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乘舲闻言展颜一笑,“舅舅说笑了,多亏了表姐成全,乘舲今日才能与王爷相知相守,说起来乘舲还要感谢表姐一番才是,怎会怨她。”
傅铮一噎,呼吸都困难了起来,顿觉心疾都快发作了。
“那就多谢王妃成全了,下官与霍将军还有些事要商议,还请王爷王妃先行进城歇息。”
傅铮实在是呆不下去了,转头见在后放压阵的霍森已经打马到了跟前,寒暄了两句就退下了。
他一走,谢安澜忍俊不禁地对陆乘舲笑道,“想不到你还挺能扎人心窝子的。”
“彼此彼此,殿下方才不也说得侯爷面红耳燥,气息不顺吗?”陆乘舲笑笑。
“有吗?”谢安澜一愣,厚颜无耻地不认道,“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啊。”
陆乘舲也不点破他,“殿下有没有含沙射影在说表姐,乘舲不知,不过侯爷是把王爷的话当成指桑骂槐了,这点乘舲可以肯定。”
“啊——”谢安澜后知后觉仿佛才发现一样,“我那就是顺着他的话在说,谁知道他会想这么多,显得本王很小气似的。”
“殿下自然是个有气度的,不会在这点小事上计较。”至于那没气度的,会计较的人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两人的对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传到周遭其他几人的耳中,惹来一阵阵低笑。
相信用不了多久,侯爷小气的言论就会传遍整个军营,谢安澜上了马车小声对陆乘舲笑道,“可有解气”
谢安澜知道在陆乘舲心中对傅云婉设计把他嫁给自己一事,还憋着一口气,他虽然嘴上没说,心里还是在意的。
“本就不气,何来解气一说,倒是殿下这下不用担心霍将军镇不住场了。”陆乘舲扬了扬眉,微微眯了眯眼,显得心情十分舒畅。
他是不气,但他开心谢安澜可以为了他,帮他出气,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他就是开心。
被陆乘舲戳破心思,谢安澜也不恼,就霍森那三千人的火|药营,想要在常年征战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傅铮面前抬起头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给傅铮一个下马威,挫挫他的锐气,怎么给霍森把舞台搭起来。
他可没忘,谢苍溟还想靠着霍森与傅铮两人打擂台,行帝王权衡之道。
这要是霍森开局就被灭了气焰,不就白忙活一场了。
至于霍森能不能抓住这丝机会,就看他自己的了。
“好累啊,终于可以睡床了。”马车进了城,驶向一处宽大的宅邸,谢安澜终于脱离了住了半个月的马车,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舒服地滚了一圈。
这一路劳心又劳力,总算是可以好好放下心神,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精精神神地睡上一觉。
陆乘舲耳朵里装满了一路谢安澜对他唠叨的,到了地方后他要怎样怎样的话,此刻见这处宅邸里还安排着有不少下人,即刻将那些要求一一分发下去。
谢安澜是轻松了,可城里的大军营里却一点都不轻松。
处处弥漫着一股硝烟味。
原本大家得知皇上给他们派援军来了,还有亲王督军,连吃了几次败仗的将士们个个都兴致高昂,士气大涨。
可今天侯爷与霍将军两人一交接,才知晓,这次陛下总共就派了一万精兵前来,其中只有三千人是支援他们的,剩下的七千则是王爷的护卫。
这三千人是来送人头么?
他们几十万的兵力都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这三千人能顶什么事。
仅仅只是一瞬间,这些将士们那颗火热的心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尽管霍将军极力用他们有神兵相助在说服他们,但在他们没有亲眼所见之前,谁也不会相信。
打了这么些年仗了,就从未听过见过有什么神兵利器,靠三千人就能打赢胜仗的。
尤其是他们现在面临的还是凶猛的草原部。
前两天高涨的军心,仅仅一个下午就回落下去,没激起半点火花。
“将军,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侯爷的傅家军似乎对我们很是排斥,将士们心里也不舒服,别仗还没打起来,我们就先内讧了。”傍晚 ,大军陆陆续续进城安顿好了后,霍森的房中,几个幕僚围成一团,正在窃窃私语。
霍森又如何不知,在下午他只说带了三千人时,威远侯的脸色当场就拉得老长,匆忙交待了几句,就打马走了,任谁都看得出他这是心里不快了。
其中一个幕僚见霍森愁眉不语,冷笑道,“威远侯之所以瞧不起咱们三千人的兵力,那是他们还没有看到火|药的威力,只要我们将火|药的威力发挥出来,那他们还不得对我们刮目相看!”
其他几个幕僚,心有所动,纷纷看向霍森 。
“不可。”霍森冷眉一竖,拒绝道,“火|药是用来对付敌人的,本就数量不多,若拿来演示,人多嘴杂容易走漏风声不说,还浪费,留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才是它的本事。”
霍森又如何不想扬眉吐气呢,但他始终牢记着临走时陛下交待他的那番话。
如果这次他能抓住机会,以三千人打赢威远侯都打不赢的草原部,那他就能一下平步青云与威远侯平起平坐。
这对他来说难度太大了,他只有三千人,纵使火|药威力大,可一下子也不一定能够打赢对面十几万的敌军,蚁多咬死象这类的事屡见不鲜,所以越是个节骨眼上越要能沉住气。
“可是这威远侯仗着自己位高权重也未免欺人太甚了些,我们今日进城,除了给我们安排了住处,连个接风洗尘宴都未摆下,下面将士们憋着一肚子火,这口气要是咽不下去,一准闹出事来。”
幕僚中也有一两个火气比较重的,见自家将军不同意,当即就把傅家军是如何对他们霍家军冷言冷语的话喝了出来。
这事的确是威远侯办得不地道,霍森一时也有些犯难,他一个下官又不能去指责上官这么小的一处错。
可要处理不好,下面将士不服气,他这个将军也没脸面。
就在霍森为难时,一直在外面安顿士兵的副将,笑呵呵走了进来,“不用愁了,侯爷已经给众将士们布下了接风宴,并邀请我们过去入席呢。”
霍森皱眉,“他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好说话了起来。”
下午威远侯甩脸色的时候,他又不是没看见,他就不相信仅仅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侯爷就能改变想法。
“说起来这都要好好感谢感谢我们那位王爷了。”副将笑道。
霍森,“怎么说?”
“听说是早上侯爷去迎王爷的时候闹了些不愉快。”副将眉开眼笑地说道,“听说是因为王妃被掉包一事闹得,人家王爷根本没放在心上,偏偏侯爷给放在了心上,非认为王爷与他说的话在指桑骂槐,低眉顺眼的,这不就被王爷给笑骂了一句小气。”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早上才被王爷说了小气,晚上连接风宴都不给办,不正是坐实了这小气的名头。
怪不得突然间转了性子,还不是面子上挂不住了。
霍森当即一笑,起身道,“走,赴宴去。”
众将士紧随其后,走了两步,似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命人去将自己马匹牵来。
第28章 第28章
傅铮现在别提心里有多膈应了。
今天这顿晚宴该是他给霍森准备的下马威才是, 没想到因那宸王一句话,倒成了他自己的下马威。
这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让他心里窝着一肚子火。
傅铮回想他这戎马一生, 何时受过这等憋屈,心中压着火气, 一拍案桌, 怒道, “都是那孽障给干的好事!”
若是那宸王今日是他女婿, 又怎会让他如此下不来台。
他这半生都在战场, 膝下子女也不多, 唯一一个庶女也记在了夫人名下 , 为的就是给她求个好姻缘。
宸王虽是混账些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亲王,且也是最得陛下心的亲王 , 女儿嫁进去那就是正儿八经的王妃。
有了这个名头再加上他们侯府的势力, 以后谁敢给她气受。
加上陛下也有意想靠这桩婚事来笼络他, 他也想靠这桩婚事来表忠心。
本是一桩再好不过的事,却让眼皮子浅的孽障觉得宸王穷而把婚事给搅黄了。
她也不想想,宸王贵为王爷,京城里那个赌坊敢算计他,让他把整个王府都能输光的。
如今非但惹得陛下心中不快,还让人家拿着这个把柄来算计他!
傅铮想想都心肌梗塞, 他怎么就生出这样一个蠢猪来。
“派人回去与夫人说说,让她给那孽障再请两个教习婆婆, 还是规矩学得少,才会弄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傅铮揉了揉气息不顺的胸口,对自己的亲卫嘱咐了两句, 这才迈出房间,来到摆下宴席的地方。
由于人多,又都是军中汉子,他也没把宴席摆在府邸 ,反而摆在了较为宽敞的习武场,好吃好喝后,大家还能较量较量武艺助兴。
一到习武场,想象中众人都在翘首以盼等待他到来,好入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反而见众人都围在霍森身旁正对一匹马品头论足,看那架势,好似在为骑马而争吵。
一头马有什么好骑的?
军营里又不是没有马,想骑找人牵几头过来便是,至于围着别人的马,一脸羡慕么?
傅铮心下这般想着,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王老三,你都骑了三圈了,别赖在马上不下来,也该让弟兄们试试手了。”
那叫王老三的汉子,骑在马上任凭下面的人怎么呼唤,就是不从马上下来,耍赖道,“才三圈能过什么瘾,诸位哥哥莫慌,等我再骑上个十圈八圈的过足了瘾,一定让,一定让。”
“你个夯货,等你骑十圈八圈的,宴席都散了,快些下来,别让哥哥们请你下来。”下首一个兵汉子不依,笑骂两句,说着就要往那坐在马上的王老三身上招呼。
那王老三作势要骑着马跑,奈何周围都围着人,根本就跑不出去,眼看着就要挨打了。
“不去吃饭,一个个都围在这里做甚。”傅铮板着脸到了跟前,眼见他们就要乱作一团立,马出声制止。
这些都是军营里的校尉副将的,要真看着他们打起来了,成何体统。
“侯爷。”
听到这声呵斥,围成一团准备进攻王老三的人,立马中规中矩地散开行礼。
那王老三也不敢在造次,即可从马上下来,一脸的忐忑。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傅铮走到他跟前历声问道。
王老三收敛起了方才那一脸泼皮无赖的样子,毕恭毕敬道,“回侯爷,我们在试霍将军的马鞍。”
“马鞍?”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傅铮皱了皱眉。
“就是马背上的这个东西。”王老三指着马背,又解释道 ,“这马鞍着实不错,不仅不磨腿,还能减少在马背上的颠簸,一连骑上两三天的马也不会觉得累。”
“哦?”傅铮眉目一挑,看着那放在马背上的马鞍起了兴趣。
如真是这样,将这马鞍装在骑兵身上,打仗岂不是要比平时轻松。
傅铮与草原部多年战斗,心中很清楚,他们的军队之所以一碰到草原部就溃不成军,那还不是因为他们的骑兵不如人家。
草原部的人那可是从小就在马背上讨生活的,对马的骑术可谓是熟烂于心,而他们邕朝没有天然的牧场,无法孕育马匹,因此马十分珍贵。
平时操练都不敢将马累得太狠,上了战场靠着那半吊子的骑术如何与人家相拼。
有了这个马鞍不说如虎添翼,在追击敌方的时候省点力,也能多杀两个敌人,或是在逃命的时候省点劲,也能少死一个将士。
心里这样想着,心下却不得劲。
只因这东西是谁的不好,偏偏是霍森的,让他张口与霍森讨东西他心里忒不舒服。
霍森乐得在一旁看热闹,见傅铮盯着马鞍沉默不已,笑道,“侯爷若是喜欢,送与侯爷如何。”
“不了,君子不夺人所好,霍将军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傅铮目光凝了凝,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现在大战在即,即使找人制作也来不及,还不如多在排兵布阵上多琢磨琢磨。
听到威远侯不要,王老三他们几个登时把目光殷切地看向霍森。
侯爷不要,能送给他们吗?
可惜霍森对于他们的眼神全当没看见,白费功夫了。
一顿说不上宾客尽欢,却也其乐融融的接风宴结束,霍森被下属搀扶着回去。
半道上就被王老三几个给截住。
“几位兄弟可是有事?”霍森微眯着眼,颤颤巍巍对几人拱了拱手。
王老三几个笑道,“也没别的事,这不霍将军喝醉了,兄弟几个来送送。”
霍森打了个酒嗝,讶异道,“那怎么好麻烦几位兄弟呢。”
“以后都要在一个军营里吃饭的,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当下有两个机灵的汉子眼疾手快的挤开霍森身边的下属,自己上前搀扶着。
霍森见都如此了,只好点头应下,“那就拜托几位兄弟了。”
几人说说笑笑地簇拥着一起走,话里话外都在讨论马和马鞍的事。
本来他们也不怎么在乎这个马鞍的,不就是一个马垫子麻,有什么稀奇的。
可是架不住太舒服了,享受过后,回去就再也不愿意骑那光秃秃的马了。
加上大家都是当兵的,心里都清楚这马鞍上了战场能省多少劲,没准就能多杀两个敌人立军功,必要的时候还能保命。
他们能不盯上吗?
这不就来拐着弯子向霍森打听,这马鞍究竟是从何而来,看看能不能也给自己置办一套。
霍森当然清楚他们心中的小九九,也没有卖关子,直言直语道,“我这幅马鞍也是王爷赏赐的,众位兄弟若是需要,我倒是可以代为传达,只是这无功无劳的,王爷也不好赏赐啊。”
众人一听有办法可以弄到,心中大喜,一拍大腿道,“我们买,我们出钱买!”
自从先帝驾崩后,陛下就对军事这一块格外看重,每月的军饷都是足额发放的,每斩一名敌军也或多或少有赏银,这些年下来他们手里也存了些银子,虽不多,但想来买一副马鞍还是买的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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