他都只是摇着头说他不会的。你看,他多傻啊。他以为一切都是他所能决定的。”女人轻笑着,像是在回忆曾经的那个对她说他永远不会离开的男人。
永远……
听听这个词儿啊。
世间那些爱意的承诺大抵带着永远。
可追寻永远却是残忍而血腥的。
“刚开始的时候,只要杀死怀抱着金枝的人就好了。后来,我活的越久,要就舍去的罪就越多,于是缺的那一块……就要用人类灵魂来填啊。”黑寡妇端着烟枪,用烟枪轻点着神眷树下的阵。
“陛下,记得这个阵吗?我们所做的不过是在法效着世界树所为的一切,不是吗?”黑寡妇抬起眼看着维希佩尔,“只不过世界树渴求的是罪孽的、混乱的。而我们要的是最无欲无求、最洁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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