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试一试。”维希佩尔说。
“想要进入死者之国就需要以百万魂魄为祭。”老人说:“不过这个百万也不过是个虚指,其实死者之国需要的是灵魂中的杀戾、怨恨和罪孽。”
维希佩尔没有说话。
“可这样的灵魂可不好找啊。”
灯塔水母在马灯的玻璃罩中上下浮游着,微光明灭。
“对了,那头狼你准备什么时候带走。”老人灌了口酒说。
灯塔的角落里蹲着一头黑狼,本来光洁的毛发上沾了不少草梗和灰尘,显然老人没怎么花心思照料这头狼。
“过段时间吧,这段时间子尘会待在金宫。”维希佩尔看着那头合眼睡着的狼,“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喜欢婪狼。”
婪狼是那头狼的名字。
“因为不确定他会不会喜欢,所以就藏起来吗?”老人笑了笑。
“再过段时间,我会把婪狼带给他看的。”维希佩尔说。
“是吗?你真的有那个勇气吗?”
“他又不是非要知道婪狼,不知道也挺好的。”
老人捡了几根柴扔到面前的火堆里,红色的火光里他衰老的面容像是石刻一样。
“那你心底的那头狼呢?”老人突然说:“也就这么藏着吗?”
“因为害怕一旦被那个孩子看到你心底的那头狼就再不敢靠近你,所以索性收起獠牙和利爪,去做一只家犬吗?”
“可维希佩尔殿下,你终究是狼,不是家犬。”老人将廉价的酒倒入炉子上架起的小锅里,“你的獠牙和利爪终究会暴露。”
“而你暴露的那一刻,就是你将那个少年撕碎的时候。”
“婪狼本便是贪婪之兽,它的欲望也是你的欲望。你这样一直压制着自己有什么用呢,是害怕你要的太多,那个孩子给不起吗?”
维希佩尔看着远处的海域,那双眼睛凝郁着翡翠一样的绿色。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能藏多久就藏多久吧,这头狼我先帮你养着。”老人说:“不过我记得你身边应该还有一匹狼来着,叫做餮狼对吧。”
“恩。”
“怎么?从你身边跑掉了吗?”
“它本来和我也不算亲近。”维希佩尔说。
“连自己豢养的宠物都不喜欢你吗?还真是可悲啊。”老人晃着手上的酒说:“不过没关系,我也不喜欢你。”
“恩。”维希佩尔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对老人的回答不以为意还是对他向来不讨人喜欢这件事上不以为意。
“本来还在想这世上会有哪个傻子喜欢上你,不过够巧,还真有个傻子被你碰上了。”老人说。
维希佩尔想说子尘不傻,可想想好像这么说又不太有底气,于是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他很好。”
“好了,已经很晚了,要回去吗。”
“嗯,”维希佩尔点了点头。
“回去喂你家那只傻鸟?”老人在他背后问了一句。
“嗯。”
“既然已知终将失去,又何必执迷不悟。”老人看着维希佩尔的背影说。
维希佩尔过了很久都没有说话,最终只是他近乎温柔而哀伤地笑了一下,“既然总知道酒要喝光,你不是还在一直喝。”
“这不一样。”老人说。
“我不过也是个醉酒之徒,想在酒尽之前一晌贪欢。我知道我的酒不多,所以,谁要敢我抢,我就敢和他拼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会更蔷薇誓言篇,也就是女王和布伦希尔德当初的故事,如果不喜欢可以跳。
本来我也不打算放上来的,结果看了看初稿,发现自己写的还不错,我果然应该去写百合……
为了不影响大家,明天一次性更完蔷薇誓言篇。
还有就是日常唠嗑。
大家不要这么担心虐啊什么的。
我们小黄鸟只是一个背负了很多的二逼,如果我要写虐文不可能让主角是这种性格的。
会有痛苦,但更重要的是在痛苦中的力量,会有绝望,可更重要的是绝望后的新生。
还有就像前面讲的,比起得到,人生有的时候更多是不断的失去。
而我想要真正讲的,就是如何对待失去之物。这很难,却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
再有就是孤独了,名为孤独的兽安静而大口地吞食着一切。而小黄鸟也只是在学着如何和孤独相处,像是他一个人坐在晃悠悠的轨车上的时候,他一个人看着黄昏的时候。
在这世上,在学会和别人相处之前,总要先学会和自己相处的。
我其实是蛮啰嗦的一个人,所以有的时候会讲一些没什么用的各国历史,还都是我自己瞎编的。可这些历史,却让我觉得这片大陆真的存在,古老而腐朽的东煌,北方严寒的亚瑟,充满权利和阴谋的伐纳。八百年来的历史,我都在心底自己盘算好了很久,然后不时像是说书客一样挑出来一些跟你们讲讲。
我其实很享受写东煌的感觉,东煌像是掩盖在这个故事的下面的异世,而我要做的就是慢慢拂去这个古老帝国上蒙着的尘土。
而最挑战也是最喜欢的事情,是不断寻找着子尘和皇轩烬的共同点和不同点,他们像是隔着一面镜子缓缓前行的两个孩子,可终有一天他们会在某个地方相遇。
还有就是维殿,他是最令我心疼的人。比起小黄鸟所有可以被人所知的情感,维殿更多时候是隐忍的,可隐忍的孩子也是会疼的。
最后,谢谢大家陪我到现在。
第47章 蔷薇誓言
Chapter17蔷薇誓言
巫女下葬, 神女奔袭。
01
科林斯地处南方,常年多雨。加之工业的发展, 王城的机械工厂中巨渊之银永不停歇地燃烧着,整个城市都弥漫着冰冷的雾气。
少有的初雪将整个覆盖, 薄薄的一层白色盖在整个城市的钢铁工厂和巨大建筑上,天空也是少有的晴朗。
然而,在这样少有的好天气下伊莎贝尔只觉得无比的烦躁。
“伊兹!今天下雪了啊!我们出去吧!”布伦希尔德看着外面覆盖着雪对伊莎贝尔说。
“不。”伊莎贝尔头也不抬地说。
“伊兹!我们去堆雪人啊。”
“整个科林斯的雪加起来可能也就能堆个脑袋, 劝你还是放弃吧。”伊莎贝尔将书翻了一篇。
“伊兹,外面有烤红薯的。你不想尝尝吗?”
“不!”伊莎贝尔坚决地回答。
“真的不要出去玩吗?科林斯好不容易才下一次雪啊。”布伦希尔德像是一只大型犬一样坐在伊莎贝尔身边,抬头从下而上地看着伊莎贝尔,湛蓝色的眼睛像极了犬类。
伊莎贝尔估计看到雪的布伦希尔德的智商可能也就和一直哈士奇幼犬差不多。
在终于忍无可忍之下, 伊莎贝尔把手上的那本书合上,“布伦希尔德, 从现在开始, 不准走进我两米以内。”
看伊莎贝尔实在没有想出去的打算,布伦希尔德只好放弃她和伊莎贝尔的雪中出行计划,一个人走到了窗边去看科林斯的初雪。
过了一会, 伊莎贝尔再次把书合上,低声喊了一声身后窗边的布伦希尔德。
“布伦希尔德。”
“恩?怎么了吗?”布伦希尔德问。
“我让你在我两米以外,我让你离我超过三米了吗。”
半个小时后。
伊莎贝尔把自己精致的礼帽不断拉低,“要是被认出来怎么办。”
“放心了, 所有人都觉得女王就应该待在圣蔷薇王殿里,怎么可能想到你会从宫殿里出来呢?”
布伦希尔德穿着一身英艳俊美的男装跟在伊莎贝尔身边。
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像是碎光,他如同一位优雅英俊的贵族青年陪着自己喜欢的少女在科林斯少有的初雪下散步。“你也知道女王应该待在圣蔷薇王殿, 而不是这里。”伊莎贝尔对着旁边的青年说。
薄薄的一层雪踩在脚下像是踩在羽毛上一样,伊莎贝尔穿着石兰色的宫靴,足印印在雪上如同一串小猫走过的痕迹。
“你背着大提琴的琴盒干什么,我可不记得你会大提琴。”伊莎贝尔看着布伦希尔德身后黑色的大提琴琴盒说。
“没什么了。”布伦希尔德笑了笑说。
从这里可以远远地看见科林斯边缘的黑塔,塔外是已经修建了几个世纪的巨大塔桥,圣天鹅湖的水从塔桥下方流过,湖畔有流浪的艺人独自演奏。
黑塔曾作为王室的宫殿也曾作为罪孽的监狱,至今那黑暗而潮湿的地下室仍留有印着鲜血的刑具和痛苦的叫喊。
但那所有的一切已经成为了历史。
而自从伊莎贝尔登基后,那座古老的建筑便再未有人入住。
过往的马车辙印交错在薄薄的雪上,黑铁路灯上的玻璃边缘被熏成了黑色。伊莎贝尔看着过往的两个个小女孩在道路上跑过。她们哼唱着一首欢快古老的凯尔特童谣。
布伦希尔德在路边买了两个面具,把其中一个精致如同古董店中瓷娃娃一样的面具递给了伊莎贝尔,“要是怕被人认出来可以戴上这个。”
“你买的那个好丑。”伊莎贝尔看着布伦希尔德给自己买的弄臣一样可笑的小丑面具说。
“来两个烤红薯!”
伊莎贝尔走了一会发现身边没有了人,一转头就发现布伦希尔德居然跑到了一边买红薯。她双手环胸看着布伦希尔德像只狗狗一样捧着两个红薯跑了过来。
“说,哪错了?”伊莎贝尔对着跑回来的布伦希尔德说。
“布伦希尔德像是突然被主人教训但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的大型犬一样眨了眨眼睛。
“我让你离开我超过三米了吗?”
“我错了。”布伦希尔德把红薯递了过去,一脸真诚地说。
“我不吃!”
“很好吃的!”布伦希尔德说。
“不要,好脏。”伊莎贝尔皱了皱眉。
“好吧。”布伦希尔德只好把红薯拿了回来,然后慢慢地扒着。
露天的马戏团在高台上表演着,逗笑的小丑踩着木桶在简易地台子上滚来滚去,做出惊险的动作,好像马上就要倒下来了一样。刚才在道路上追逐的两个小女孩有一个惊吓地捂住了眼睛,另一个握住了她的手不停安慰着她。
但那个小丑始终没有倒下来,一会向前像是完全没有办法保持平衡一样翻着,一会又像是要被木桶掀倒一样后仰着,手不停在空中划着圈,像是醉酒的人本能地挣扎着保持平衡。
伊莎贝尔站在后面,看着那个小丑弄笑一样地踩着木桶。
布伦希尔德挑着红薯里烤的最好的地方撕了下来递到了伊莎贝尔面前,伊莎贝尔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
布伦希尔德一脸真诚地看着她。“就一口。”
“说好了,就一口。”伊莎贝尔咬下布伦希尔德手上的那块红薯,然后继续看着高台上的小丑。
小丑终于从木桶上跳了下来,将那个折磨了他很久的木桶狠狠踢到后面然后鞠了一躬。
伊莎贝尔觉得那淡淡的甜味好像还留在嘴里,就那么留在那里。
她看了一眼正在剥下一个红薯的布伦希尔德,她突然觉得自己想要再尝一下那种甜,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只好继续看着前面新上场的魔术师,高高的黑色礼帽,嘴角是魔术师特有的故作玄虚的微笑。
伊莎贝尔看着魔术师把一块手帕放到帽子里之后再把帽子倒过来却什么都没有倒下来,然后他一脸惊讶地把帽子给观众看,接着开始动作夸张地到处寻找那个手绢。
“在那呢?在哪呢?刚才他不是把手绢放进帽子里了吗?”那个灰色头发的女孩问他身边的短发女孩。“怎么没有了?”
她身后的少女有着栗色的头发,栗发的女孩只是轻轻从后面抱着灰发的女孩,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伊莎贝尔也就这样看着,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好奇手绢到底去了哪。
不过是故作玄虚罢了。
就在看着的时候,一块烤的正好的红薯突然被塞进了她嘴里。
伊莎贝尔被突如其来塞进嘴中的东西有些吓到,微微后仰着,她转过头去看旁边金发的俊美骑士,半边的面具遮住了那位俊美骑士的大半张脸,只剩下好看的下颚弧度,在逆光剪影中。
魔术师突然又把手伸进了帽子,他轻轻拽出了手绢,然后突然,无数的白鸽从帽子中飞出。平行的光线的将那些鸽子的羽翼切割。
骑士抬头看着那些飞翔的鸽子,伊莎贝尔也转过了头,去看那些鸽子。
白色的鸽子飞过科林斯水洗一样的天空,所有的人呆呆地看着。
03
路边是各种各样的游戏,投铁圈、打沙包之类的。旁边放置着各种奖品都是很小但很有意思的东西。
摊位上的老板一看就知道伊莎贝尔和布伦希尔德一定是那种贵族的公子小姐,有着大把闲钱出来玩的。而且估计那位贵族青年应该正在追求身边的这位小姐,所以不遗余力地招呼着她们过去试一试。
“先生!先生!来玩一玩啊,为心爱的姑娘赢得奖品才是骑士的美德啊!”
“试一试吧!”
“小姐,很好玩的,要不要试一下?”
布伦希尔德看了一眼装有沙弹的玛格丽枪,这种枪的射程很短,是几十年前被军部研发出来的,后来马上就被射程更长精度更高的其他枪械所取代了。
老板显然也是知道科林斯的公子小姐不好伺候,居然搞来了这种枪装上便宜的沙弹来给贵族的公子哥玩。
“试一下么?”伊莎贝尔看着脸上带着弄臣面具的布伦希尔德说。
布伦希尔德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第六家射击的铺子老板将最大的奖品哭着递给了伊莎贝尔。伊莎贝尔看着布伦希尔德身边一堆的奖品说,“看来我们需要雇一辆车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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