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奇心里有千言万语,但似乎都不适合这会儿说,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个“好”字,好容易打发了神经紧张的曲经纶,刚挂电话,他师兄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许奇:“喂?”
师兄:“你上次让我做的音频解析居然是为了曲经纶?!”
许奇立刻赔笑:“是啊,哈哈,你看到啦?呵呵,多亏了你的音频,谢谢啊,哈哈,你、你没生气吧?”
不怪他小心翼翼,实在是曲经纶路人风评不怎么样,保不齐师兄就是黑粉之一。
师兄:“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哦哦,对,我是有点生气的,你说论坛上那些人到底识不识货啊,我做的这么好一视频,配图美观,文字优美,结果呢?居然说太长不看!还有说我写的老太太裹脚布的,改革开放都多久了,他见过裹脚布长什么样吗?”
许奇:……
等他又成功的安抚了师兄,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连着煲了两个电话粥,许奇只觉得耳根都发着烫。
虽然曲经纶和师兄都挺不着调的,但许奇明白,这是他们独有的关心模式,曲经纶如果不是真的爱护小饼干不会这么在意她,而师兄一个书呆子,成天就醉心实验的人,他才不信他会有闲功夫跑去论坛看别人的评价,不过是找个由头关心他罢了。
想到这里,许奇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只是师兄电话最后再次提起了让他给国家研究院做代言号召年轻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事儿,他犹豫了一下最终答应了。
现阶段他还不想在公众面前露脸,等到需要谈细则的时候,再考虑代言模式吧。
许奇将这些暂时抛到脑后,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打开了微博。
微博上,苗红的经纪公司已经发了声明,向曲经纶致歉,并表示愿意赔偿相关损失,并且决定对苗红原本的降职处理变更为辞退。
声明一出来,虽然并没有直接承认事情是苗红做的,但明眼人一看就能上下联系。这时候许甸也适时的站了出来,转发了苗红经纪公司的微博,澄清了所谓曲经纶耍大牌事件的来龙去脉。
于哲涵都凉透了,苗红作为一个没有粉丝的经纪人,自然没人帮着说话,这声明一出来,她就兵败如山倒,所有微博下面的评论都是一面倒的斥责她。
许奇只简略的看了几眼,就微笑着退出了,所有怀揣着恶意伤害他爱豆的小人,他都会有牙还牙。
考虑到因为小饼干的事,曲经纶精神波动较大,许奇准备做顿大餐安抚一下,刚起身,放在桌上的手机又亮了起来,打来的是他松山镇的邻居。
许奇哑然失笑,自从有了微信之后,除了工作,他一个月也接不到几个电话,今天这是什么日子,都扎着堆儿的要给他打。
接起电话,许奇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电话那头的邻居操着一口乡音告诉他,贡英华死了。
第29章
许奇领着小饼干给贡英华鞠了三个躬,起身看到贡英华黑白的照片,心底一阵唏嘘。
上次见到贡英华还是在医院,小饼干吵着要在离开松山镇之前和贡老师道别,而他则是存着点打探的心思。
许奇在灵堂前心思飘远,曲经纶微微握了握他的手,轻声道:“不用自责,这事儿和你完全没关系。”
许奇失笑,他并不会将贡英华丈夫杀人的罪过揽到自己身上,只是,从刚刚开始,他也忍不住想象,如果当日自己不是顾及着贡英华爱面子的性格,及时伸出援手,会不会事情又有些不同。
葬礼现场唯一的家属便是贡英华的女儿,十几岁的年纪,一夕之间失去了父母,父亲更是杀害母亲的凶手,就是成年人碰到这样的情况都不一定能消化,更何况一个孩子。
来宾挨个说着安慰的话,少女也不哭闹,整个人木怔怔的立在那里,无端让人心疼。
严格说起来,贡英华还与曲经纶有些过节,当时拿着小饼干的头发,试图化验DNA用来威胁曲经纶,许奇一直不知道个中原因,曲经纶没说,他便也没问。
葬礼结束,曲经纶私下吩咐旗下的基金公司从公益基金里拨笔款子,资助贡英华的女儿今后的学习和生活,恰巧被许奇碰到。
许奇以为又触及了什么曲经纶并不愿意透露的部分,转身欲走,被曲经纶拦了下来。
曲经纶看了看软乎乎靠在许奇身上的小饼干,抿了抿唇说道:“有些事等回家告诉你。”
小饼干人小鬼大,立刻就听出这是想背着她说事儿,不满道:“我已经是大人了。”
许奇猛然想起,接到贡英华去世的消息之前,他刚和曲经纶严肃的探讨完小饼干早恋的事情,于是先入为主的就觉得曲经纶待会儿回家是想和他商量这事。
直到被按到沙发上,听完全部故事,许奇还没能从惊吓中回神,声音卡在嗓子里,愣是说不出口。
本来挺严肃的氛围,曲经纶却被许奇的表情逗乐了。
曲经纶耸肩:“这就是为什么贡英华会这么恨我,因为她一直认为,我爸之所以不娶她,是因为考虑我的感受,我也不知道糟老头是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他渣的这么明明白白,偏偏还能给他找那么多理由,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许奇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贡英华之前被家暴,和这也有关系……她老公一直怀疑她和你爸余情未了。”
曲经纶嗤笑道:“打老婆的算个狗屁男人,这方面她丈夫和我爸倒是有异曲同工的地方,都是懦夫,一个是不敢对感情负责任,渣了一个又一个,另一个是生活的不得志,只能拿老婆撒气,除此之外其他借口都是假的。”
许奇:“那你照顾她的女儿——”
曲经纶:“和我爸没关系,他的债我没兴趣背,我帮她女儿一把只不过是感谢她在世的时候请小饼干吃的一顿早餐罢了。”
许奇洗漱完躺倒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消化这个真相。
贡英华以前是曲家的帮佣,被曲父看上了,两人暗通款曲,曲父一如现在各大八卦周刊报道的那般渣,贡英华以为两人是蜜里调油的谈恋爱,曲父却已经物色好了下一个对象,最后给了贡英华一笔钱,将她赶出了曲家。
曲父对贡英华说过什么不得而知,贡英华带着一身情伤回了松山镇,嫁给了自己的青梅竹马,比起曲父那样的人中龙凤,贡英华的丈夫只能算是个普通人,贡英华和曲父甜蜜的时候也是有过被宠上天的日子,体会过那样的日子,再回归平淡总是不容易,贡英华努力克制,但还是被丈夫看出了端倪。加上生意不顺,丈夫渐渐开始对贡英华动手,贡英华是个体面人,不愿意在外面丢丑,加上丈夫每次都诚心悔过,一次次就这么原谅了下来。
这次出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贡英华的丈夫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竟然以为两人的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发狂之下带着刀冲进了贡英华的办公室,闻讯赶来的老师也被砍伤了好几个,幸好警察及时赶到,孩子们才能毫发无伤。
后半段是许奇从葬礼上听来的,听完曲经纶的话,他才将整个故事补齐。贡英华的一生本可以更加多姿多彩,却止步于此,许奇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从曲经纶的只言片语里,他似乎也更加明白,为什么他总觉得曲经纶身上会透着一股疏离和戒备。
这天夜里,他睡的极不安稳,梦里他似乎穿越了时空,看到了童年的曲经纶,穿着精致的童装,冷着脸看着父亲带回家的各色的女人,看着他们前一秒恩爱,后一秒互相指责。
醒来许奇只觉得头要爆炸一般的疼,揉了揉眉心,许奇用迟钝的大脑思索了一会儿今日行程。曲经纶今天要去公司处理事情,他不需要跟着,想起他搬到安海来之后,因为工作,答应小饼干陪她去游乐园居然一直没兑现,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天气,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带着小饼干去好了。
洗了个脸吃了止疼药,许奇去隔壁房间叫醒小饼干,小家伙一听要去游乐园,一蹦三尺高。
许奇看到小饼干的笑容,从昨天开始笼罩在心头的郁结都散去不少。
给小饼干选好衣服让她自己穿,许奇开始做两人出去玩要带的食物。用海苔捏了个熊猫饭团,卷了两个樱花卷寿司,最后做好小饼干最爱的香煎鸡胸肉,撒上喷香的芝麻,许奇将做好的便当自己装好,一切就绪,叫着小饼干下楼吃早饭准备出发。
两人磨蹭磨蹭,终于在10点左右出了门。
打开门,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小饼干说了句“冲鸭”,一马当先的跑了出去。许奇摇摇头跟在身后,两人还没走到停车坪,远远就看到一个带着墨镜的黑衣人向他们走来。
许奇微眯双眼,迎着光他看不真切,但黑衣人的穿着,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待那人走近了,许奇恍然大悟,这不是之前给曲父撑伞的保镖之一吗?
保镖走到许奇跟前,很有礼数的鞠了个躬,说道:“曲总想请您和小,和这位小朋友一起去一趟老宅。”
许奇昨天刚听完因为曲父的风流而引起的一桩惨案,这会儿对曲父的感官实在是好不起来,略带防备的问道:“曲先生不知有什么事情?”
保镖:“曲总的事,我们做下属的不敢过问,您去了便知。”
虽然上次曲父来的时候态度十分和善,但曲父纵横商场这么多年,许奇如果真当他只是个和善的老人,那他当真是个傻子。
这种时候,他下意识的想到了曲经纶,掏出手机他准备拨给曲经纶问清楚是怎么回事,身高手长的保镖却轻易从他手中将手机抽了出去。
这可以称得上是明抢了,许奇也没料到保镖能做的这么过,一时不查还真着了道。
许奇蹙眉:“曲先生这是什么意思?看来我今天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保镖还是那衣服波澜不惊的面孔,看的许奇更是无名火直往上窜。
保镖淡定道:“曲先生很有诚意邀请,还望您不要见怪。”
小饼干晃悠了一会儿,回头就看到许奇满脸严肃,直觉不对走到许奇身边,仰着小脸问道:“奇奇,你在生气吗?”
小饼干一语惊醒梦中人,许奇差点忘了小饼干还在身边,如果真有什么冲突,他这身板肯定护不住小饼干,脸色几经变换,他按捺住怒气,当着小饼干的面,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去见曲先生可以,我要留个纸条。”
许奇心里想着只要进了房子,还是能找到机会打电话给曲经纶,谁知保镖直接从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只定制钢笔,又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便利贴递给许奇。
许奇只能认命的写好,保镖亲自拿着这张纸条,当着许奇的面塞进了门缝。许奇叹口气,虽然暂时没办法联系到曲经纶,但好歹曲经纶回来还是能知道他在哪儿,这么看曲父应当只是想争取一点时间和他说些什么。
想明白了的许奇牵着小饼干坐进了黑色的林肯,小饼干向来聪慧,早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只乖乖的坐在许奇身边,也不问为什么突然不去游乐园了。
黑色的轿车平稳的行驶在安海的马路上,许奇看着窗外的风景从荒凉到繁华又慢慢变的荒凉,他被带到了安海另一端的郊区。
车子停稳,保镖甚至体贴的替他们打开了车门,许奇站定,面前是一栋纯白的欧式洋房。跟着保镖一路向里走,很快到了一间房门前,保镖悄无声息的退下,许奇没有退路,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
是曲父的声音。
许奇从刚刚起右眼就一直跳个不停,压下心中莫名涌起的不安,他推开门,门后曲父正对着他站在窗前。
听到他的声音,曲父转过身,眼神从他脸上划过,停驻在小饼干身上。
许奇只听他说道:“前两天我收到了一个有趣的包裹,打开一看,居然是曲经纶和许乐的亲子鉴定,你猜猜鉴定结果如何?”
第30章
宽大的老板椅挡住了大部分光线,使得曲父一半脸庞隐没在黑暗中,他慢条斯理的问题,将许奇钉在原地。
心瞬间被拎的老高,随即又狠狠的扔下,落回肚子里,激起五脏六腑一阵苦涩翻涌。
许奇找回自己的声音,转过头笑着对小饼干说:“爸爸和爷爷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你先去楼下吃点儿东西吧。”
他最清楚不过,小饼干不是一般的小孩,只要再让她听上两句,她就能推断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小饼干有瞬间的犹豫,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后看向曲父撒娇道:“爷爷,你不要欺负奇奇。”
许奇攥紧拳头,曲父的表情几乎要让他以为他会说出些什么,结果曲父只是笑着点点头,就叫来了佣人将小饼干带了出去。
小饼干一走,许奇便长长的出了口气。
“聪慧、懂事、体贴,她真的很适合做我的继承人。”曲父后仰靠在沙发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许奇,伸手指了指,示意许奇也坐下。
许奇被曲父迎头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内心正在天人交战,一方面他很想问曲父手里的亲子鉴定到底是怎么来的,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这只是曲父用来扎他的文件,实际只是一堆白纸。
自从被贡英华偷偷拔了小饼干的头发拿去做亲子鉴定之后,许奇就留了个心眼,上次曲父到访,他全程都留着心,确定曲父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
曲父好像并没有什么兴趣在许奇身上浪费时间,直接将文件随意的掷到许奇面前。
许奇拿起,报告是全英文书写,正文第一行就是DNA样本检测结果99.7%,为亲生父女关系。
“几天前我收到一个包裹,来路不明,我差点儿就扔了,结果包裹上写着我的女人和我的儿子搞在了一起,还生了个女儿。我心想曲经纶这小子什么时候对女人有了兴趣?这倒是挺新奇的。于是我就打开看了看,然后就看到了这,我后来查了这包裹的来源,是从松山镇寄出的,你似乎就是来自松山镇?”
脑中一道金光闪过,许奇瞬间想明白贡英华的丈夫几天前突然发狂的原因,他文化水平不高,整份报告估计只能看懂DNA的字样,于是猜出是亲子鉴定的报告。贡英华曾经动过将亲子鉴定寄给曲经纶的念头,可能和报告一起的还有写给曲经纶的东西,这才被误会了,以为自己从小养大的女儿居然是贡英华和曲经纶的女儿,而贡英华丈夫又是知道曲父和贡英华的一段情的,所以在犯罪之前,将报告寄给了曲父,以为这样可以离间两父子的感情。
许奇将其中前因后果捋顺之后,只觉得荒唐可笑,贡英华产女的时候,曲经纶只是个少年,而且此刻坐在他眼前的曲父,也并不在乎曲经纶抢了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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